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心起


    風唿嘯，影如霜。


    青芒劍影，淡淡光輝，灑在崖前。青衫少年，孤寂佇立，望著下方的崖海，若有所思。


    寒意，伴隨著陣陣的風，從旁唿嘯侵襲而來。冷的是，誰的心？


    漸漸地安靜，隻有風在動。崖前，如天上黑夜般漆黑，看不清有什麼在晃動。


    隔空傳來，如雨潑下，如冬季裏，涼編了身子。一陣輕微的顫抖，讓他從迷離的夢中，陡然醒來。


    前方，斷崖！


    那站立的身子，似乎突然害怕了什麼，緩緩地退了一步，悄悄地遠離了前方這巨大的深痕。


    有風再起，暗雲漸開。


    天空，仿佛有什麼浮現。過往的歲月，一一的在那一幕突然灑下的月光簾幕下，悠悠流過。如流水，一去不複返，再也不見蹤跡。


    如光歲月，流轉不止。


    是誰，在輕聲的歎息？


    是誰，雙眼已被朦朧？


    清冷洞前，風聲淒切，青影幽幽飄蕩。


    如今，三月已過。


    洞裏清寂，雖然在最開始有些不適應，時常想著那一個鵝黃色的身影，時常想著離開這裏。可是，他的修為被火雲穀秘術所封，每每凝望眼前的崖海，凝望這浩瀚的天空，總是無計可施。久而久之，或許是希望破滅了，或許是悸動的心沉了下來，或許是悟道再次領悟，羅奇慢慢地顯得安靜下來。這一段時間，是他心情最平靜的一段時間。


    他歎息一聲，喘息著，定了定神，兀自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然後，他並沒有走迴去洞內，而是朝著崖前的一處平整的地方走了過去，端坐下來。


    當他坐定，就開始緩緩地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身旁，淡淡的華光，閃爍不定。隻可惜，這一切，隻是齊龍劍散發出來的假象。


    數月的思悟，在思想上，是得到了許多天道的體悟。我是，修為被封，卻毫無所為，到底他在這裏，領悟到的與自己的修為有何關係呢？


    這一刻，他卻不知不覺間，再次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腦海裏的思緒，在這一刻安定了下來。仿佛，眼前再次出現在星天之上，萬千的星星圍繞著浩瀚的天空，圍繞在以自己為中心的巨大空間裏。


    迷惑，不解。


    冷汗，慢慢地滲出，沾滿了額頭。


    那一個身影，麵龐不斷地搖動，仿佛腦海裏極力在掙紮著什麼，不得而脫。


    原本出現在身邊的浩瀚星空，已經讓羅奇十分的迷惑不解。可是此刻，他的腦海裏，卻不知不覺又出現了《歸天錄》上部的一些字體，翻滾在星空之中，一會兒閃爍如星星，一會兒又消失不見。仿佛這些《歸天錄》上部上的字體，如魔咒一樣，揮之不去，不斷地在羅奇的眼前晃來晃去，吸引著他的眼球，讓他心神不寧起來。


    但是，盡管如此，可是羅奇不知為何，感覺有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在其中牽引著。他心思不斷地運轉，開始跟著這些這些星圖之中的古怪的變化運轉起來。內心深處，靈聖心法不斷地移動著，在他的奇經八脈衝撞。因為他的修為被封住，所以這些衝撞，就像是被阻住了的洶湧的洪水，滔滔不絕，直有翻江倒海之勢，讓他心神震蕩，痛苦不已。


    身外，月光灑下，風唿嘯，霧如霜。層層輕紗，飄飄渺渺，蕩漾在清冷的石壁前。


    但是，堅韌的羅奇，承受著那一股衝撞，不斷地沉寂在天道星天之中，在歸天錄奇異的文字引導之下，開始流轉起來。


    終於，一絲奇跡發出。


    奇經八脈之中，瘋狂的靈力，開始想要衝破那一道道枷鎖。那星天之上，如魔咒的文字，突然化作一道巨大的符咒，印在了盤旋的身影上。


    驀然間，頭頂上的星圖忽而大亮，幻出一蓬青色的光華，深入寂靜之中的痛苦羅奇。


    片刻之後，羅奇痛苦的神色，這才緩解了下來。他睜開眼睛，卻見自己的身外，光芒閃爍。身體上，數道如線的紅色火焰光鎖，從身體內緩緩地被逼出來。泛著奇異的符咒的光芒，一點一點地逼迫著那情不自願的光鎖。


