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日,經過重整,從肯克鎮(zhèn)出發(fā)的兩支軍團,終於抵達了波爾塔莊園附近。
這裏便是第三軍團的軍團長,鷹腳灣的納瓦公爵的駐紮地。
這麼多軍隊自然是不可能聚集在一個小小的莊園進行補給,而是分散到了周邊。
最遠的一處營寨,甚至距離波爾塔莊園有十多裏遠。
當然,波爾塔莊園這處舒適的居所,肯定是要由國王陛下進駐的。
不少軍士此刻,才終於看見幾天不見人的國王陛下。
自從幾天前下達了進軍的命令後,吉尼吉斯就幾乎不怎麼露麵,每天都坐在馬車中行進。
說到底,就不願意聽到士兵騎士們的怨言。
這一次進軍,三位軍團長倒沒多說什麼,隻是軍團下屬的各個封臣與騎士都有怨言。
行軍有怨言很正常,隻是這一次的怨言卻不是針對行軍。
這一仗打到現在,萊亞這一方的頹勢是怎麼掩蓋都掩蓋不住了。
從1448年9月千河穀戰(zhàn)爭正式開始,他派出的貴族聯軍與拉夫爾率領的12個敕令連抵達千河穀。
從9月到12月,鐵閘門鎮(zhèn)、奇拉堡、石手堡等重要堡壘盡皆失守,一片勝利在望觸手可及的境界。
當時偉大的萊亞軍隊,在千河穀的總兵力達到了五萬,並圍困住了夏綠城。
隻可惜,一座夏綠城將整個萊亞軍隊擋在千河穀最精華的三郡之前。
接著,便是馬倫坡之戰(zhàn)與瑙安河防線的反複拉鋸與放血,更兼有冬季寒冷造成的減員。
可氣的是,冬天居然沒給聖聯軍隊造成多少減員(四季常服有冬裝)。
前前後後,居然造成了快兩萬人的減員。
要不是吉尼吉斯及時趕到,剩下的三萬人也是時間問題。
那麼增兵後的八萬士兵,便可以徹底鎮(zhèn)壓千河穀人了吧?
然而並不能。
先是千河穀莫名奇妙爆兵到了四萬,然後邊境騎士團居然被打的大敗逃跑。
此時的萊亞軍隊隻剩七萬左右,期間瑙安河防線又流血流掉了快一萬。
六月中的時候,吉尼吉斯手裏就隻剩六萬出頭的軍隊了。
然後便是噩耗連連,十八日政變沒起作用,熊堡領的援軍更是路邊一條。
一個鐵拳戰(zhàn)團五千人,牽製了熊堡領加碎石原貴族聯軍快兩萬人。
山地騎兵團甚至還有餘力進攻荊棘園,又一次牽製走了快兩萬的軍隊。
兩麵開戰(zhàn)的前提下,霍恩一方,硬生生把萊亞人逼隻剩四萬軍隊左右。
偏偏這個時候,吉尼吉斯還不能退。
他這一退,不是簡單撤兵,而是整個藍蜂王朝在萊亞的統(tǒng)治都要崩潰了。
不說別的,就血騎士一件事,就足以讓新任教皇與吉尼吉斯焦頭爛額。
他們必須獲得勝利,隻能獲得勝利,並且霍恩沒給他們留多少時間讓他們去獲取勝利。
決戰(zhàn),隻能決戰(zhàn)!
由於宗座衛(wèi)隊與部分神殿騎士在夏綠城保衛(wèi)教皇,來不及趕到。
他所能調動的,隻有肯克鎮(zhèn)的王國軍第一第二軍團,以及原先進攻哈吉堡的第三軍團。
還有一些貴族殘兵敗將,以及部分雇傭軍外加農兵組成的第四軍團。
萊亞的三個軍團以及新編的農兵軍團,總計三萬九千餘人。
這是吉尼吉斯最後的兵力了。
最後的本錢了!
站在莊園宅邸大廳的門前,吉尼吉斯卻沒有立刻進去。
仆人不敢抬頭,國王卻是低頭看著青筋暴起的手背:“勝了就是全勝,敗了就是全輸啊。”
到這個時候,吉尼吉斯都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決定了。
誰能不懷疑?怎麼能不懷疑?
這一仗的勝負,決定了多少命運的走向?
在某一瞬間,吉尼吉斯自己都動搖了。
或許騎士軍士們的怨言不錯,或許應該撤離而不是繼續(xù)決戰(zhàn)。
然而這念頭,才在腦海中出現,便被他自己打散。
都到這個程度了,就算別人不信,他自己都得堅信。
推開大門,三位軍團長已然都在其中了。
“殿下!”
