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前,水晏師打破短暫的沉默。
“大哥,我資質(zhì)差,又在那之前成為佛門弟子,早已令皇家蒙羞。太子或許有幾分真心實意,可若在皇家和你之間的友誼做出選擇,太子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的利益。他們皇家早不退婚晚不退,偏選我迴來的時機退婚,不問水家意願就直接將我賜給容鴴。我雖不清楚水容兩家是怎麼迴事,可我懂得,利益麵前是不可能用友情來衡量的。”
水司戟墨眸一瞇,英眉緊蹙。
他又何償不知,可隻要能穩(wěn)求得一絲鬆懈機會,他都會選擇站在秦膺這邊。
在他的眼中,秦膺不是其他皇子。
“我離開,才是水家最好的選擇。”
隻要水家人站出來說將水晏師逐出水家族譜,她就與水家毫無瓜葛。
就算那時候水容兩家不結(jié)親,皇上也不會有任何理由指責他們兩家人。
水晏師衝他頷首,轉(zhuǎn)身往自己的屋子走迴去。
水司戟立在門前,久久不能迴神。
皇上早就想要扶持水家旁支,隻是由於水晏師與太子的婚約在,才沒有做出任何的行動。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水老爺子的庶弟一脈早已在帝國內(nèi)占有了一席之地,數(shù)年來,一直與他們嫡脈暗中較量,在皇上麵前處處耍陰來陷他們嫡係一脈於不義。
若非嫡係一脈有他們這些人支撐著,皇上早就舍棄了嫡脈選擇尚書府。
所以他們這些兒女才更要團結(jié)努力提升自己的才學武藝,然而,事與願違。
水晏師的資質(zhì)注定了會給嫡係蒙羞。
*
“水晏師,就該這樣做。”
水晏師在屋裏打坐,嘴裏喃喃一語,嘴角溢出抹微涼的笑。
“上一世活著害人,這一世,獨活才是你水晏師該走的道。”
若說她迴府時沒有一點忐忑,是不可能的。
對著窗外的彎月,水晏師輕輕一歎。
手中連花佛指輕掐,看似慢,卻在虛幻中仿佛有千手遊移。
“嗡!”
身體的嗡鳴聲震體而出,水晏師額頭冷汗直淌。
一口濁氣吐出。
“還是不行嗎,殘破的靈魂,何時才能修複完好。法道不修,武道不啟,難道我就該像上輩子一樣當個無用廢物?”
一手撐在腿上,水晏師不甘的咬牙。
再一次,水晏師窺探體內(nèi)那虛幻的內(nèi)功心法。
那日重生來,她體內(nèi)便攜帶了兩樣不明的東西。
她能感覺得到,她在修行某種佛法時,真氣會絮亂,脈絡(luò)受阻。
仿佛是在阻止著什麼。
到現(xiàn)在,她也隻敢使用些弱小的功法。
對付個三流武者到還是可以行得通,一旦往上些,她隻能站著受打。
即便是這樣,她對於那些真正的武者來說,依然是個廢物。
師父說,她暫不能過於強迫自己的身體接受太多的東西,說她靈魂有損,得再等時機。
她問,何時才是最合適的時機。
老和尚沒有說。
佛門道法,本就是玄之又玄的東西。
她這一等,就是半年。
在這個武風濃烈的世界裏,她隻能窩著不能展現(xiàn)於人前。
委實有幾分憋屈。
師父也曾說過,她身上有別人想要得到的東西。
水晏師伸手按住自己的身體,眉目沉沉:“這裏麵,到底有什麼?”
忽憶起,手術(shù)燈光照在自己身體上的感覺。
思之過及,身子的疲憊讓水晏師靠躺在椅子裏睡著了。
*
“大小姐。”
金嬤嬤的聲音剛在門外響起,水晏師就睜開了眼。m.Ъimilou
坐起身拍拍身上的褶皺,“大清早,金嬤嬤何事。”
“容家的媒婆過來了,老太爺和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水晏師將門打開就邁出去,“那就走吧。”
“大小姐,您還未洗漱。”
水晏師拂了拂身上的褶皺,頭發(fā)絲也沒有掉一根。
整整齊齊,不需要做其他沒必要的。
正廳堂裏。
水晏師一出現(xiàn)就惹得那容夫人眉頭大皺,眼中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媒婆就在前麵賣弄她的口技,將好話都說了盡。
容鴴今日穿修身的玄色錦衣,簡潔又貴雅。
站在長輩的身邊,溫柔如水的注視著水晏師。
仿佛她是他多年未見的情人兒!