    那些光鎖，正是火雲穀封住羅奇的秘術所為。此刻，在羅奇沉寂在星圖和《歸天錄》之中，竟是被激活逼了出來。不知道這是冥冥之中注定，還是陰差陽錯？


    隨著奇異的光符逼迫在光鎖上，那一道道光鎖，終於是戀戀不舍地離開了羅奇的身體，。看著那離開身體的光鎖，羅奇睜開眼睛，終於是鬆了一口氣。他手指一點，漂浮出來的光鎖被他的青芒籠罩，一聲碎響，消失不見。


    體內，失去了封鎖修為的秘術作用，靈力就如衝破堤壩的洪水，開始瘋狂地衝撞。羅奇頓時大驚，連忙施展法訣，引導體內的靈力運轉，使其緩和下來。終於，在他的一番努力之下，體內的靈力不僅停了下來，還再次聽說呢過了一個等級。


    羅奇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心驚道：“真是一個痛苦的折磨。不過還好，因禍得福，不僅衝破了火雲穀秘術的封鎖，道行提升了一個階段。”這，卻是千難萬難的。像羅奇這樣，年紀輕輕就道行就到了這個地步，沒有奇遇，那就隻能夠是靠著時間的積累，這才能夠在道行上有所提升。


    但是，因為火雲穀的秘術，加上思悟洞幾個月下來的積累，使得羅奇的修為，再次突破一個境界，達到另一個地步。


    三個月來的積累，此刻羅奇算是心靜如水。道行的提升，心悟的提升，讓他心思也開始趁向成熟。站起，不知不覺，已是到了何時。深夜的風，更加冷了。思悟洞，是可以離開了。可是，人的心，在這一刻卻這麼清明，再也不願意離開這個遠離紅塵，不須理會世俗情仇的安靜之地。


    第二天，陽光明媚，照耀在靈聖山上，一切都是沒有變，仙境之地，遠遠望去，依舊一片祥和。那一座最高的山峰，正是鎮靈峰。在鎮靈峰的一旁，其中一座山脈拱衛其中。羅奇目光所及，正是那一座再熟悉不過的山脈——土靈峰。那，就是多年來，自己長大的一個家。


    此刻看去，雖然僅是咫尺之遙，卻如遙不可及。眼見家在前，卻不能進。有那麼一刻，羅奇真想懷著那一份衝動，偷偷地離開思悟洞，離開這裏，迴去看望許久不見的土靈峰，懷念一下那一間自己的房間。


    可是，他心底知道，不能夠。


    就在他出神的望著天空的時候，一道白光突然穿破天空的雲層，出現在羅奇的眼前。那是一道微小的白光，如箭，急射而來。但是，在羅奇的眼中，卻是那麼地熟悉。他不由自主地低低道：“百靈……”


    果然，白光急射近前，現出的正是百靈。隻見這一隻多日來不見得靈鳥，一見到羅奇，大是喜悅，輕啼不已。羅奇見到百靈，出神的他，也莫名的一陣親切喜悅湧了上來，淡淡的笑意，看著這一隻高興之極的靈鳥。


    自從那一天，火雲穀炎火洞前，神秘人出現，之後百靈親眼見到了羅奇被火雲穀穀主製住，它頓時嚇得躲了起來，哪裏再敢出來露麵。後來，一切風波平靜下來，百靈卻是打聽到羅奇被火雲穀那些家夥移送迴了靈聖派。經過多天的奔波，百靈終於是衝破了重重的困難，尋找到了羅奇，被關在了這裏。


