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仙城法景。
地下聖獄內。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烏頭知曉自己罪該萬死,但真不是小妖處心積慮圖謀碧紗灣河神位的.”
“是他們,當初就是那些手持鐵叉的太保,將小怪從水裏插出來,對小怪沒日沒夜的折磨,待小怪徹底怕了,他們這才將一方小印交給小怪,命小怪充任碧紗灣河神。”
鍾立霄尚且都還未開口審問,隻剩下陰魂的碧紗河神烏頭水怪就像是倒豆子一般,將他知道的一切悉數都說了出來。
不遠處那個監牢內,長槍太保、斧鉞太保,還有那位神使,更是各個麵色鐵青。
尤其是那神使,感覺簡直不可思議。
區區一烏頭河神,他憑什麼能說出那麼多情報?
難道不應該是剛剛開口,敕符裏的禁製就直接爆開嗎?
難道這天牢,能夠隔絕君上的靈應?
這位府君娘娘到底是何方神聖?
神使心頭第一次出現畏懼心理。
這種畏懼不是來源於身體遭受折磨的恐懼,也不是麵對死亡時的懼怕,而是來自對未知的擔憂。
這位府君娘娘太神秘了,君上這個時候得罪她,還真未必是什麼好事。
眼看自己說出自己知曉的情報也沒有被炸死,烏頭河神頓時大喜過望,隨後更是血淚控訴。
“娘娘您不知道,這些身穿金甲的混賬,別看穿的人模狗樣的,但一個個都壞的流膿!
“當初在那黑牢,不僅有俺這樣水裏的精怪,還有陸上的怪物,甚至就連真正的神明都有,都被他們打的死去活來.”
鍾立霄聞言,頓時若有所思。
這些都是那位君上的手筆麼?
想到她曾經的遭遇,鍾立霄頓時意識到,整個神道或許都差不多淪喪了。
以水妖充任河神,以山裏精怪充當山神、土地,再暗中操控真正的城隍。
足以覆蓋整個天下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仙宗上門又會怎麼看?
鍾立霄可是知曉,就算是浮雲山那也是有神祇的。
再聯想到烏頭水怪在碧紗灣作威作福,也不過是二十餘年的事,鍾立霄猜測那位“君上”大規模行動,應該也就在灶君證道後不久。
因為就是那一次灶君證道,有神秘人揮舞禦神旗,驅策天下神明阻止灶君證道。
現在看來,幾乎就跟驅使諸神去送死差不多。
當時的山神娘娘那也是九死一生,若非是其本質乃是鍾立霄的道種,現在大概率也化為了塵土。
鍾立霄望著另外一個囚室的神使,問道,“你口中的君上,做這麼多是為了證道麼?”
神使看了看麵色平靜的府君娘娘,又看了看沒骨氣的碧紗河神,再聯想到在這牢獄,就算是吐真言也不會立刻就死,神使頓時麵如死灰道,“是。”
簡單的一個字,好像抽走了神使的精氣神兒和脊梁骨。
但很快,神使又激動了起來。
“現如今,整個天下,但凡有能力者,誰人不想證道?”
“娘娘現在不去證道,難道是不想麼?”
麵對神使的譏諷,鍾立霄不慍不惱,哂笑道,“嗬,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認,實力和人品沒有絕對的關係。”
“但是你口中那位君上若是想要證道,大概率就是不成的!”
神使也好,斧鉞太保也罷,甚至就連神槍太保,頓時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若非是知道這位府君娘娘手中握有打神鞭,能夠將他們打的死去活來,他們甚至都想跳起來狂懟了。
鍾立霄見此,臉上也不由浮現出詫異神色。
他雖然和這個所謂的“君上”從未接觸過,但單單看神使和斧鉞太保他們做事的風格,就能知道這不是一個有紀律有理想兄敬弟恭的組織。
甚至多少還有點病態,上層欺壓中下層那都是常態。
但是。
他一說這位君上大概率不可能證道成功,這些人立刻急的有些跳腳難道是他們有著共同的利益?
鍾立霄笑笑道,“難道是君上承諾,一旦他成道,爾等實力地位必當水漲船高.”
“哦也是,灶君證道成功後,神道的力量就跟著水漲船高了。”
神使見此,略微一怔隨即釋然,臉上頓時浮現出向往神色。
“想想也是,就連我們這些小毛神都能感知到神道力量上揚,娘娘這種大神不可能感知不到。”
“是,您說的很對,灶君證道之後,天地間神道的力量也的確是在持續上揚!
“但若是單單隻是如此,我們又豈會甘心死心塌地為君上賣命?”
