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從深淵中歸來的人們，到底是英雄，還是災禍呢？”


    有一年，黎明城的官方考試，出現了這樣一個題目。


    在長時間的教育和宣傳下，大多數人，都認為那些歸來的深淵探索者是英雄。


    他們犧牲了自己的安危，以肉體凡胎對抗那未知的深淵，將自己的綿薄之力投入對人類未來的追尋中。


    雖然人類一直在避免深淵對正常科技發展的幹擾，但整個人類文明的發展還是不受控製地向深淵傾斜了。


    人類不再探索太空，而是看向那深邃的大洞，看向裏麵那些光怪陸離的世界。


    以淵心科技為首的這些科技公司，大肆吸收人才，無視官方的警告，將各種從深淵中帶迴來的技術摻雜進了人類正常的科技發展中，利用遺物和深淵生物對正常的技術進行了各種各樣的“魔改”。


    人類的科技水平也因此迎來了大爆發，那些從危機四伏的深淵中舍命將技術和遺物帶出來的人，也理所當然地被視為了英雄。


    官方無法阻止文明發展方向的偏移，隻能選擇親自下場，用僅剩的影響力將各個科技公司綁了起來，利用那些已經被魔改的科技來阻止深淵的影響繼續深入。


    人類向深淵妥協了，也隻有妥協，才能阻止整個人類文明徹底滑向深淵。


    五十年來，官方、科技公司、深淵，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固的三角，誰都撼動不了誰，人類文明也在這穩定的環境下迎來了更加蓬勃的發展。


    但官方還是警惕著每一位從深淵歸來的“英雄”。


    他們是英雄，也是災禍。


    在人類短暫的曆史之中，有過很多經驗，強大的力量可以成為守護的盾牌，也可以成為懸在頭頂的利劍。


    人心是複雜的，不是所有人進入深淵都是為了人類的未來。


    有人為了強大的力量，有人為了名利，有人為了那埋藏在內心深處的、人類社會無法滿足的欲望。


    官方知道這一點，也清楚人心與力量的不可控性。


    這一點深淵早就告訴人類了：


    力量與代價是同時存在的。


    沒有什麼力量是不需要代價的。


    為了警示那些進入深淵的人，官方在編寫遺物信息的時候，專門把“代價”寫到了最前麵。


    “代價，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為了有源源不斷的新生力量進入深淵，官方不得已修改教材，改變教育體係，控製宣傳口，將進入深淵的人都定義為“英雄”。


    這樣可以給新生一代塑造一個“正向”的榜樣，也可以讓他們對深淵有所向往，在長大後，積極投入深淵的探索。


    “還是需要有這麼一些人去追尋人類的未來的。”


    與此同時，官方也在盡量控製負麵消息的傳播，不讓那些從深淵歸來的敗類給社會帶來壞的影響。


    遺物犯罪、深淵科技濫用、深淵生物實驗……這些負麵的消息會及時被遏製，不會在媒體網絡上散播太廣，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將這些事件當作個例。


    但是，這些事件還是層出不窮。


    宣傳可以控製，人心卻控製不了。


    這些已經被深淵改變的人，很難再迴歸正常的生活。


    而麵對這些已經徹底改變的“深淵超人類”，最好的辦法，就是……


    “讓他們不要再迴來。”


    用時若珍寶，棄之如敝履。


    隻需要把技術和情報帶迴來就行了，遺物和人並不需要迴來。


    沒有有效的控製，這些力量隻會成為災禍。


    官方深知遺物代價的可怕，無限製地使用，絕對會給人類文明帶來滅頂之災。


    隻能謹慎謹慎再謹慎，扼殺一切苗頭。


    這些“深淵超人類”，隻要一直留在深淵就好了……


    黎洛看著麵前的電子屏，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她很清楚官方的意圖，也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對於人類社會來說，他們這些人，就是一顆顆不可控的定時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炸。


    但是，就這樣被扔在這裏，還要被視作“囚犯”，關起來，任誰都無法接受。


    黎洛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夢都監獄城市發展規劃》要被層層封鎖起來，保存在夢網最底層了。


    一旦夢都的居民知道官方的意圖，絕對會接受不了，發生暴亂的。


    脾氣好的，還能理解官方的做法，脾氣暴的，肯定就開始“炸城”了。


    這些來到夢都的人都是“危險分子”，或是遺物傍身，或是有著各種強大的力量，團結起來毀掉這座“監獄”，並不是什麼難事……


    《夢都監獄城市發展規劃》裏也說了，要把深淵超人類的身心健康放在首位，提高他們的歸屬感，這其實也是為了防止他們意識到這是一座監獄。


    “讓他們在網絡裏沉淪，娛樂至死，提供豐富的物資，讓他們真真正正地將夢都當作深淵之中的港灣，當作可以一直生活下去的‘家’。”


    囚犯越安逸，監獄管理起來就越簡單。


    所以，為了保證這一點，夢都自始至終都隱藏著“監獄”的本質。


    把最初的目的埋藏在數據庫的最底層，用層層疊疊的霓虹包裹著，滿足所有囚犯的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讓他們慢慢陷入這精心編織的“美夢”之中。


    “隻要囚犯不覺得這是監獄，那他們就不會越獄。”


    在夢網的控製下，夢都發展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安逸，越來越能滿足人們的需求。


    大數據精確地掌控了“囚犯”們的心理，讓這些困在美夢中的人睡得越來越深……


    “大夢一場，如果他們直到死都不知道這是一座監獄，那這裏也就不是一座監獄了……”


    黎洛望著電子屏，感到了一陣深深的窒息感。


    夢都，真的是一場夢嗎？


    ……


    真相來得太突然，黎洛的思緒還有些混亂。


    她轉過頭，看向了方塊。


    “你帶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讓我看到這個真相嗎？”


    “其實……”黎洛頓了頓，輕聲說道：“知不知道這個真相，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


    “你是覺得這對夢都的居民來說，太殘忍了嗎？”


    她很好奇，為什麼方塊要偷偷摸摸地帶她來這裏，讓她知道這個秘密……


    很快，一塊電子屏被傳送了出來，黎洛連忙拿起來看了看，意外的是，上麵並不是方塊的迴答，而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