    百靈一見到羅奇，自然是高興百倍。它輕叫道：“羅奇，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被火雲穀的那一些老家夥害死了呢！”


    羅奇瞪了一眼百靈，道：“你這鳥嘴吐不出象牙，你沒見我這裏安然無恙麼，竟是咒罵我，關鍵的時候，也不出來幫我一幫。”


    百靈一想到火雲穀那時候的事情，就一陣後怕，縮了一下，道：“哪裏。我是無能為力呀！你沒有看見，連你的道行，也輕而易舉地被那幾個老家夥抓住了。要是我百靈在冒險衝上去，豈不是被他們下酒菜了。不行不行，這種危險的事情，我百靈可是頭腦清晰的呀！”


    見這個忘義的百靈還在那裏為自己辯白，還說得振振有詞，羅奇不由得真想罵一頓它。


    百靈一聲輕吟，似乎想到了什麼，它擔憂地問道：“羅奇，你怎麼被關在了這裏？是不是那些老家夥害的？”


    羅奇搖了搖頭，道：“一切，都是我自己該承擔的。縱然掌門師伯對我和盈兒棒打鴛鴦，拆散我們，至於生離死別。可是現在，盈兒已經醒了過來。隻可惜……”


    說到這裏，羅奇的神色低沉了下來，仿佛又想到了傷心事。他歎息一聲，勉強定了定心神，道：“可惜盈兒失去了記憶，再也記不起我了。他被仁心齊控製了……”


    百靈也突然變得一陣失落，默默地望著羅奇。它安慰道：“羅奇，你不必太過於擔心。嶽思盈的道行，也是不低的。火雲穀之中，她應該已經沒事了。她失去了記憶，總會有辦法的，不是麼？就算你不相信命運，也該相信自己呀。”


    羅奇聞言，這才勉強地提起精神來，輕輕地一笑，道：“百靈，謝謝你。至始至終，也隻有你一直陪伴著我了。雖然有時候，你這鳥兒也實在不夠義氣。”


    “什麼！我不夠義氣？羅奇，你在說什麼胡話？我百靈就是夠義氣，這才一直跟著你，你卻反過來說我不夠義氣！”百靈抱怨一聲，哼道。


    心起了，就再也沉不下去了吧……


    百靈見羅奇依舊擔心，百靈看出他仍然存在心事，突然心血來潮，道：“羅奇，這個地方，陰森森的，荒涼的，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不如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


    百靈的這一句心血來潮，卻突然觸動了羅奇原本平靜的心。他漠然地低下頭，心頭仿佛再現激蕩起來。那一個念頭，在沉寂了幾個月時間之後，終於是再次萌芽，觸動了心頭。


    他漠然轉頭，望了一眼思悟洞。這裏，是他被罰麵壁的地方，是他思過的地方。他將在這裏，呆上十年。一想到這十年的光陰，相思之苦，擔心之愁，卻再也不能夠放下了。更何況，還有一個可以六親不認，派自己的女兒去幹這麼這麼危險的事情的仁心齊，說不定接下裏，他還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又會派嶽思盈再幹什麼危險的任務。如此，嶽思盈豈不是再次如火雲穀一樣，陷入無窮無盡的危險之中。


    一想到這個，羅奇的心再次懸了起來，再也顧不了那麼多。無論如何，他都要出去，離開這裏，去尋找和保護他心中天命注定的，自己再也割舍不掉的那個人兒。


    師門的懲罰，就暫且擱在一旁吧。將來，要是掌門真人追究起來，自己再承受那一份懲罰。至少現在，要對得起自己，不再後悔。


    天空，仿佛就在靈聖山上，很近很近。蔚藍如洗，淡淡的霧氣，隱隱在天上拖動著，形成一條長長的雲海。


    “百靈，我們走吧……”


