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臨仙鎮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D昊天’,總共就這麼三個字。那可是力壓天界、神族各路戰神的一代妖王!最後的大戰中,魔君歲寰也不過是受重傷被封印,而他卻被誅了?!‘誅’——灰飛煙滅欸!昊天堂堂妖王,靈力撼世,擁有不死之身,到底是如何被誅滅的呢?廢話連篇的《六界通史》裏竟然一個字都沒提……”
昏黃的晃動的燭火前,罩著寬大的素白睡袍,長發披肩的少女滿麵愁容,蹙著眉頭、托著腦袋冥思苦想。
“唿啦——”
一陣寒風略過,修長的暗影投在她的臉上。
手上磚頭般厚重的書冊猛然被抽走,影子的主人怒氣衝衝地抖著書冊大吼道:“又翻《六界通史》!它都快被你翻爛了!”
“它是被你抖爛的,咯吱——”少女沒好氣地嘟囔道。
“嘭——!”
書冊被重重砸在案臺上,燈臺、茶盞、桌麵,連著足下的地板,都跟著抖了三抖。
“雪離!雪離!叫我雪離!”
暗影的主人坐到少女對麵,是個梳著雙環女孩,看起來年紀更小一些,醒目十足的大眼睛裏燃著滿滿的怒火。
“好好好,雪離……姑娘!鄙倥n對麵做了個鬼臉。
自從搬到臨仙鎮,咯吱忽然給自己起了一個凡人的姓名,還強迫她絕對不可以叫錯!雖然沒有證據,她也能斷定必然和對麵鹵肉店的小六哥有關。
“夜瑤,打起精神來!”
雪離猛拍著桌子,神情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比起妖王、魔君那些遙不可及的存在,還有幾百年前老掉牙的故事,咱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三年之期將至,‘功德’還差一大截!萬一將來熬不過去,被抓住了……天雷鑿骨、真火焚身,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知道。”
夜瑤嘟囔了一句,偏過頭說:“可是……如果找不到父母的親生女兒,躲在人間虛度時光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這樣天天翻書就能找他們的女兒了?”雪離一臉狐疑。
夜瑤把書冊移到麵前,全神貫注地撫著它,“當年,六界亂成了一鍋粥。神族各家都應召去打仗,一打就是幾十載。戰事結束,自家神邸很多都被破壞了,族眾也七零八落。他們應該是那時領錯了孩子,帶迴了我,卻把真正的夜瑤遺落在外。哪怕被捉住,我也想替他們找迴孩子,迴報他們數百年的養育之恩!惫P蒾樓
“這……”
雪離氣消了大半,無奈地歎了口氣,“天下之大,你上哪去找她?”
“幽冥之地不可能,魔界更是遙遠。所以,不是妖界,便是人間!”夜瑤篤定地說。
“我怕你還沒找到,自己便漏了餡!毖╇x焦慮地望向窗邊。
時日將至,她的……
窗格中央懸著一個古樸的銅鈴,慢悠悠隨風擺動,無聲無息。
“放心吧!就算靈力不夠,無法壓製‘異羽’,也不會馬上快被發現的。你還記得九年前嗎?那時我們剛入人界……”夜瑤壓低了聲音,指了指自己的後背,“那是它第二次露出來。我們雖然東躲西藏,還是安全度過了一個月。直到熬到時間,你從冥川老人那兒換到了靈力,便又把它給壓製了迴去。”
此事不提還好,迴想起那提心吊膽、艱苦卓絕的一個月,雪離更覺得頭疼。
她喪氣地趴在桌上,“真慘!我們在這受苦,天地間竟無人知曉。這種飄零和孤獨的感覺,不是我這個年紀的小靈獸應該承受的!
夜瑤揪了揪她的環發,“怎麼會沒人知道呢。那天,發生的一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師尊知……”
戶扇未閉,一陣涼風吹了進來。
燭火不安地晃了晃,兩人同時打了個哆嗦。
今夜好冷,仿佛迴到了昆侖雪域,迴到那個大雪初歇的日子……
……
“唿——唿——”
風聲不絕於耳,跪在覆雪的長階下,夜瑤的心比風聲還亂,雙手比膝下的冰雪更涼。
“你走吧。不許迴家,不許入天界。”一向和氣的師尊,第一次繃著臉對她說話。
“我要去哪?”夜瑤帶著哭腔,聲音小隻有自己能聽清。
師尊伸出手,一束溫暖的光籠罩在她身上。
她下意識地偏頭,瞥見肩後乖乖收起的翼角,雪白的覆羽陌生到讓她陣陣惡寒。
在師尊靈力的壓製下,翅膀越來越小了,最後消失不見,甚至仿佛從未有過。
“隻要靈力足夠,你便可以隱藏它。天地廣闊,可以去的地方很多……記住,千萬不要落入天族或者妖魔的手中!睅熥鸨尺^身去,瞬息消失於繚繞的霧氣中。
夜瑤跪在原地,雙腿發抖到站不起身。
縱使在昆侖虛學藝不過百餘年,連進入玉虛閣閱卷的資格也沒有,她還是從旁聽師兄師姐們的切磋論道中學到不少,對此時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知道一二。
這是傳說中的異化。
長到三百多歲,竟然突生“異羽”,這就意味著……自己開始“化妖”了。
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恐懼。
從今往後,對父母、對澤氏、對神族來說,她就是個混入的異類;對兇殘無道的魔族,渴望壽元、靈力的妖族來說,她這樣無力自保的弱小個體,則是極其誘人的美味。
讓她離開,已是師尊最大的慈悲。
可是,天地廣闊,哪裏才是她的歸處?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绷制咭拐J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庇陮m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绷制咭挂贿咃w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