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羨看著上方的大滅菩薩，神色平靜道：“迴前輩，晚輩乃是南部仙域生靈，得破月大羅漢前輩引渡，這才來往了西羅佛國。”


    大滅菩薩一聽，當場哈哈笑道：“原來是南部仙域的生靈，好！好！好！如今你能來我西羅佛國，此當你是命歸所屬，與我佛有緣！我料你在我佛國之中，定有一番成就，或許他日再見，你我便是同參道友了！”


    破月神色微微一動，但卻沒有多說什麼。


    餘羨乃是他費盡千辛萬苦引渡而來，總不可能因為這大滅菩薩的幾句話，就可以改變歸屬。


    並且這大滅菩薩更不可能從他手中把餘羨強行搶走，去供獻給他所屬的長天佛陀，否則不光是要與他一戰，更是會惹的大普渡菩薩惱怒，從而前來問罪。


    倒是餘羨一聽，依舊平靜道：“前輩佛法無邊，道法通玄，晚輩又豈敢，豈能和前輩同參？”


    “哦？聽你這話的意思，卻是對我大滅，有什麼異議咯？”


    大滅菩薩一聽，隻是哈哈一笑道：“你若有什麼異議，不妨直管說來！我大滅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定解你惑！”


    餘羨目光微微一頓，眉頭微皺。


    相較起來，這大滅菩薩，倒是滿口大白話，話裏話外顯得真誠，不似破月那般喜歡打機鋒。


    破月則是看向了餘羨，平靜道：“大滅菩薩與你有緣法，你若有何道解難分，可詢問一二，菩薩與你解惑，此乃你之機緣。”


    餘羨目光閃爍，看著上方的大滅菩薩，本不欲說什麼。


    但最終他卻無法違逆本心，還是開口平靜道：“晚輩初來乍到，並無什麼異議，隻是晚輩觀這大滅界域生靈後，得知不少信息，如今隻想問一句，卻不知菩薩在上，真能護得這些人供奉者未來輪迴轉身，投個好胎否？”


    “哈哈哈哈！”


    大滅菩薩一聽，當場大笑。


    哪怕是破月，一時間也是眉頭一挑，隨之恢複平靜，暗自搖頭。


    餘羨見他大笑，一時皺眉。


    而大滅菩薩大笑片刻後，便高聲道：“當然不能！”


    大滅菩薩笑道：“天道輪迴，乃天道做主，這界域內億萬萬生靈，本座便有無窮法力，也不可能讓每個人都投好胎，否則，不好的胎誰去投？天道輪迴，隻隨機而已。”


    餘羨的眉頭當場皺緊！


    大滅菩薩見此，不用餘羨再多言，便笑道：“似你這等後輩，本座見過太多，質疑無數，不解非常，甚至本座當年亦是如此，隻是本座問你，這億萬萬生靈，規矩何來？善從何來？惡從何來？”


    餘羨平靜道：“人之出生，自無善無惡，隻看後天教導，至於規矩，有生靈處，自會形成規矩，便是野獸，亦知其種族規矩。”


    “你說的不錯！”


    大滅菩薩笑道：“規矩是後天教導的，人一出生，自是不分善惡的，所以我佛教之，向善而行，作惡者，當世不報，後世必償，如此，豈不威懾此生連死都不怕的惡者，使其收斂？又教導，向善者，當世不報，後世必償，如此，亦不是予一直未得善報者心償，使其更善？而規則之下，人人勞作，人人懂禮，豈不是這人間極樂，大同之世？”


    “可人死後，後世本不存之。”


    餘羨緩聲道：“菩薩豈不是騙之？”


    “此言差矣，汝豈知後世不存？”


    大滅菩薩笑道：“況人之一生，苦難太多，你說是騙，可若行騙之，便可驅其痛苦，緩其心結，饒其心罪，又何嚐不是善言？所謂騙，不過執念也，我佛無相，凡法皆可。”


    餘羨眉頭微微一皺。


    破也則是抬手道：“阿彌陀佛，善……”


    這大滅菩薩所說的話，幾乎是沒有任何漏洞的，總而言之，都是為了生靈好。


    隻是生靈到底好不好，這誰也不知道。


    而餘羨當初落下這大滅界域時，法眼橫掃之下，數千萬裏內的無數生靈，生活的似乎都不太好。


    其麵有菜色，身形消瘦，地之產出，七歸佛門，三分自養，勉強活命……


    這，是好嗎？


    恐怕不是！


    道之所向，還是那句話，要看怎麼做，而不是怎麼說。


    真大賢者，當是教化世間的同時，使眾生人人奮進，當世便好，而非求後世。


    因此餘羨緩緩深吸了口氣，平靜道：“晚輩明白了。”


    此刻與這大滅菩薩怎麼說，其實說什麼都無用。


    因為他們對於辯論，是不敗的！


    不論他們說什麼，都已經邏輯自洽了。


    反而自己說的越多，便越影響自己的道，哪怕餘羨繼續說此地生靈盡數生活困頓，為何非要供奉佛門？


    這大滅菩薩必然也有更多的話語應對，且顯得“理所應當”。


    至於為什麼？


    因為自己的道，是不能自洽的。


    自己的道，是向前，是自身，是一世成功，是人人如龍，未成之前，都是未知，如何去說？


    所以說的越多，就越會被環境所阻礙，越會被未來的不可能所挫傷。


    自己不可能篤定未來會怎麼樣，隻能亦步亦趨，步步努力。


    但佛門卻能“篤定”，仿佛看到了萬萬世後的事情！


    雖然他們也無法證明自己能看到，但就是篤定！


    你又沒法證明他們的錯的。


    故而與他們辯論，自然必敗。


    “你真明白了嗎？”


    大滅菩薩見此，反倒是眉頭微微一皺。


    眼前這後輩若是與他辯論，那他自有萬千之法，與之辯論的心服口服。


    可偏偏此後輩，卻明顯是不想再多言，故而說什麼明白了。


    倒是好一個後輩，心中很是堅韌！


    若是想要扭轉他的心道，使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恐怕還需要不少的功夫。


    隻是可惜，此後輩不是自己的座下沙彌，如今也不好在破月手中搶人，否則就是和大普渡菩薩交惡了。


    因此大滅披薩再次一笑道：“你明白就好，我佛之道，無相無行，你當明白，眾生皆苦，若無依托，又該如何生活？”


    餘羨嘴角抖了抖，依舊沒有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道：“晚輩受教。”


    眾生皆苦……你們不吸血，他們怎麼會苦……


    吸了血，還要嚇唬他們，那真是太苦，太苦了……


    哈，哈哈哈哈……


    心中一陣泛笑，餘羨目光越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