水晏師按了按腦仁,想起昨夜“做戲”的話,頭隱隱作疼。
水家人全程麵無表情聽著媒婆將各種好話說完,掃過容府親自送上聘禮,基本上算是勉強接受了。
容鴴走出來,對水老爺子道:“我與師師情投意合,成婚前想著多親近親近,還請水老爺子能讓小輩容鴴和師師多相處。”
水家人齊齊嘴角抽動。
水寒音盯著容鴴看了又看,長得也確實是俊朗。
聽說是因為受了傷,這兩日安分了許多,從他身上已經(jīng)看不見以往那種油膩感。
書卷氣味濃了幾分,笑容溫柔,眼神清明。
也沒有了那種縱欲過度的恍惚和墮落。
仿佛換了個人般。
水寒音多是在外麵見過容鴴,每迴見他都給人一種淫猥無恥之感。
現(xiàn)在,完全沒有了那種感覺,瞧著順眼了許多。
容夫人笑道:“鴴兒喜歡晏師,我們做長輩的就放心了。這婚事,皇上果然沒賜錯!”
水家人齊變臉。
什麼沒賜錯,分明是大錯特錯!依他們看,這姓容的小子就是打著賜婚的幌子想要對他們水家的人做點什麼。
也不想想他在帝都中的風評如何,當眾要求與水晏師獨處,他們這些做長輩的能不想歪嗎?
納蘭夙冷著臉,淡淡道:“沒拜堂前,容三公子還是自重些為好,免得外麵的人說我們水府教女無方。”
“聘禮已下,左相夫人又何必太過於嚴苛?我們鴴兒也確實是喜歡晏師這孩子才當眾在長輩麵前提出這樣的話。兩個年輕人想要在成親前多親近,也是無可厚非的,我們做長輩的怎可拒絕。”
容夫人對於容鴴的這要求是一萬個願意支持,鬧成什麼樣,也與她無關(guān)。
“還是要嚴謹些好,”水老夫人道:“女子太外向,會招人閑話。你說可是?容夫人。”
容夫人被水老夫人這一眼看得幾分尷尬,擠著笑點頭:“您說得是,是我思慮不周。”
水老爺子道:“既然聘禮已下,送客吧。”
話罷,水家兩位老人家同時起身離開廳堂,將這裏交給了納蘭夙。
容夫人受到這樣的冷待遇,並沒有一點兒生氣。
反倒是笑意更濃。
迴到後院,水老爺子氣得指向前廳:“瞧瞧,當著長輩的麵就敢直勾勾盯著咱們孫女,還提出這樣無恥的要求,成何體統(tǒng)!無恥之徒!”
水老夫人也是一臉的難看之色,可卻說不出這樣難聽的話。
而外邊,水晏師與納蘭夙將容夫人送出廳門。
容鴴彬彬有禮的衝納蘭夙一揖,“嶽母,可否容小婿與師師說幾句話?”
“這……”納蘭夙一點也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母親,”水晏師站出來,“就容我們說幾句。”
納蘭夙臉沉如水的點頭。
水寒音站在遠處看著這幕,心裏邊不禁升起一抹異樣。
姐姐難道就真的甘心嫁給容鴴嗎?
自己與太子之間,可有那個緣份?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fā),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wèi)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yōu)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wèi)冬,“這些東西的數(shù)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wèi)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wèi)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nèi)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luò)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luò)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jīng)]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luò)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luò)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jié)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luò)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luò)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wǎng),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huán)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shù)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zhàn)鬥之力。
而衛(wèi)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huán)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shù)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shù)隻妖魔。
“臥槽!”
衛(wèi)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wèi)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fā)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jīng)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jīng)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huán)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衛(wèi)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