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墨鏡，就不怕風沙迷了眼睛。


    莫靈拿起墨鏡，毫不猶豫地戴了上去。


    然而，當架上那墨鏡之後，莫靈卻發現眼前的世界發生了改變……


    他的視野，似乎變成360°，那被風沙遮蔽的空氣也瞬間“清澈”了，他好像能越過那沙塵，看到沙塵之後的一切事物，當注意力放在那些事物上，他甚至能將其放大，就像是在操控著一個vr視野一樣，將想看到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


    眼前並沒有像戴著正常的墨鏡一樣“變黑”，反而將他的視線徹底給改造成了另外一個樣子，莫靈暈乎乎地看向了自己，發現那視線竟然能穿透自己的身體，看到自己的血肉，繼續放大，還能看到肌肉和骨骼的紋路、看到昨天晚上吃了什麼……


    當他再想繼續放大，突然頭開始暈了起來。


    “不對，我在幹什麼？”


    他好像從戴上那墨鏡開始，就沉浸在了這古怪的視覺中，而且完全沒有覺得“不對勁”，好像他天生的視覺就是如此一般，一點都沒有不適應。


    意識到不對後，莫靈連忙想將那墨鏡摘下來。


    可他手放到臉上之後，卻什麼都沒有抓到。


    莫靈的手指顫動了幾下，又在臉上摸了摸，然後僵硬地放了下去。


    “墨鏡呢？”


    他用那奇怪的全方位視野看向自己，隻能看到一張迷茫的臉，而這迷茫的臉上，根本就沒有墨鏡……


    車裏，也沒有。


    地上，也沒有。


    包裏，也沒有。


    莫靈用那怪異的視野掃過了周圍的一切，都沒有發現“墨鏡”在哪，好像那墨鏡從未存在過一般。


    一股涼意從莫靈的腳底衝上了天靈蓋，他站在這“清澈”的風沙中，感覺自己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


    “好假……我還在做夢嗎？我還在被那些鬼東西纏著嗎？”


    他抬起手臂，用力地咬了一口，很疼。


    疼痛是真實的，可在他的視角下，他以一個第三人稱的方向看著自己抬起了手，然後咬了下去，這又給了他一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他的身體在那裏，但是視野卻“逃逸”了。


    視野比身體更加自由，兩者的衝突讓莫靈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他很“適應”這種視野，就像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一樣，他沒有因為身體和視野的偏移而出現任何不平衡感，反而因為能看到身體的全貌，對自己的動作定位更加精確了。


    但他為什麼會如此“適應”呢？


    他用兩隻眼睛看世界看了這麼多年，隻是獲得這種全新的視角一小會兒，他就完全掌握了？


    莫靈心裏說不出的怪異，剛剛那大地塌落的一幕已經讓他的認知受到巨大衝擊了，現在又發生了更加怪異的事情，他所熟知的現實似乎正在走向“荒誕”。


    “大地在墜落，雲層在旋轉，河水在倒流，我的視角在變成第三人稱……”


    莫靈正呆愣著，突然視野中衝進來了一位逃難者，拍了拍他的肩膀。


    莫靈“看”到自己下意識地把頭轉了過去，“看”向了那位逃難者，但他其實早就“看”到了，隻是現在習慣性地做了個“看”的動作。


    他“看”到那位逃難者焦急地喊他讓開，不要堵著路，逃難者的聲音在淹沒在巨大的響聲中，但莫靈還是能從他的口型中“看”出他的意圖。


    那視野實在太精確了，連那逃難者暴起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的肺在鼓動，唿吸變得愈發急促，臉上的肌肉在不斷抽搐，顯然是生氣了。


    “看來我得趕緊讓開。”莫靈一邊想著，一邊重新爬到了車前蓋上。


    逃難者抽搐的肌肉鬆開了，肺也沒再鼓動得這麼快了，隻是他的心跳還在怦怦直跳，看來這場災難也讓他壓力很大，連嘴巴裏的口腔潰瘍都開始滲血了，血液滲到了牙齦裏，他一直用舌頭去舔，弄得口幹舌燥，嘴唇也掉了皮……


    “等等。”


    莫靈蹲在車前蓋上，伸手攔住了那人。


    那人正要生氣，一瓶水遞到了他的麵前。


    他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那瓶水已經塞到了他的手裏。


    莫靈關上背包，頭也不迴地跳走了。


    逃難者拿著水，還在發愣，看著手中的水，他舔了舔嘴唇，連忙打開蓋子喝了起來……


    莫靈靈活地在車頂上跳著，也沒想明白自己剛剛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行為。


    他包裏本來就沒幾瓶水，現在還給出去了一瓶。


    在那極致細微的視角下，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在“口渴”，沸騰的血液急需要一點水分來降溫，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感同身受，那人身體上的各種細節都在暴露他的思想。


    “這種視角，是不是有點太細了……”


    莫靈似乎也不用擔心腳底打滑了，他能看到鞋底與車殼的摩擦，能看到沙塵濺到鞋底紋上，填充原本用來增大摩擦的縫隙，能看到一些細微的砂石卡在鞋底與車殼之間，將原本的滑動摩擦變成滾動摩擦，讓鞋無法控製地向前滾去。


    他還能看到他隻需要稍稍改變踩踏的角度，改變落腳的地方，就能避開那些打滑的地方，那奇異的視野精確地將最合適的落腳點“標”了出來，就像是在車頂上畫了一個個“腳印”一樣，他隻要跟著這些腳印，就永遠不會打滑。


    不僅如此，他能看到自己跳躍時的每一個動作，他看到自己的肌肉在收縮、釋放，看到自己的骨頭在轉動，看到手臂隨著慣性前搖後擺，就像是在凝視一個木偶，木偶的重心正隨著動作變化，而他能精確地控製這個木偶，讓木偶始終保持穩定。


    這種“第三人稱全知視野”，在將無數的動態信息塞入他的腦子裏，在他凝視的這個視野範圍內，所有的變化都無法逃過他的追蹤。


    他甚至能通過觀察身體的細節了解動作的反饋，就像是盲人去抓東西永遠不如正常人抓東西精確一樣，他現在又比正常人高出了一個“信息感知維度”，對於現實的掌控也再上了一個臺階。


    莫靈的動作越來越輕盈，像是一隻蹦跳的獵豹，在浮島般的車輛間躍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