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良辰走，沒殺柳無心就走了。


    徐長青以死相逼，終於起到了作用，算是護住了柳無心的命，然而，此刻的她卻像是石雕般，抱著陳默的屍體，一動不動。


    曾受過陳默指教之恩的眾人無聲的圍攏在一側，為其默哀。


    反觀李嘯、龍陵二人則是湊近那一夜入二品的徐長青跟前一陣噓寒問暖。


    無論是徐長青為官時，還是他在國子監治學時，此二人都瞧不上他，而如今，他已經站在了一個足以讓天龍皇朝所有高手都得仰望的高度，二人也不得不殷切討好。


    徐長青一撫花白長須，用一句‘需為恩師守靈’打發了兩人；他急匆匆的來到柳無心跟前，麵對後者不願放手的模樣，他沒有製止，靜靜的護在身後，不時為早逝的陳默默哀。


    裴江南從馬上躍下，快步來到柳無心跟前，瞥了她一眼後羞愧的低下頭；少女在眾人麵前苦苦哀求，隻為讓陳默活命，可磕了足足三千響頭，卻無一人迴應，他裴江南便是其中之一。


    “什麼正義之士，什麼正道的光，裴江南不過是一階懦夫，欺軟怕硬的懦夫”


    裴江南雙手握成拳頭，指甲壓著掌肉，刺破皮膚滲出血來，緊咬牙關，幾乎要把牙齒咬碎，不經意間的抬頭一瞥，看著雙眸中已經沒有神采的少女，他‘啪嗒’一聲跪了下來。


    時光匆匆，四周來為陳默默哀之人逐漸增多，人群中，擠出了一道身影。


    蘇雨沫來了。


    但看到喉嚨被割破，已經沒有氣息的陳默；滿臉是血，宛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的柳無心，蘇雨沫雙手捂著嘴巴，豆大的淚珠‘劈裏啪啦’的往下掉。


    “怎麼會這樣，少爺，少爺怎麼會死得這麼慘……”


    蘇雨沫雙腳一軟，無力的癱倒在地，聲音中帶著哭腔，目光掃視一眼陳默身上，雙手雙腿都有被刺穿的痕跡，胸口處還有一處傷口，顯然出手之人沒有打算讓他活下去。


    最猙獰的傷口，當屬喉嚨，一劍封喉。


    幾個時辰前，他還跟大家有說有笑，幾個時辰前，他還說要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可現在，他怎麼說沒就沒了。


    沒了他的日子，能算好麼。


    人群中，又鑽出了兩道人影，張龍、福伯。


    方才前來此處聽陳默講道之人不少，在瞧見葉良辰行兇時，有不少人逃迴了帝都，將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擔心他安危的福伯、張龍二人哪裏還顧得上采購藥材，快馬加鞭的趕來。


    然而，當看到陳默的慘狀，年過六旬的福伯當場昏厥過去；張龍趕忙伸手抱住暈倒的福伯，虎目直勾勾的盯著陳默屍體，雙眸微微一顫。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未到傷心處。


    張龍咬著牙，眼眶裏噙著淚水，撇過頭不看陳默屍體，就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可就在這一扭頭的功夫，一柄斷劍，卻映入眼簾。


    那是陳默的佩劍，早前他曾想將其贈予張龍，不過卻被後者拒絕了，他自覺自己無法承受這麼貴重的禮物。


    張龍將福伯輕輕放在地上，快步上前，將斷劍撿起，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這是陛下贈的佩劍？我聽我的同僚說，陳兄便是為了拿這把劍，才從帝都迴來……”


    裴江南注意到張龍手上的斷劍，不自覺的開口道。


    張龍一愣，眼眶瞬間紅了，那噙在眼眶處的淚水宛如泉湧般滾下，“張龍該死啊，少爺賜劍，我竟拒絕，若是，若是我當日將此劍收下，少爺也就不會因為忘了拿劍折返，他也就不會被奸人所殺……是我，是我害死了少爺，是我害死了少爺啊”。


    張龍自責的懺悔將暈厥的福伯吵醒，老爺子緩緩睜開雙眼，以為方才隻是做了一個夢，可當看到已經沒有氣息的陳默後，登時老淚縱橫。


    “天啊，老頭子我這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啊，為什麼我身邊的人都要離我而去，老天爺啊，如果我林福有罪，就殺了我，而不是這麼折磨我啊……”


    福伯癱倒在地捶胸頓足，歇斯底裏的哭喊著；自幼時起，他的命就是那麼坎坷，年過十五便要為家裏生計奔波，年二十，父母雙亡；三十多歲妹妹難產而死；四十多歲，弟弟因意外身亡；五十歲時將陳母視如己出，可後來她也死了。


