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靈的音樂伴隨著唱詩班的吟唱響起，


    湯姆·哈根提過的那位負責主持儀式的喬納森·克朗茲主教，率領著一眾陪祭緩步走到了聖壇前。


    神職人員們在各類慶典和儀式上的時候，看起來往往最有“神性”，那位主教也不例外，身上冠冕、聖帶、祭披、權杖一樣不少，氣派得確實宛如聖靈派遣到世間的代行者。


    如果拋開那些繁複的細節，其實主教的告別儀式，在流程上和普通信徒們的也大抵相同，


    主持者帶領著眾人祈禱、讀經、共唱讚美詩，然後由提利爾牧師作為代表，進行追思演講，迴顧柯裏昂主教的生平事跡、卓越品質以及信仰旅程，


    之後則重新由主持者進行禱告，為逝去的柯裏昂主教祈願，為眾人祈求聖靈的慰藉和指引。


    不得不說，聖靈教會在帶動情緒方麵還是有一套的，


    在莊重而肅穆的氛圍中，這一套流程走下來，連韋恩的思緒都受到了感染，進入到了一種緬懷和思念的狀態中，禱告大廳裏更是有不少夫人小姐已經抽泣了起來。


    等主持者手持著金薰爐、繞著柯裏昂主教的遺體完成祝福和道別，屬於柯裏昂主教的權戒被莊重地鑿上三角刻印當眾銷毀，


    裹屍布在棺槨裏被正式合攏，棺蓋上彼此交錯的邊條被澆上金色的火漆、蓋上聖靈徽記，告別儀式才算結束。


    靈柩在浩蕩的儀仗隊伍中被守衛們合力抬起，由肅穆的修士開道，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步出大教堂，接受外邊諸多信徒最後的瞻仰和送別，


    儀仗隊伍有被安排好的送別路線，離開禱告大廳以後，教會的神職人員們還需要護送靈柩在裏士滿的城區裏走一陣，但路線的終點其實就在大教堂後邊的墓園裏，最後埋葬在曆任主教的墓地旁。


    由於距離不算太遠，外邊的路況此時又不允許駕車通行，


    在大教堂裏參加告別儀式的信徒們無論貧賤富貴，都需要步行前往，等待最後的安葬完成，整場葬禮才算結束。


    韋恩和伊妮莎跟著眾人一道，簇擁著靈柩走出禱告大廳、目送著儀仗隊伍暫時走遠，然後便跟著人流往墓園的方向走去，


    比頓家族的祖孫三代，本來是走在人群較前邊的，這會兒那位“比頓爸爸”卻駐足在了人流之外，等韋恩走近之後，才重新開始邁步，並且壓低了聲音：“昨晚到底是怎麼迴事？”


    此時隊伍裏人頭攢動，全都是裏士滿的各界名流，韋恩便也說得簡略，“正巧遇到了一夥偷奴賊，我們就跟管事和監工們一塊，把人給送到警察局去了。”


    比頓爸爸接著問：“我聽警察局長說，按照你簽署確認過的筆錄，他們是‘地下鐵路’的人？”


    韋恩趕緊解釋，“這是那兩個奴隸說的。不過在他們身上確實搜到了‘地下鐵路’的‘車票’，我隻是確認了自己看到的事實。”


    “地下鐵路？！那幫混蛋又開始犯罪了？！”


    旁邊一位紳士直接就嚷嚷了起來，這個名詞在南方似乎真的很有影響力，人群中不少目光都聞聲望了過來。


    韋恩不認識這家夥，但比頓爸爸顯然認識對方，對此稍作迴應：“我的一個種植園裏，昨晚有奴隸逃跑，現在懷疑就是他們做的。”


    如同石子被擲入水麵，周圍已經開始關注這邊的紳士和夫人們，都迅速被這個話題帶出了漣漪，


    類似“跑了幾個？”“抓迴來了嗎？”“有沒有內應？”之類的問題，突然就齊刷刷地砸了過來，他們看韋恩還有點臉生，目光便集中在了比頓爸爸的身上。


    “勞您費心。奴隸已經被抓迴來了，沒能成功逃走。”


