“這是怎麼了？”


    莫靈的感知突然變得一片漆黑，那是徹徹底底的黑暗，就連神廟內部的結構都看不到了。


    “好黑。”


    莫靈隻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正在怦怦直跳，但跳著跳著，就連心髒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了。


    周圍變得寂靜無比，隻剩下無窮無盡的黑。


    “連感官都不起作用了嗎？”


    他伸手抓了抓，那濃鬱的黑暗就像一團頑固的淤泥，根本無法被撥開。


    一陣空虛感突然出現在了莫靈心中，這還是他變成黑暗種族之後，第一次在黑暗中出現這種感覺。


    彷徨、孤獨、無措……那些曾經身為人類在麵對黑暗時才會出現的情感不斷湧現上來，攻擊著他的思緒，不斷地提醒著他，黑暗之中充滿著危險。


    安全感不複存在，身邊到處都是蠕動的陰影，仿佛下一秒就會出現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撲到他的身上。


    在那些雜亂的情緒湧上來之後，莫靈立刻就意識到，這已經不是他熟悉的黑暗了。


    “靜天到底做了什麼？”


    莫靈無助地在周圍亂抓著，也不敢隨意踏出一步。


    此時在他看來，前方就是萬丈深淵。


    未知的恐懼正不斷侵蝕著他，讓他無法保持著正常的思緒，不僅如此，這些恐懼還在不斷增加，周圍那些蠕動的陰影似乎正在變得越來越多，也離它越來越近。


    莫靈終於忍受不了了，在情緒的高壓之下，他直接發動了傳送，將麵前那蠕動的黑影送進了方塊之中。


    轟！


    在他發動傳送的一瞬間，那濃鬱的黑暗顫動了一下，發出了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


    莫靈發動傳送的位置，留下了一個空空蕩蕩的區域，裏麵什麼都沒有，絕對地純淨。


    明明都是黑色，但莫靈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兩種黑色是不一樣的。


    “裏麵的，是純淨的黑，而外麵的……”


    “是混沌？”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詞語，用來形容這濃鬱的黑暗。


    骯髒、雜亂、不協調……這就是混沌給他的感覺。


    剛剛那傳送，似乎擾亂了混沌的平衡，傳送之後產生的空洞並沒有消失，而是留存在了那裏，在一番顫動之後，開始向著周邊擴散。


    “空洞正在變大……”


    當莫靈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那空洞已經占據了麵前的很大一片區域，甚至將莫靈自己也給吞入了其中。


    熟悉的安全感又湧上了心頭，身處這純淨的黑暗中，莫靈又找迴了那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在淹沒莫靈之後，這純淨的黑暗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向著周圍擴散，撥開周圍那濃鬱的混沌。


    空間越來越大，莫靈心中的那些彷徨無措也漸漸消失不見，恐懼的陰影離它越來越遠，混亂的思緒逐漸恢複了正常。


    看著這已經蔓延開的黑暗空洞，莫靈焦躁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


    他頓時有些後悔，剛剛不應該火急火燎地發動傳送的。


    “要是傷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可是，其他人去哪了呢？


    莫靈發現，身邊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就連神廟也不見了，隻有一片純粹的黑。


    空洞仍在不斷擴散，向著遠處不斷膨脹，莫靈也感覺到那渾濁的“淤泥感”消失了，身邊的一切好像變成了活水，開始“流動”了起來。


    這才是真正的黑暗，生機勃勃的黑暗。


    莫靈的身體正在歡唿，全身的毛發都在舒展。


    “舒服多了。”


    似乎隨著那聲轟鳴，壓抑許久的混沌被徹底撕裂了，某種未知的東西正在沿著那黑暗的空洞迸發而出。


    空洞擴散得越來越快，一陣無形的涼風拂過莫靈的身軀，讓他的毛發不斷飄動。


    “哪來的風？”


    莫靈看向周圍，他竟然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一片荒蕪的大地上，遠處的空洞不斷延伸，這大地竟也不斷在膨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那大地之上，開始出現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些生命，從黑暗中生長了出來。


    他們長著黑色的長毛、漆黑的利爪、粗壯的尾巴……頭頂上生著一個看起來很詭異的心髒，心髒周圍的血管花枝招展。


    這些勃發的生命誕生於黑暗之中，匍匐在大地之上，感受著那空洞賜予的空間，沿著逐漸開始流動的時間，開始“運動”起來。


    他們的意識還沒有和空洞製造的黑暗分開，此時的他們雖然有著獨立的軀體，但神聖的黑暗卻將他們全都連接在了一起。


    “繼續擴散。”


    他們知道自己的來曆，知道這片世界是空洞賜予他們的。


    於是，他們開始追逐那不斷延伸的世界邊緣，幫助著黑暗，推動著黑暗，把那邊緣推得越來越遠。


    混沌已是過去，黑暗的時代降臨了。


    生命由黑暗中誕生，填補著這個世界的空缺，他們逐漸脫離環境，脫離黑暗，那些被黑暗連接的個體在一代代的繁衍之下逐漸產生了“個體意識。”


    他們開始區分“自我”與“他人”，開始區分“個體”與“環境”，開始築造心的壁壘，意識的隔閡，將那些本屬於黑暗的共同意識給分離出來。


    他們的心髒依舊暴露在外，他們仍舊不需要“大腦”，仍然和黑暗緊密地聯係在一起，但意識已經融入了那黑暗所化的肉體中，開始區分出無數個“自我”。


    心髒在永夜之中怦怦直跳，卻無法再聽到黑暗的聲音。


    那這暴露在外的心髒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些誕生於黑暗的生命漸漸地忘記了，他們將自身與黑暗完全區分了開來，將心髒的暴露視為弱點。


    膨脹，必然會帶來分裂。


    黑暗變得越來越大，也必定會產生物質與意識的分裂。


    物質化作泥土、生命、空氣……


    而意識，則不斷地被切分，凝聚在一團的陰影化作無數的個體，最後忘記自己的存在。


    空洞依然在延伸，但他也已經忘了自己為何要延伸。


    當那共同意識中立起一道道的壁壘，思維的傳遞便陷入了停滯，思考也完全停止，成為一團不會思考的“黑暗”。


    到了那時，黑暗便徹底死去了。


    剩下的，隻有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