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隊長將莫靈帶到指揮室之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隻留下莫靈一個人呆愣愣地坐在指揮室後方的椅子上，不知所措。
指揮室內，穿著軍服和工作服的人員來來往往，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焦急的神色，根本沒有在意莫靈的到來。
也許是因為這場災難來得太突然了，連整個基地都沒有反應過來，陷入了混亂之中，連莫靈這個外來者都無暇顧及了。
指揮室內有很多屏幕，實時轉播著城內的畫麵，應該是調用的衛星圖。
還有一些工作人員在不停地打著電話，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也能聽出一些目前的情況。
“震動還有十六分鍾停止嗎？”
“趕快通知到各個小隊，在震動停止後進入城內救援。”
“附近基地支援的直升機隊已經來了，讓他們現在往城裏趕，一邊朝著中心區域飛，一邊播放廣播。”
“現在已經逃離城市的那些居民都妥善安置了嗎？如果人員不足的話，提前聯係其他基地。”
“氣象部門發來消息，雲層已經快散開了，風力等級正在下降，氣流正在趨於穩定。”
“城市裏聚集的雲團會散開是嗎？這倒是個好消息，不用擔心照明的問題了，天黑前的這段時間是救援的最佳時機。”
“專門的超自然現象處理小隊已經準備好了，待震動結束之後就會進入城內。”
“上麵已經了解‘波’的事情了，並通知到了各個城市，我們不需要另行通知。”
“從衛星圖上可以看到，那就是一個洞，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待雲層散去，整個洞的形狀就可以一覽無餘。”
指揮室裏人聲嘈雜，甚至蓋過了那沉悶的響動聲，電話鈴時不時急切地響起，士官的靴子踩在地上，發出“噠噠噠”的腳步聲，監視屏幕正“滴滴滴”地響，人們不停翻動著手中的資料，一些人走得太急，撞到桌子後又傳出“嘰”的一聲挪動聲……
莫靈的視野覆蓋了整個指揮室，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他看著這些工作人員如此緊張，連帶著他的唿吸也開始急促了起來，心中充滿了焦慮。
“震動要結束了嗎？”
雖然這裏的工作人員都很慌亂，但亂中有序，大部分的事情都考慮到了，麵對這種前所未有的災難，每個人都在盡自己的努力讓災害損失降到最低。
隻是，剛剛那幾位中年人所說的話此時還在莫靈的腦子裏迴蕩：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災難，這是會改變整個世界的變革。”
當響動消失、地震平息、烏雲散去，陽光重新籠罩在這座城市，那無法被監測的奇異“波”還在地平線上迴蕩，順著大地撲向更遠處。
莫靈是親身經曆了這種“變革”的人，他的體會比指揮部裏這些來來往往的人更深。
“這才剛剛開始……”
莫靈看向了那俯瞰整座城市的衛星圖，籠罩在城市上方的黑雲漩渦旋轉的速度正在漸漸變慢，當旋轉完全停止時，這團陰雲就會徹底散去。
從衛星圖上看的感覺和親眼看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壓迫感明顯小了很多。
那籠罩在城市上空的巨大黑雲，現在和氣象圖上的那些臺風圈沒什麼兩樣，看著隻能感覺到“很大”“很黑”，除此之外就沒什麼感覺了，可剛剛莫靈身處那片黑雲之下時，是真的感覺自己的生命像是被什麼東西捏著一樣，隻要輕輕一用力，他那脆弱的生命就會被狠狠捏碎。
指揮部裏談論“救援”，也隻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帶過，可真正在那災難中掙紮的生命不是一個個數字，他們此時可能還在搖搖欲墜的高樓間穿行，還在崩裂的地麵上狂奔，還在肆虐的風沙中摸索……
莫靈是從城裏逃出來的，他清楚現在還在城裏的人們是什麼樣的感受。
可他，麵對這樣的情況，也無能為力。
莫靈攥緊了手心。
指揮部的人們已經在盡力了，可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沒有人能直接像超人一樣飛到城裏，頂住墜落的大樓，遏製住崩裂的大地，將人毫發無損地帶出來。
當災難降臨之時，每個人都如此平凡，如此無力……
莫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又癱軟地坐下，他試圖幫著做些什麼，可人來人往，紛紛攘攘，他也隻是毫無作用的背景板。
他坐在椅子上，就這麼癡癡地看著那衛星圖……
看著那雲轉得越來越慢，然後漸漸散去。
指揮室裏的人們臉上掛上了一絲喜色，開始忙碌著撥打起電話。
響動越來越小聲，最後淹沒在嘈雜的人聲中，那“引來災難”的巨響，就這麼無人在意地消失了。
地震停了，儀器不再“滴滴滴”地發出聲響，城市也停止了坍塌。
大地恢複了原本的平靜，莫靈的腳底再也感受不到那轟隆隆的震顫，可他卻覺得這份平靜有些不真實。
他的耳朵還在耳鳴，雖然減緩了不少，但依然在持續，與周圍的人聲混雜在了一起。
“快，開始救援！”
“通知所有小隊進城！”
指揮室裏所有人的眉頭都舒展了不少，唿吸變得急促起來，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忽然找到了宣泄口，連空氣都變得有些火熱了起來。
莫靈看到一些人的瞳孔裏重新亮起了希望的光，看到一些人接打電話的手在興奮地顫抖，看到坐在椅子上監控屏幕的研究員不自覺地抖起了腿，看到衝進指揮室匯報的聯絡員嘴角掛上了一絲笑容。
一切似乎都在走向好的方向。
可衛星圖上的那個洞，並沒有消失，隨著最後一點雲霧散去，它開始展現出它真正的“容貌”。
那是一個圓形的洞，洞的邊緣蔓延出許多恐怖的裂痕，即使在衛星圖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洞的內部，則是一片漆黑。
那裏麵似乎什麼都沒有，又好像有著很多的東西。
莫靈就這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凝視著那深邃的黑暗，腦子裏隻剩下一片空白。
兩者之間隔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隔著屏幕和迴蕩的信號，隔著衛星與地球之間的遙遠距離，但莫靈感覺那漆黑的洞此時就在他的麵前，正與他——
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