    今年六十有餘，無妻無子，孤苦伶仃，他已將陳母之子陳默看做自己的親孫子般，本想著伺候他最後幾年，也算不枉此生了。


    可是老天爺啊，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老頭子麼。


    “都怪我，都怪我，我是克親人的命啊，年輕時克死了親人，老了還克人，老頭子就是個害人的東西，如果不是我，少爺也就不用這麼早死了……”


    福伯聲嘶裂竭的哭喊著，雙手扶在地上，腦袋猛地朝地上撞去，他是克人的命，就不該活在這世上，害人害己。


    “止”


    一道蒼老且洪亮的聲音傳來，福伯的撞頭自殺的舉動被製止了。


    “莫要做傻事”


    徐長青走上前，將地上的福伯扶起來，歎道：“道祖之死皆為因果，與你無關”。


    “徐老，你就不要哄我了，什麼因果，少爺是好人，這世上有什麼狗屁因果，是讓好人不得好死的？”


    福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著，徐長青隨即從懷裏掏出一張信紙。


    福伯微微一愣，接過信紙一看，是陳默的筆跡，稍稍看了一眼後，他哭得更兇了，上麵所說的內容，卻是與徐長青所言一般無二。


    不僅如此，上麵還交代了，陳默死後，他的歸宿——靠山宗。


    在靠山宗離開前，陳默曾找宗主暗暗聊了一下，為福伯爭取了進靠山宗的資格，而那討來的令牌，便是憑證，令牌在手，無論何時，他都可憑此進入靠山宗。


    福伯從懷裏拿出令牌，淚眼婆娑，“怪不得，老夫多次想將此物還給少爺，可都被拒絕了，原來，這是為老頭子我準備的，少爺啊，你連死了都沒忘記老頭子，而我，卻連幫你一把的資格都沒有……”。


    徐長青轉而看向張龍，道：“你便是張龍吧”。


    張龍微微頷首。


    “道祖在生前也為你找好了歸宿，他與狂沙劍仙有過約定，無論何時，隻要你去找他，他都會收你為徒”


    徐長青又從懷裏拿出了一張信紙，張龍接來看了一眼，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真是應了福伯那句話，少爺至死都在為他們所有人考慮。


    一刻鍾後，趙虎一家聽到消息也趕來了，在看到陳默的死後的慘狀，趙母當場昏厥，他們之間的交集不多，可若非陳默，他們一家人恐怕已經支離破碎了。


    趙青靈趕忙扶住母親，不斷安撫，反倒是趙虎悲憤欲絕，一拳狠狠砸在地上，“為什麼，三少爺這麼好的人要英年早逝，好人就不該長命麼，賊老天，你看看你都幹了什麼”。


    又過了一刻鍾，腳踩飛劍的龍傲天腰間夾著小豆丁，火速趕來。


    今日的龍傲天與往日不同，她沒再女扮男裝，反倒是換了一身白色長裙，本打算讓陳默看看她女裝的樣子，而後再亮出她的女帝身份，可半道上卻遇到了被鎮武司高手帶迴去的小豆丁。


    路上一打聽，她才知道，陳默有危險，這才帶著孤苦無依的小豆丁火急火燎的跑來。


    然而，就在她落下的那一刻，頓時呆愣住了；沒趕上，陳默死了。


    “參見陛下”


    李嘯、徐長青二人一眼便認出了龍傲天的身份，皆是恭敬行禮。


    一唿百應，四周圍觀眾人，誠惶誠恐的跪下行禮。


    張龍、趙虎、福伯、蘇雨沫等皆是一驚，雖裝扮大不如從前，可那張臉他們卻記得，這不是鎮武司的龍公子麼，她怎麼成了陛下。


    龍傲天呆呆的望著眼前已經沒有氣息的陳默，感慨萬千；帝王無情，能走上如今的位置，她也是殺了不少人，死人早已見怪不怪了，可為何此刻的她卻感覺一陣心痛。


    不是說好了想看我穿女裝麼，怎麼我穿來了，你卻不睜眼了呢。


    “哥哥，哥哥？”


    小豆丁年紀雖小，可卻是在死人堆裏長大的，並不是對生死沒有概念的稚童，在瞧見陳默渾身是血後，雙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邁著小短腿湊到陳默跟前，小手搖晃著他冰冷的身體。


    “哥哥，哥哥，你怎麼了，哥哥，哥哥，你不要死啊，你不是說好了要給小豆丁買好吃的嗎，你不是說，以後再也不會讓小豆丁餓肚子嗎，你不在了，別人要是欺負小豆丁怎麼辦”


    “哥哥，小豆丁不要好吃的了，你快睜眼眼睛好不好”


    “哥哥，你昨晚不是說，我們一家人要一輩子團團圓圓嗎，你怎麼能騙人”


    ……


    小豆丁搖晃著陳默的身體，那個平時極為寵溺她的大哥哥，此刻卻再也沒有像往常那般伸手撫摸她的腦袋。


    現在沒有，以後，都不會有了。


    幾歲的稚童淚眼汪汪，‘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高貴如龍傲天這般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此刻也不禁被小豆丁的情緒所感染，眼眶噙著淚水，怒道：“是誰，這究竟是誰幹的，朕要為陳默報仇”。