說到這裏,不僅是神使,就連斧鉞太保神槍太保臉上也浮現出了向往之色。
“在上古時代,神道可不像是現在,但凡是有點追求的修仙者都看不上!
“那個時候的神明,那是真正代天行罰,甚至本身就是天地運轉規則的一部分!
“不客氣的說,現如今道君證道,本質上也有上古時代大神的部分影子!
“就算是修仙者,有時候行法,都需要借助吾等神使的幫助.”
神使話裏話外,都是對上古時代神道的極盡追憶。
似乎他們口中的君上一旦證道成功,他們就能跟著雞犬升天,一躍成為掌握巨大權柄的古神。
鍾立霄聞言,臉上卻是不由浮現出譏諷之色。
“但凡是騙子,所用的話術,也不過是描述過去有多輝煌,未來前景有多美好,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苦一下現在!
“還恢複神道上古榮光,你們問過仙道諸位巨擘的意見麼?”
神使見此,頓時就急了。
能否說服這位府君娘娘,不僅關涉他們的安全,更涉及到他們的夢想、追求。
“娘娘您沒有見過君上,自然不會明白君上到底有多麼高貴!
“娘娘您不用嗤之以鼻,這種‘高貴’不是小神空口白牙說的,而是他身上自然縈繞的神韻,這是與生俱來的,後天就算是再怎麼模仿都模仿不來。”
神使說著說著,眼眸深處就浮現出一抹狂熱。
鍾立霄頓時詫異起來。
這都修仙紀元不知道多少代了,什麼時候還講究“高貴”起來了?
在如今這個大時代,弱小時講究資質,強大時就講究實力。
你就算是再高貴,還能對抗法寶的威勢?
除非是.高貴就代表著實力!
難道神使口中的君上,還是什麼自上古時代,就一代代維持血脈純正,一代代傳承至今的古神血統?
更甚者,這種“高貴”之中,本身就蘊含著什麼血脈大神通?
更極端點,難道是有什麼老怪物以特殊的辦法,一直活到了現在?
眼看府君娘娘若有所思,神使立刻來了精神,忙道,“娘娘,我們不打不相識。隻要您願意放了我們,我們立刻願意向上麵引薦您!
“我乃監察禦使,上麵還有禦史中丞和禦史大夫,隻要禦使大夫知曉娘娘您的本事,說不定您立刻就能成為我們中位高權重的一員!
鍾立霄聞言,頓時笑了起來。
“娘娘何故發笑?”
監察禦使有點生氣。
鍾立霄:“你說的就算再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你們組織最開始給我的初印象!
“霸道,愚蠢,而且還心理扭曲!
“這些放到任何組織裏,都是垂暮時代才有的氣象。你口中的高貴,可無法說服我進入一個完全沒有前途的組織。”
“別跟我扯高貴,就算是你口中那位君上真高貴無雙,成功證道,但天下也不過多一道主而已他還想翻天?”
不過多一道主?
神使也好,斧鉞太保等神明也罷,悉數忍不住倒吸口涼氣。
還真是好大的口氣,竟然連道主都看不上眼。
眼看府君娘娘要走,下次再見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神使頓時急了。
“娘娘您不懂啊,您真的不懂啊,君上的高貴,那就是神道法理,他就是順應天命而生,萬道環繞,日月星辰都為之黯淡.”
但是。
任憑這神使如何吶喊,聖獄之中都再看不見鍾立霄的身影。
神使又是不甘又是落寞,大聲咆哮道,“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鍾立霄意念一動,直接就掐斷了神使的聲音。
在聖獄之中,鍾立霄雖然對神使口中那位君上表現的不屑一顧,但事實是鍾立霄也的確是頗為忌憚。
什麼樣的高貴,哪怕對成員進行各種侮辱和打罵,還是讓他們甘願賭注未來?
鍾立霄思考了好一陣子,但實在是沒想出什麼神使口中君上身上那種自帶的“高貴”到底代表著什麼。
這不怪他想象力匱乏,實在是人類無法憑空想象出從未見過的物事。
一提到高貴,鍾立霄首先想到的就是貴族、皇族、貴族精神、血脈、氣質、威權這些東西。
但是。
神使一提及君上,卻是發自肺腑的崇拜,甚至是狂熱
好一番之後,鍾立霄決定還是要暫避鋒芒。
處理完碧紗灣之事,鍾立霄就重新帶著寧雲芝上路。
他能夠教導寧雲芝的時間不多,必須盡可能的將更多的知識學問,灌輸給寧雲芝。
放跑了碧紗灣河神的陰神,留下了一個隱患,寧雲芝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忐忑的。
她害怕沒能通過府君娘娘的考驗,讓她失望!