三人紛紛站起行禮,吉尼吉斯卻是無所謂地擺手,示意他們坐下。
炎炎夏日之中,長桌邊擺放著裝滿冰的水桶。
冷霧彌散在邊,驅散了炎熱帶來的倦意。
雖然在馬車裏坐了三天,等到納瓦公爵、巴裏公爵、博德曼大騎士與阿拉裏克公爵幾人見到國王時,居然覺得他氣色比之前好了幾分。
坐在冰桶邊,麵白無須的瘦弱國王端坐在主座上。
幾位將官貴族更是舉止優(yōu)雅,麵容或是粗獷或是英氣。
談笑間風度翩翩,居然真有幾分中興宮廷的模樣。
隻是想想眼下的處境,這份激動的感覺就蕩然無存了。
“軍隊安置好了嗎?”
這個問題,幾名軍團長在國王進來前就交談過了,自然應下:“都安置好了。”
“軍中謠言還多嗎?”
阿拉裏克試探性地問道:“需要我們去殺幾個人,整肅一下嗎?”
“不用,戰(zhàn)場之上瞬息萬變,強弱與勝負轉換總在一瞬之間。
既有人心惶惶的軍隊擊敗萬眾一心的軍隊,又有雜兵擊敗雄兵的案例。”
咳嗽一聲,萊亞國王環(huán)顧四周。
“人們總是認為,勝利者就是一切比失敗者強,勝利者就是篤定能勝利。
但事實是,勝利者在交戰(zhàn)前同樣會擔驚受怕,不知道能否勝利。
在交戰(zhàn)前,永遠不要抱著必敗的想法,單以那霍恩為例。
他們在帕維亞之戰(zhàn)中,戰(zhàn)前照樣人心惶惶,可作戰(zhàn)時不一樣擊潰了敕令連嗎?
他們能做到的事情,我們不能做到?”
吉尼吉斯人歸瘦弱,唿吸法更是隻有可憐的二段,但此時的講話卻是鏗鏘有力。
隨後,他話鋒一轉,語氣卻婉轉起來:“至於血騎士,請諸位相信,戰(zhàn)爭結束之日,就是紅衣騎士消亡之時。
這是教皇認證過了,為了抵禦邪惡,隻能拿起邪惡的武器。
我堅信,自己是純潔與高尚的,更是能獲得勝利的。”
嘴上說著不用整肅,自我堅信,可吉尼吉斯還是不自覺地開始為現狀辯解起來。
幾名軍團長自然連連稱是,內心所想,卻是不知道了。
“我這次急召大家來,除了穩(wěn)你們的心外,最重要的就是公布下一步的作戰(zhàn)計劃。”
廢話不多說,吉尼吉斯直接掏出了地圖:“時間不在我們這邊,所以我們更要抓緊時間。
那霍恩不是經常采用快速行軍加突襲作戰(zhàn)嗎?所以總能在戰(zhàn)場上占據優(yōu)勢。
這一次,我們不要給他自己選優(yōu)勢戰(zhàn)場的機會,他能做到的,我們也能做到。”
“您的意思是進攻?”阿拉裏克低聲詢問,“什麼時候?”
“今晚。”
“今晚?”巴裏公爵屁股下的椅子發(fā)出了刺耳的滑動聲。
吉尼吉斯並不像孔岱親王那麼粗暴,而是溫和地解釋道:“對,我們才來,他們肯定會以為我們明天才有動作。
他們的營寨距離此處不遠,我們趁夜色出擊,天明前把他們堵在這灰袍丘。”
“士兵們願意嗎?”
“哈哈哈。”金紅色的夕陽,照在吉尼吉斯兩頰略微發(fā)紅的臉上,“敕令騎士與紅衣騎士可不需要休息。”
到如今這地步,吉尼吉斯演都不演了,雖不明說,可話裏話外都表示了紅衣騎士的身份。
至於這些紅衣騎士的來源,年輕的國王卻是隻字不提。
“阿拉裏克,巴裏,我天生體弱,不擅長軍事,無法親自殺敵。”吉尼吉斯雙手分別握住了兩人的手,“就靠你們二人,帶領第一軍團,趁夜色北上,進攻千河穀人的營地。”
“是。”
兩人雙手握住了國王的手,堅定而又激動地點著頭。
鬆開滿是汗的手,吉尼吉斯打了一個響指。
侍女款款走入,為在場的眾人都送上了一杯葡萄酒。
望著藍紫色的酒水,阿拉裏克茫然地看著吉尼吉斯。
“這是庫存最後一瓶藍血酒了。”國王陛下高高舉起酒杯,“但我相信,我們很快就能獲得新的,願主保佑我們勝利!”
“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