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羊皮紙上,一支羽毛筆晃晃悠悠地搖擺了幾下,然後站穩。
維德緊緊地盯著它,手指無意識地擺動,緊接著就被摩瑞教授用魔杖輕輕敲了一下。
“別用魔法,維德。”摩瑞教授含笑說:“要用思想去操控它。”
維德深吸一口氣,雙眼盯著羽毛筆,微微皺住眉頭。
過了幾秒鍾,羽毛筆終於動了起來,在紙上寫下歪歪扭扭的幾個字符——
【mentisimperio】。
“靈控?”摩瑞教授摸了摸下巴,說:“倒是個不錯的名字——跟你以前起名的水平大不相同。”
維德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這時,羽毛筆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似的,啪嗒一聲落在羊皮紙上。
“有點難,是不是?”摩瑞教授把一杯熱巧克力推給維德,說:“來一杯,會感覺好很多。”
維德喝了巧克力,納悶地說:“可是教授,我以前見過別人使用速記羽毛筆,感覺她用的毫不費勁。為什麼我操控起來這麼困難?”
“嗯……原因有很多。”
摩瑞教授說:“首先你的魔法並不完善,羽毛筆跟你之間的聯係也非常脆弱,你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仔細研究。高質量的速記羽毛筆,它能更加迅速地識別出擁有者的想法,不容易受到外界的幹擾。”
維德點了點頭,他也感覺到,自己第一次製作的速記羽毛筆不太完善,魔文迴路有種滯澀的感覺。
“其次麼,你見的那個巫師,肯定用了血液或者唾液來加強自己跟羽毛筆之間的聯係,這是一種取巧的方法。雖然快捷,但我不建議你去使用——捷徑會讓人變得懶惰。”
“另外,任何一種魔法物品,使用的時間越長,它跟巫師之間的聯係就越緊密,跟它上麵的魔法是否強大沒有必然的聯係。”
“所以維德,哪怕你沒有給物品注入特別的思想,你也要將其當做自己的家人、夥伴、手足同胞,而不僅僅是一種可以隨時拋棄的工具——當你這麼做的時候,你一定會從中獲得迴報。”
維德將羽毛筆握在手中,點了點頭說:“我記住了,教授。”
他想到了布萊克家的老宅。
小天狼星剛迴去的時候,是為了雷古勒斯的葬禮而不得不為之,他對那棟房子依然充滿憎恨。
而那所房子也一樣對主人滿是抗拒,不僅到處都髒兮兮的,連掛在櫃子裏麵的衣服都試圖把人勒死。
可曾經它的主人還在的時候,那原本也不過是一件合身的魔法長袍。
但是後來,可能是克利切終於願意配合了,也可能是小天狼星漸漸接受了自己的出身,因為對弟弟的懷念和愧疚,而稍微對家族產生了一些認同,總之那座老宅憤怒的反抗力量終於平息,變得安靜下來。
“好了,魔法研究可以放到以後,你不妨看看剩下的羽毛筆。”
摩瑞教授似乎是擔心剛才不太成功的作品會讓維德沮喪,又召來了兩個盒子,給維德介紹裏麵各種神奇的羽毛筆。
“契約羽毛筆,用精靈的頭發製造。用它書寫的契約具有更強的魔法約束力,在古代很受巫師們歡迎。”
摩瑞教授拿出一支淡金色的羽毛筆,說:“但是如今,因為已經有了效果更好、更方便的契約魔法,這種羽毛筆已經沒什麼人知道了。”
“記憶羽毛筆,它可以記錄自己書寫過的每一個文字,然後將其重現。威森加摩的法官和記錄員都使用這種羽毛筆。”
“哦,還有這個……這是用獨角獸頭頂中心的一小撮毛製作的羽毛筆,用它書寫的文字能使人心情平靜。但如果是謊言,就無法被記錄下來,十分稀有。”