    “陛下不可”


    就在這時，李嘯、龍陵二人大驚失色，趕忙開口勸阻道：“陛下，方才殺陳默之人可是二品之境，如此高手，莫說是我天龍皇朝，就算是放眼整個九州大陸，也鮮少有人是他的對手；切莫意氣用事，斷送了帝國前途”。


    龍傲天雙手握成拳頭，銀牙一咬，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竟是這般弱小。


    “龍公……陛下”


    這時，裴江南緩緩走了過來，拿出懷裏藏著的信，“今日一早，陳兄讓卑職將這封信轉交給你……”。


    龍傲天接過書信，拆開一看，嬌軀微微顫抖起來，“裴江南無論是天賦還是人品都是上乘，可將其重用；趙虎天賦不錯，雖還未至七品，也請破格提拔進入鎮武司，趙青靈尚未覺醒靈脈，但我與她有過約定，必定全力支持……我雖死，但約定不可廢，煩請傲天兄代我履行約定”。


    “……陛下欠我一個人情，我一直沒想到如何讓陛下還人情，思來想去，傲天兄幫我做了這麼多事，不如，我就將這人情送給你……”


    龍傲天念著信上的內容；裴江南暗暗握拳，羞愧得無地自容，陳默如此為他著想，甚至還誇讚他的人品好……但無論是在陳府，還是方才，他都因被葉良辰強大的實力震懾到，不敢輕舉妄動……


    趙虎兄妹皆是感動流涕，陳默竟在死前都沒有忘記他們，不僅將他們一家子救出水火，死後還給他們安排後路，如此恩情，究竟要如何償還啊。


    “朕曾欠陳默一個人情，既然是他的要求，那朕便依了他，提拔裴江南，破格讓趙虎入鎮武司，至於趙青靈，朕自當全力培養……”


    龍傲天捏著手中信紙，目光微微往下一瞥，信中最後還有一句話：尚未見過傲天兄女裝的模樣，有些遺憾，等有機會，我倒是要瞧上一瞧……


    “騙子”


    龍傲天眼角帶淚的吐出一句，什麼有機會，人都死了，還說這種話，若是真想看，你現在倒是睜開眼睛看看啊，我讓你看個夠。


    不知不覺，日落西山，前來為陳默哀悼之人漸漸離去，在場之人越來越少，徐長青微微歎了一口氣，“道祖已死，也是時候讓他入土為安了”。


    話音落下，那抱了陳默幾個時辰的柳無心卻是無動於衷。


    徐長青無奈歎了一口氣，走上前拉扯著陳默的屍體，“道祖在信中早已安排好了後事，柳姑娘，蘇姑娘還有小丫頭，老夫會將你們安置好；柳姑娘，節哀吧，人死不能複生，道祖也該安息了”。


    柳無心緊緊抱著陳默的屍體，在徐長青拉扯之時，她猛地將其拽入懷中，那紅色瞳孔綻放出冰冷的寒意，“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柳姑娘”


    徐長青滿臉無奈，欲言又止片刻後似是想到什麼，道：“對了，道祖讓你看看，他給你的采購清單，上麵有留給你的話”。


    柳無心微微皺眉，本不想搭理徐長青，可聽到是陳默的遺言，於是便抱著他，警惕的拿出清單，粗粗看去，都是一些藥材的名字，不過是有些拗口，但細細掃視了一眼，她的瞳孔驟然縮成針狀。


    清單之上第一列的首字能排成一個句子，那好似便是陳默給她留下的遺言：生死人，肉白骨，幫我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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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到此結束了ヽ(￣▽￣)?，今天本來還想多更一章的，不過鍵盤壞啦，按鍵不靈；窮得連新鍵盤都買不起，隻能暫時用著了(╥╯^╰╥)。


    不過這章可是四千字大章，也就相當於兩章了……嘿嘿，我想讀者大大們應該不會怪我的(￣3￣)a。


    有讀者大大說，劇情有點緊湊，感情戲不夠……我想了想，確實是有那麼一點，澄清一下，完全是一些讀者大大催促我導致的，絕對不是因為我不會寫感情戲所以才不寫……


    （好吧我承認我感情戲確實不太會寫，不過這是情有可原的，畢竟我是單身貴族；若是讀者大大們給我介紹女朋友的話我肯定能寫好o(*////▽////*)q……綜上所述，我感情戲寫不好無論怎麼想都是讀者大大們不給我介紹女朋友的錯（￣y▽￣)~*捂嘴偷笑）


    感情戲方麵我會再想想的啦，有時間再補點番外……


    明天開啟第二卷，今晚就先這樣了，(|3[_晚安_]。


    最後求一波禮物?(￥a￥)?恭喜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