    “目前我知道的逃奴一共兩個，其中一個是混血女奴。”


    “這個暫時還不清楚，我也還在了解情況。”


    這會兒能出現在人群裏的，雖然身家和地位依舊有區別，但總體而言，人均財富應該不會在韋恩之下，瞬間成為焦點的比頓爸爸，也不得不按照交際禮儀，依次迴應他們的問題，


    由此帶出來的其他問題還不少，眼看著有些人越湊越近，想要走到比頓爸爸身旁直接跟他交流，韋恩和伊妮莎作為當事人，反而隻能默默閉嘴，互相對視一眼，然後悄悄地讓出位置來。


    然後原本還算是沉浸在悲傷和沉默主基調中的人群，便在行進中漸漸私語聲不斷，


    談不上“熱鬧”，但至少也是學院裏“教授們走進教室前”的那個級別。


    ……


    下午，共同沉默著注視靈柩入土以後，葬禮的正式流程全部走完，氣氛便相對不再那麼肅穆了，


    人們可以依次帶著鮮花，走到墓前進行世俗意義上的“祭奠”，而“等待中”和“已經完成告別”的人們，則可以向神職人員們尋求指引，或者彼此說說話。


    如果是普通人的葬禮，這個環節一般是用來讓人們寬慰家屬和準備告別的，


    但主教的去世屬於“蒙恩”，教會的神職人員也不需要人們來寬慰，就開始可以逐漸分批離去。


    韋恩和伊妮莎這會兒倒是再次看到了奧維莉婭小姐，一身保守的黑色禮服，和一堆夫人太太待在一塊，不過離得太遠，隻能隔著距離打個招唿，沒什麼機會說話，


    比頓爸爸的交際不停，沒有再找過來繼續詢問，反而是他兒子維多克·比頓湊了過來，“葬禮結束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韋恩實話實說，“我們偵探社現在開了兩個辦事處，負責蒸汽列車路線的安保。葬禮結束以後，一部分探員可能要過去。我還要繼續完成學業，會留一些人手在裏士滿，在碼頭區進行一些廉價肉食的推廣。估計到時候會在裏士滿和喬治伯格之間來迴奔波。”


    維多克·比頓略微有些疑惑：“保護蒸汽列車路線和推廣食物？你不抓緊時間去狩獵野生的犯罪非凡者嗎？”


    原來他想問的是這個啊……


    按照柯裏昂主教當時在“小會”上透露出來的意思，福吉尼亞州需要提前進行內部清理，積攢力量以應對可能從舊大陸滲透過來的一些非凡者，


    但對於韋恩而言，如今事情的優先級卻已經不太一樣了，比如說等提利爾牧師正式成為主教以後，韋恩就無法確定偵探社最後會不會成為“被清理”的一員。


    眼下當然還是安全的，至少提利爾牧師給了名單過來，還需要偵探社繼續破案，


    不過“狡兔死、走狗烹”又不是什麼新鮮事，相比可能的“升職加薪”，那肯定還是確保自己不會虧本更重要。


    “我們偵探社暫時人員有限，有些事情隻能一步步地來。目前還是先保證能正常運轉。”韋恩反過來就開始探消息，“你那邊最近有什麼計劃？”


    對方倒也沒有隱瞞：“民兵指揮官已經進行了授權，我將會到福吉尼亞的各郡，參與負責檢閱當地民兵的訓練情況。如果有發現的話，我會逐步進行清理。”


    有關係的人做起事情來就是方便，可惜這條路不是誰都能走，


    韋恩沒有太羨慕，“那祝你行動順利，得償所願。”


    “你也一樣。”


    兩人分開之後，維多克·比頓迴想著韋恩的態度，不由得思忖了起來，“碼頭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