摩瑞教授又介紹了其他的幾種羽毛筆。
稀少的材料往往會造就獨特的效果,比如一種用斯芬克斯羽毛製作的筆,它能自動給出大部分問題的答案,可以說是學生們的夢中情筆。
在煉金大師這裏,這些隻是閑暇時候消磨時間的玩具。但是放在外麵,每一支都可以賣出令人咋舌的高價。
“我會慢慢教你學習這些,維德,但是不要拘泥於我教給你的知識。”
摩瑞教授悠閑地把雙手搭在肚子上,笑著說:“魔法世界中,永遠都存在你我無法了解的知識。”
“比如在這個霍格沃茨,就有一支讓我也感到神奇的羽毛筆——接納之筆。”
“接納之筆?”維德問。
“是的。”摩瑞教授說:“它能感知到具有魔法天賦的孩子,自動在準入之書上寫下那個孩子的姓名——也包括你,維德。”
摩瑞教授指指維德,笑道:“這支筆的感知範圍覆蓋了整個英倫三島,並且能察覺到非常微弱的魔法波動,哪怕連那孩子的父母都沒有發現,它也能準確地檢測到。”
“有些孩子一出生,就被寫進霍格沃茨的錄取名冊上;而有些孩子在快到十一歲的時候,才能表現出魔法潛力。但無論如何,接納之筆能確保沒有任何具有魔法天賦的孩子被遺漏。”
“那支筆到底是怎麼運作的,就連我也搞不明白。不過鄧布利多很喜歡你,維德,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倒是可以去研究一下。”
“希望能有這個機會……不過大概不太容易。”維德聳聳肩道。
接納之筆肯定是霍格沃茨最珍貴的寶物之一,維德覺得鄧布利多寧願把格蘭芬多留下的寶劍丟了,都不會讓人碰那支筆一下。
“其實也沒有太大的難度。”摩瑞教授說:“如果有一天你能成為霍格沃茨的校長,那麼整個學校的秘密都會向你敞開,孩子。”
維德愣了愣,啞然失笑:“我還沒想過那麼遠的事,教授。但我將來肯定不想整天應付一大堆熊孩子……也許純粹的煉金術士更適合我?就像您這樣。”
摩瑞教授笑了:“其實我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純粹,維德。事實上,我擁有不少公司的股份,年輕的時候也參與過一些熱血上頭的活動。”
他悵然說:“你知道的,當戰火燒起來的時候,沒有人能不聞不問……跟我比起來,倒是身在巫粹黨的沃維萊特更純粹一些。”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維德不由得抬眼看向摩瑞教授。
銀白頭發的教授點點頭說:“沒錯,我跟他年輕的時候曾經是朋友,甚至現在也不算是敵人。”
“我也聽說了你在假期遇到的一些事,維德……因為沃維萊特那個家夥,竟敢厚顏無恥地給我寫信,想要搶走我的學生。”
他露出隱隱帶著危險的笑容。
維德無語。
其實他迴到學校以後,也收到了沃維萊特的信件,字裏行間都透露著對時間轉換器的渴望,維德隻能寫信告訴他——
不可能的,時間轉換器上麵有魔法部的監控咒語,絕對不可能外借。
沒想到沃維萊特竟然還把信寄給了摩瑞教授。
摩瑞教授問:“聽說那家夥把自己的煉金術筆記送給你了?”
“是的。”維德點點頭,誠實地說:“其實我被抓到巫粹黨的時候,他也很維護我。”
“所以呢?你對那邊的印象怎麼樣?”摩瑞教授問道。
“沃維萊特先生嗎?”維德自然地說:“他是個好人,煉金術也有獨到之處,我學到了很多……”
“不。”摩瑞教授打斷他的話,說:“維德,我問的是巫粹黨——你對他們的看法怎麼樣?”