看著寧雲芝一路以來的忐忑,鍾立霄心頭忍不住一聲歎息。
倒不是對寧雲芝失望,而是雲芝這孩子,別看書讀的多,但也的確是沒有經曆過太多的曆練。
此外就是,這孩子看似堅強,但實則內心脆弱敏感。
鍾立霄伸手摸了摸寧雲芝的小腦袋,笑道,“傻瓜,哪兒有什麼失望不失望的?”
“對於任何一個修仙者而言,想要掌握暴漲的力量,那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縱觀你的生平,你天性也不是什麼特別喜好戰鬥的人。這一點和你大師兄薛靖良,三師妹虎小璐完全是兩個類型!
“你大師兄那是天生就適合軍旅,聞戰則喜;你三師妹本就蘊含部分白虎血脈,外加上童年過於淒慘,戰鬥是已經刻寫到她骨子裏的本能。”
“虎小璐在文學素養之上,遠遠不如你,至於吹拉彈唱方麵或許會,但卻絕對深惡痛絕她會因為這些方麵不如你而自卑嗎?”
寧雲芝聞言,心頭頓時一陣酸澀,鼻子喉嚨忽然都有些哽咽之感。
調整了好一段時間之後,寧雲芝這才微微頷首。
“是,多謝娘娘指點,我們接下來要到哪裏去修煉?我不怕苦的,就算是戰鬥,我也能克服種種困難。”
看著寧雲芝態度堅決的模樣,鍾立霄頓時笑了起來。
“你這個神通,最重要的就是要適應那忽漲忽落的實力,這就是潮汐一般,你必須要明白白雲觀勢力輻射範圍!
寧雲芝若有所思。
“那接下來娘娘是打算帶弟子走遍各地,精確丈量各地實力的潮汐漲幅?”
鍾立霄搖頭道,“不,我時間沒有那麼多。接下來我傳你法意,隻要領悟法意,你就可以修行三階法術,實力自然水漲船高。”
。
寧雲芝是真沒想到,這轉折竟然來的這麼快。
隻是想要領悟法意,就算是金丹真人也需得皓首窮經,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磨。
而就在此時,寧雲芝卻是看到鍾立霄手上出現一桿木杖。
看到此木杖的剎那,寧雲芝就瞪大了眼眸。
這不是碧紗灣河神的河神杖麼?
寧雲芝剛想到此處,忽然又笑了起來。
那烏頭河神能從她手中逃跑,但又豈能逃得出娘娘的手掌心?
但是。
理雖然是這麼個理,寧雲芝心頭還是暖暖的。
這種有靠山有背景,萬事有人兜底的感覺簡直不要太安心!
不知為何,寧雲芝卻是又想起了鍾師。
隨後,寧雲芝就看到,府君娘娘輕輕一點河神杖,碧紗灣河床就顯露了出來。
對此,寧雲芝倒也並不陌生。
此河床,乃是碧紗灣河神神域的象征。
隨後,寧雲芝就不可思議的看到,府君娘娘素手向河床一抓,虛幻的河床之上就好像有一條平靜的河流被娘娘給抓了出來。
後續寧雲芝就有些看不懂了,她隻知道這條被娘娘抓出來的“河流”,輕而易舉就被府君娘娘煉化。
最終化為了一滴水,然後被娘娘很隨意就按進了她的眉心。
隨後,寧雲芝就感覺識海中就好像多了一灣平靜的河流。
當然。
說是平靜,但實際上卻也沒有那麼平靜,下麵更是暗流潛藏。
不僅如此,隻短短時間,寧雲芝就好像看見了一條河就這般靜靜的在碧紗灣流淌。
時間在它麵前,都顯得異常無力。
稍微一個眨眼,那就是不知道多少個春夏秋冬。
平靜時它乃是滋潤兩岸百姓,以及河水中無盡生靈的母親河。
泛濫時,立刻就化身猛獸,瞬間就能吞噬一切。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待寧雲芝再次睜開美眸時,眼底盡是對碧紗灣河水水勢的種種感悟。
不僅如此,她識海中那滴水還靜靜懸浮在那裏。
隻要她願意,還隨時都可以沉浸式參悟。
寧雲芝一時也簡直難以相信。
法意,還可以這般參悟?
白雲觀藏經閣中都沒有這方麵的記載!
眼看二弟子如此震驚,鍾立霄笑笑,風輕雲淡道,“前人走過的成熟路徑而已,不用太驚訝!
寧雲芝:“(ノ ̄ー ̄)ノノ(_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