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那些製造者沒有默許過中樞這麼做，他們甚至可能早就料到了中樞會選擇這條道路。”


    “但他們依舊還是沒有設下底線，放任天兵做出此等行為。”


    “在深淵的汙染之下，不僅是癌細胞，就連正常的細胞都遭受了影響。”


    “他們病得無可救藥。”


    “這些攜帶著瘟疫的屍體就應該永遠被埋葬，不應該帶著瘟疫複活。”


    王川沉聲講述著，語氣也有了微微的變化。


    能明顯地感覺到，他話語中帶著一絲憤怒，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一群瀕死之人，哪還會在意什麼人理？


    生，就是他們唯一的想法。


    不擇手段地尋找生路，想盡辦法地拯救自己。


    以至於變成“非人之態”。


    莫靈微微轉頭，看向黎洛，她顯然也聽到了王川的話，臉上滿是複雜。


    同為人類，他們都知道，這樣的選擇沒有“錯”。


    隻是不夠“正義”。


    遺物人也算人嗎？機器可能會毫不猶豫地給出答案——不算。


    用最理性的說法來看，他們本就不算人，隻是皮囊像人，本質上是另一種東西。


    但這皮囊也足夠讓人迷茫了，外表像人，思想像人，隻是多了一些人類沒有的東西……


    即使不算人，也算一種沉重的生命。


    但這和整個人類的存亡相比，似乎又不算什麼了。


    不要說那個平行世界的人類會這麼做，如果這個世界的人類瀕臨消亡，說不定會幹出更加殘忍的事情。


    在場的幾人，都沒有資格高高在上地評判另一個世界的人類，隻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判斷正確與否。


    除了覺得可悲可歎、無可奈何之外，也無法多說什麼。


    當王川說完之後，幾人都陷入了沉默。


    “怎麼了？”小空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我隻是在考慮怎麼和你說。”


    莫靈撓了撓方塊頭，有些糾結地說道。


    把真相告訴眼前的這群年輕人，真的好嗎？


    告訴他們，這裏是養殖場，他們是被養殖的對象，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被收割，在此之前，已經被收割了無數次，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天兵算計好的？


    似乎這也太過殘忍了。


    他們這個年紀，真的該承受這麼殘忍的真相嗎？


    難怪王川會讓他選擇性地將真相告訴這些幸存者。


    莫靈此時無比地糾結，一方麵他又不想這些年輕人承受這麼多，一方麵又不願意讓他們蒙在鼓裏，作為受害者，他們本就有知道一切的權力。


    小空看著糾結的莫靈，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


    “要是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的……”


    “我來說吧。”


    就在莫靈猶豫之時，一旁的黎洛開口了。


    “我來告訴你，天兵為什麼要尋找小蓮……”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對莫靈說了一句“放心”，然後走到了小空麵前。


    “天兵想要利用小蓮的複活能力，去複活它們的製造者，所以它們才會傾巢出動，尋找小蓮。”


    隻是簡單的一句話，就把事情講清楚了。


    小空愣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反問道：“它們還有製造者？它們的製造者是誰？”


    完了，果然問這個問題了……


    莫靈就知道繞不過去，這些幸存者都很聰明，一定不會傻傻地接受片麵的解釋，絕對會刨根問底，把一切都給問清楚，所以他剛剛才如此糾結。


    隻要透露一點點真相，他們肯定會抓著這一點問下去的。


    現在告訴他們，天兵的製造者就是“人類”，他們肯定會對人類產生敵意……


    但黎洛接下來的話，直接超出了莫靈的預料。


    “天兵的製造者，叫作天神，是一個被深淵吞噬的文明……”


    “天神文明在被深淵吞噬之前，分成了兩派。”


    “一派製造出了這些天兵，不斷地收集力量，想要複活整個天神文明。”


    “另一派製造出了你們，把你們當作文明的種子，打算讓文明以另一種形式傳承下去。”


    “在天神文明消亡之後，複活派的天兵因為收集不到足夠的力量，就把目光聚集在了傳承派的你們身上，開始襲擊你們，妄圖將你們身上的力量也給占據，用來實施複活計劃。”


    “天兵偷襲了最開始的傳承派，奪取了他們的力量，然後把整座城市封鎖了起來，定期地收割你們，積蓄力量，而在小蓮暴露以後，它們發現了小蓮的能力可以用來直接達成複活計劃，便開始暴動，打算將你們一網打盡，奪取小蓮的能力，複活天神……”


    黎洛三言兩語就把整個事情的脈絡給講清楚了，隻是完全換了一種說法。


    她編造出了一個不存在的“天神文明”，然後把天神文明分成了兩派，“複活派”製造了天兵，“傳承派”製造了幸存者，把所有的問題都簡化成了兩派的鬥爭。


    在“天神文明”消亡之後，這一切都與它們沒有關係了，隻剩下了天兵與這些幸存者之間的矛盾。


    現在，天兵覬覦小蓮的能力，矛盾激發，敵人也隻剩下了一個。


    莫靈完全愣了。


    “還能這樣編故事？”


    黎洛似乎完全沒有打草稿，編起這些話來也沒有任何遲疑，出口成章，麵色嚴肅而認真，不像是在講一個剛編的故事，反而像是在仔細地訴說一段真實存在的曆史。


    那表情，那語氣……如果不是莫靈知道真相，甚至他可能都相信了。


    更不用說那些幸存者了，他們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紛紛瞪大了眼睛，完全沉浸在了黎洛告訴他們的“真相”之中。


    “天神？”


    “文明消亡？”


    “複活派？”


    “傳承派？”


    這些年輕人本來就沒有經曆過各種文化的洗禮，純真得可怕，他們頂多從上一代的哥哥姐姐那聽到過一些簡單的故事，哪禁得起黎洛的忽悠。


    “天神是什麼樣子的？”


    “長得和你們一樣。”


    “它們也有強大的能力嗎？”


    “沒有，你們的能力是在製造你們的時候加上的，因為傳承派想讓你們擁有自保的能力，這才能好好地把文明傳承下去。”


    “原來如此……”


    不僅是小空，其他的那些年輕人也湊到了黎洛身邊，詢問起各種古怪的問題，但都被黎洛一一化解。


    黎洛似乎也麵不改心不跳，弄得好像真的有“天神文明”這麼個東西一樣。


    好像把“平行世界的人類”換一個稱唿，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不管是什麼壞事都往“複活派”頭上甩，好事都說是“傳承派”幹的。


    有“好人”。


    有“反派”。


    給這些年輕人套上一個“打敗魔王”的“英雄使命”，這是最容易讓他們理解，也最容易讓他們接受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