維德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說:“危險性和行動力都一樣強的理想主義者吧?跟英國這邊的大部分巫師都不一樣,他們對生命沒有太大的敬畏,更注重信念和目標。”
“……客觀的評價。”
摩瑞教授笑道:“在很多人眼中,他們可都是狂熱的信徒、殘暴的劊子手,是格林德沃麾下的死亡騎士。”
維德看著摩瑞教授,輕聲說:“我沒有經曆過那個年代,看法也比較片麵。”
“我們不是上帝也不是梅林,任何人其實都無法看到事物的全貌。”摩瑞教授說。
他跳過這個話題,又語氣隨意地說:“沃維萊特那個傻瓜,你隻要抽空哄兩句,他就能把自己的煉金術全部交出來。至於其他的……你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就好,不要被他人所左右。”
維德緩緩點了點頭,說:“是,教授。”
“哦,聽說你還收到了尼克·勒梅的邀請函?”摩瑞教授又問。
“是的。”維德猶豫了一下,說:“我其實有些緊張,畢竟那是尼克·勒梅先生……我不知道到時候該怎麼跟他相處。”
“很簡單,記住一點——別追問魔法石和長生不老藥,其他的隨意就行。”
摩瑞教授溫和地說:“以你的教養,還有你對知識的熱愛,隻要做好自己,尼克·勒梅肯定會喜歡你的——他其實是個很隨和的人,你不用為此感到不安。”
……
維德下午還有草藥課,他並沒有在摩瑞教授的辦公室待很長時間。
隨著人群前往溫室的路上,維德忍不住迴過頭,看向摩瑞教授辦公室的方向。
城堡眾多窗戶反射著傍晚的陽光,他也無法看清玻璃背後,是不是正有一雙眼睛在默默地看著自己,甚至連準確地鎖定那扇窗戶都很困難。
維德曾經誤解過摩瑞教授一次,擔心他是那種搶奪學生學術成果的不良教授。之後,在摩瑞教授長久的關心和無私的教導之下,他早就已經放下了那種無稽的擔憂,甚至覺得自己當初的膽戰心驚很可笑。
但是剛才……當摩瑞教授追問他對巫粹黨看法的時候,維德突然再次感受到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不願意懷疑像父親一樣照顧自己的教授,但是維德又止不住地去想……
摩瑞教授所說的“不要被他人所左右”,這個他人……究竟是指格林德沃,還是鄧布利多?
“怎麼了,維德?”邁克爾忽然走到他前麵,奇怪地問道:“你臉色有些難看。”
維德收迴目光,和他一起走向溫室,說:“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你知道,我有時候會跟高年級一起上課。”
“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維德。”邁克爾勸道:“我知道上次的事給了你很大壓力,但是如果再這麼下去,我很擔心你會把自己壓垮。”
“我知道……我會調整好的。”維德從善如流地說。
“對了,這次霍格莫德周末一起去萊姆斯那邊吧?”
邁克爾興衝衝地說:“海格教授不知道從哪兒捉了一隻博格特,哈利說,萊姆斯會用那隻博格特,幫我們學習守護神咒——最好能像你一樣,變出真正的肉身守護神來。”
“恐怕我隻能下次再去了。”維德婉拒道:“我已經答應了卡裏爾的邀請,霍格莫德周末的時候要去拜訪卡裏爾的父母。”
“拜訪他的父母?”邁克爾疑惑地重複道。
“我們兩家以前是朋友。”維德語氣平靜地解釋說:“卡裏爾的父母也到了霍格莫德,他們說想見見我。”
“哦,那真遺憾。”邁克爾沒有多想,笑著說:“等迴來以後,我會告訴你那幾個家夥最害怕的東西是什麼!聽說在上黑魔法防禦術課的時候,特羅卡教授沒讓哈利對付博格特。”
“為什麼?”維德隨口問。
“大概是擔心博格特會變成什麼可怕的東西吧?比如腦袋後麵多張臉的雙麵人?”
邁克爾猜測道:“其實他多慮了。我倒覺得,哈利更害怕他那些麻瓜親戚——畢竟神秘人碰上他,反而是吃虧的那一個,對吧?”
維德無奈地說:“小聲點,別讓斯萊特林聽到你說了什麼,邁克爾。”
“嗨,他們也隻是不說,但心裏未必不是那麼想的。”邁克爾不以為意地道。
他平時跟斯萊特林學生打得交道,能察覺到在他們疏遠、敵意的態度下,對哈利·波特隱約的戒備和畏懼。
否則的話,經常找哈利麻煩的,也就不會隻有以馬爾福為首的寥寥數人了。
維德看著他,心裏反而有種怪異的感覺。
——總覺得現在的邁克爾,好像沒以前那麼畏懼伏地魔了。
是隨著見識和閱曆的增長,勇氣也隨之增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