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牧師其實是和政客十分相似的職業,
這種相似,有時候可以體現在同一個地方——如果他們願意,他們通常都可以在跟其他人進行麵對麵的接觸時,變得富有親和力且善於交流。
於是在大衛·米爾斯忙著各種指揮和收尾的時候,
派席爾牧師則與韋恩在“現場”的邊緣地帶,邊走邊說地聊了起來,臉上還帶著和煦的笑意。
“天都亮了……韋恩你平時需要兼顧學業和這些課外的事情,肯定很忙碌吧。
“我認為學院對於像你這樣熱心公益的學生,應該給予一定程度的關心和便利。在進行考核和榮譽評定的時候,也應該適當進行關照。下次學院董事們到教堂裏來的時候,我會跟他們進行這方麵的探討。”
韋恩跟在派席爾牧師的身邊走著,像個在護送著他的乖寶寶:
“那真是非常感謝。作為一名學生,當然應該以學業優先,但協助維護市民們的公共利益和居住安全,也是居住在喬治伯格範圍內每一個良好公民義不容辭的責任。您能夠體諒這一點,對學院裏的信徒們而言,是莫大的慰藉。
“事實上我也很擔心會因此觸犯學院的管理製度,像昨天晚上我徹夜未歸,就全靠米爾斯先生為我開具證明來避免處罰。”
先不管對方是不是話裏有話,
韋恩覺得及時封堵漏洞總不是一件錯事。
派席爾牧師走路的步伐慢且無力,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平地摔一跤給你看:
“年輕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就應當生氣蓬勃。不用太在意那些小錯誤——你反而應該學會無視和遺忘它們。
“犯錯是年輕人的特權,你還不需要像老頭子一樣古板和死守規矩。隻要是為了維護教區內的治安和穩定,如果我知道學院因為誤解而對你進行了處罰,那我就會幫助你進行申訴。”
韋恩在旁邊懂事地表示著謝意,
然後他稍微想了想,順便就聊起了關於賽斯的事情:
“學院裏有一個叫做賽斯·格雷森的學生,他是一名‘墮落者’,曾經為科恩製藥和一些人做過一些事情。我們偵探社已經把他發展成了調查相關線索的線人,並把他納入到了保護之中。
“我對本地教會的管理規則還不太了解……像這樣的事情,需要向學院教堂報備嗎?”
派席爾牧師臉上的表情恰到好處,韋恩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有點老年癡呆,還是在裝傻,
老人家似乎稍微愣了一下神,然後才繼續說話:
“還在學院內的墮落者,理論上都歸學院教堂管理。不過我年紀大了,看到年輕人願意積極承擔責任,總覺得是很好的事情。
“既然他能對你們起到幫助,我個人是樂於支持和為你們提供幫助的。除了必要的報備以外,對於他的其它日常管理,都可以讓你們來接手。啊……差點忘記確認了,你們偵探社,應該是教會內部的分支機構吧?”
教會內部有沒有“偵探社”這樣的東西,別人可以不清楚,牧師還能不清楚?!
不過長者們在某些方麵確實是有特權的,比如說他們偶爾講了一些讓你無力吐槽的話,
你迴頭不但不能對外把他們往壞了講,還得盡量表示出理解和體諒,
於是韋恩隻能實話實說,“唔……雖然我們偵探社在本教區內獲得了特許,但確實不算是教會的分支組織。”
“這樣啊……”
派席爾牧師慢慢地點著頭,臉上看不出態度,“也許會顯得有些不符合規矩,但我還是願意支持你們的工作。
“以後我們教堂平時就不再日常過問那個賽斯·格雷森的事情了,如果因此在內部流程上出現了問題,到時候由我們教堂來承擔。
“不過他作為線人調查的事情,應該隻限於科恩製藥或者其它隱匿組織吧?”
韋恩想了想,然後才迴答道:
“當然。我們偵探社並不是什麼線索都會跟進。但是他作為學院的學生,會和其它學生有正常來往,應該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派席爾牧師仿佛在說正確的廢話,“交際也是學生們的必修課,正常來往當然沒有問題。隻要別影響到其他學生的日常生活,還有學院的正常管理就好。”
有一說一,如果拋開偵探社曾經被針對的事情不算,
那麼韋恩覺得派席爾牧師,其實還算是個能互相保持距離、大家和睦相處的良好對象。
該怎麼說呢,
有一些人之所以會顯得“不懂事”,那可能是因為還需要“教”,
而另外一些人之所以會顯得“不懂事”,那或許其實是在提示雙方還需要“談”。
於是等韋恩把派席爾牧師送上了教堂的馬車以後,
雙方就已經初步完成了“和解”。
偵探社找對方把柄的事情當然還是會繼續,對方或許也還會有別的動作,
不過賽斯眼下大概就算是初步完成了陣營的調動,以後對方應該不會再拿這件事情來做文章。
雖然這並不會影響對方使用一些諸如“左腳先進門”之類的理由繼續挑事,
但是既然能“談”,那按照“懂事的人”互相之間的默契,雙方的小動作就應該局限在規則以內。
至少韋恩是這麼覺得的。
……
馬車上,派席爾看著沿途不斷退卻的街景,迴憶著剛才的談話。
在科恩製藥養著的那些“辦事人”裏,賽斯·格雷森算是其中相當出色的,辦事一向穩妥,
可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賽斯·格雷森不僅沒能找到韋恩他們偵探社的把柄,他自己還反而被韋恩給控製住了……
嗬,小滑頭一個,
雖然還是有些年輕氣盛,但手底下的人手不算少、人也精明,
在年輕人裏,已經算是能看得過眼的了。
有點意思。
難怪巴齊尼之前會暗示自己,要求幫忙尋找這個偵探社的把柄。
好在自己之前都是通過科恩製藥的人來安排事情,和賽斯·格雷森並沒有太多的直接聯係,
韋恩他們哪怕繼續追著賽斯·格雷森深挖,能找到的估計也是科恩製藥那邊的人,對自己這邊的影響不大。
“咳、咳咳,咳咳咳咳……”
突兀而連續的咳嗽聲響起,最終派席爾從修士長袍裏摸出藥劑喝了一口,才慢慢地再次把不適感給暫時壓製了下去。
藥劑滑過似乎內部已經滿是傷口的食道進入胃袋,
喉嚨仿佛在一陣刺痛中逐漸泛起了腥甜味。
哎……年輕人。
這麼精明能幹,那會被巴齊尼和生命學派針對,應該也不奇怪?
我已經沒時間了,辛辛苦苦一直藏起來的目標,可承受不起莫名其妙被挖出來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