    一聲輕輕地低語，羅奇祭起齊龍劍，禦劍而起，朝著天空飛去，消失在茫茫的無邊天際。


    百靈也化作白光，追了上去。


    不一會兒，一個枯瘦的老者，緩步出現在離思悟洞外不遠的一座山丘上，走出一個枯槁老人的身影。他滿是滄桑之色，枯槁的麵龐，一條條皺紋橫生，縱橫交錯，如垂死的老人。他望著天空消失的那一道身影，歎息一聲，仿佛無盡的滄桑，讓他感觸到了什麼。朝著思悟洞望了一眼，那一位老者轉身，再次緩步走去，消失在了鎮靈峰後山上，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到底又是何人？


    離開鎮靈峰後山的思悟洞，仿佛又迴到了喧囂的紅塵。落下，羅奇走在了一條小道上，向前走去。


    百靈或許是飛累了，呆在了羅奇的肩膀上，悠閑地看著四周的風景。來來往往的山野村夫，不斷地在這一條小道上走過去。看到羅奇，竟是都對他做一個很禮貌的微笑。這個舉動，讓羅奇一陣奇怪。


    一時間，羅奇除了想到前往萬岐山，質問為什麼上一次要派遣嶽思盈出去的目的之外，此刻他已是身不由己了。天地雖大，卻難以找到自己該走的路。


    羅奇本來想探聽一下天算老人的蹤跡的。奈何，天算老人行蹤飄忽，神出鬼沒，找他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親自想要找你。


    也因此，羅奇放棄了尋找，隻期望出現奇跡，能夠碰到天算老人。所以，羅奇這才寧願在地麵上多走動幾下也不禦劍而行。


    此刻，羅奇所走的方向，正是向著萬岐山的方向而行。一方麵，他既擔心仁心齊又會對嶽思盈派遣什麼任務，一方麵希望自己能夠碰到天算老人。


    百靈在他的肩頭，看出他的心思。百靈歎息道：“你的心，怎麼老是怎麼複雜。既然有那麼多的心事，那就應該一件一件的來處理。可是，你卻是三心二意，總是想著一下子全部完成，如此雖然看起來事半功倍，但實際上卻是事倍功半，反而讓自己陷入無盡的煩惱之中。如此糾結痛苦下去，這又是何必呢？”


    羅奇轉頭，定定地看著那一個古靈古怪的百靈，仿佛突然間看到了什麼，皺眉道：“百靈，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看透人的心事了？”


    百靈抱胸，昂首哼道：“跟在你身邊，你的那點心事還看不出來，那我豈不是不配當一個靈鳥了？哎，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你，明明看起來好了，可眨眼間又變了迴去。”


    羅奇也歎息一聲，道：“或許，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一個我了。我真的希望，我能夠迴到以前。可是，一切已經是如過往雲煙，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再也迴不來了。”


    百靈道“既然過去的迴不去，那就勇敢地向前走吧。放心，不管未來發生什麼，我百靈可是絕不會離開你的。你看，我百靈可是夠義氣了吧。”


    “切！”羅奇哼了一聲，打心眼裏就不相信這這一隻口是心非的鳥兒。不過，一想百靈的話也對。被它這麼開導，羅奇再次露出了開朗的笑容。望天，仿佛天空澄清如心，沒有一絲雜質。羅奇手指一屈，齊龍劍急射而起，載著他們朝著天空射去。


    “喂，慢點，慢點！”


    百靈在肩頭不斷地大叫，唿嘯狂風不斷地狂卷而來，刮得百靈的鳥毛也向前卷了起來，仿佛連它的那一個小的身子就要吹了起來。


    羅奇輕笑一聲，非但沒有減速，反而全力加速。嘴邊叮囑百靈道：“抓緊了！”


    全速前進，天空之上，如線青光，穿入雲間，消失不見。下方，青山綠水，不斷地朝後退，如光如電，如影消退。如今，羅奇的修為更進一層，禦劍的速度更加快速。不消片刻，已經出現在百裏之外。


    魔教仁王宗所在的萬岐山，那裏又是怎麼樣的光景呢？


    山外青山樓外樓，人劍蒼穹穿萬雲。


    揮劍情斬天緣路，血染紅崗斷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