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哧……!”
北炎國正使忍俊不禁的嗤笑,和玄司殿內(nèi)一片死寂,落針可聞的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名,麵對雷帝質(zhì)問,公然發(fā)笑的華服青年,感到有些荒誕和不真實(shí)。
眾人簡直不敢相信,世間竟有如此不知死活的狂人,膽敢在東域共主的雷帝陛下麵前,如此失態(tài)。
要知道,這位雷帝陛下,能夠成為東域之主,靠的可不僅是實(shí)力和智慧,還有那森嚴(yán)無情的殘酷手段。
當(dāng)年雷鳴王朝崛起,大陸上不知多少強(qiáng)者天才,因?yàn)樽钃趵坐Q王朝一統(tǒng),被雷帝陛下親手碾滅成灰。
眾人甚至懷疑,這名青年會不會在下一秒,就被雷霆轟成齏粉。
但出乎眾人意料的,或許是因?yàn)榻袢杖f國大會,雷帝陛下多了幾分忍耐,又或許是雷帝陛下,不想在皇後麵前,造出殺戮。
麵對北炎國這位年輕使者,如此無禮的舉動,他並未動怒,反而平靜開口道。
“你叫什麼名字?在北炎國擔(dān)任什麼職務(wù)?”
麵對詢問,華服青年臉上笑意這才緩緩收斂。
“下臣趙恆,北炎國一階小吏,不足陛下掛齒。”
夏侯霆麵無表情,繼續(xù)發(fā)問道:“趙恆,朕且問你,為何發(fā)笑。
難道朕推行的政策,有何不妥之處?”
看似簡單的一句詢問,卻令玄司殿內(nèi),仿佛刮起一場凜冽寒風(fēng)。
所有人都知道,雷帝的這句話,所代表的含義。
雷鳴王朝的國策,已經(jīng)在東域大陸推行數(shù)千載,各國紛紛效仿遵循,幾乎成為東域大陸的天條法令。
此時,若有人膽敢質(zhì)疑這項(xiàng)國策,無異於打破天條,挑戰(zhàn)整個東域的秩序。
眾人相信,隻要北炎國這位年輕使者,沒有妖魔附身,精神稍微正常,就不會再發(fā)驚天之言。
事實(shí)似乎也的確如此。
麵對雷帝表麵平靜,實(shí)則蘊(yùn)含驚濤駭浪,狂風(fēng)閃電的問詢之言。
趙恆不假思索地開口道:“陛下製定的國策,極為完美,令東域大陸人人平等,有善無惡,令東域變?yōu)橐黄瑴Q(jìng)土,乃大功德,大造化!”
此言一出,滿座國君使臣,俱都愕然,看向趙恆的目光,有驚訝,有鄙夷。
感情這句話方才發(fā)笑,不是嘩眾取寵,也不是公然找死,而是在這裏憋一發(fā)大大的馬屁。
便是雷帝聞言,也不禁微微一愣,嘴角剛剛浮起一絲弧度。
趙恆卻是話鋒一轉(zhuǎn),輕歎出聲。
“唉……隻可惜,再完美的國策,也隻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的假象罷了。”
這句話一經(jīng)道出,於無聲處聽驚雷,大殿眾人再次被驚得目瞪口呆,便是雷帝也不禁一呆。
“你說什麼?”
雷帝語氣終於變得低沉,連帶著整個玄司殿的燈光,似乎都變得暗沉。
空氣中某種躁動洶湧的能量微粒,開始不安躍動起來,殿內(nèi)眾人,仿佛感受到了天威,心神戰(zhàn)栗。
一時間,大殿內(nèi),各國國君使者紛紛俯身下拜,瑟瑟發(fā)抖。
似乎要證明自己的虔誠與忠心,劃清與北炎國使者的界限,深恐被此人牽連。
轉(zhuǎn)眼間,大殿內(nèi),唯有北炎國的青年和身邊兩位副使,站立著望向雷帝。
看到屹立在殿中的這三道人影,雷帝目光微微瞇起,再度審視三人,目光又定格在趙恆身上。
“朕需要你的解釋,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你們?nèi)耍紝⒃馐芴炝P,形神俱滅!”
雷帝的語氣依舊平靜,但卻充斥著一絲森然之意。
感受到周圍,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壓力,籠罩而來。
海棠雨瀾和段淩霄眼中寒光閃爍,開始暗中調(diào)動體內(nèi)能量,準(zhǔn)備出手迎戰(zhàn)。
然而,二人中央的趙恆,卻是微微抬手虛按,示意兩人稍安勿躁。
趙恆上前一步,直視雷帝,拱手抱拳道。
“陛下,我早已經(jīng)做出了解釋。”
雷帝微微一怔,在他身旁,一直默然不語的皇後,卻是率先反應(yīng)過來。
“你說的是北炎國的那件禮物?”
趙恆微笑頷首,“皇後娘娘果然智慧,還請陛下將下臣準(zhǔn)備的禮物呈上。”
雷帝眉頭微皺,看了眼身旁目光柔和的皇後,終於是耐著性子吩咐道。
“將北炎國進(jìn)獻(xiàn)的禮物呈上。”
片刻後,便有宦官,端著一塊錦布鋪蓋的托盤,來到雷帝和皇後跟前。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注視下,雷帝伸手揭開錦布,托盤中飄起一道白色光團(tuán)。
光團(tuán)之中並非什麼天材地寶,也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卻是一株開在堅(jiān)冰凍土之上,不知名的花朵。
淺粉色的花朵,看起來並不如何美豔,但在生長在冷硬灰黑的凍土之上,卻顯得格外豔麗。
“這便是你進(jìn)獻(xiàn)給朕的禮物?”雷帝的語氣帶著一絲質(zhì)問之意。
先前他和皇後,便是被這件禮物所吸引,因?yàn)槎Y單上隻寫著“來自北域的一朵鮮花”,二人還以為這朵鮮花有什麼玄機(jī),因此好奇。
如今一看,這朵鮮花似乎真的隻是一朵普通花朵,沒有任何奇異之處,甚至連沒有一絲靈氣。
趙恆再度點(diǎn)頭道:“陛下,這的確是一朵生長在北域的普通花朵,當(dāng)然它也並不普通,因?yàn)樗潜庇虼喝昭Y,綻放的第一朵花。”
說著,趙恆反問雷帝。
“陛下可曾見過東域,春日裏的第一朵花?”
雷帝皺眉。
“這與治國何幹?”
趙恆平靜道:“那朵花,是在冰雪未消時綻放的,它不懼嚴(yán)寒,不畏風(fēng)雪,隻因?yàn)樗闹杏芯`放的渴望,這便是生命的力量。”
看似與雷帝問題毫不相幹的一句話,卻讓雷帝目光微微收縮,眼中泛起一絲寒意。
“你是說,朕壓製了百姓的生命力?”
趙恆嘴角泛起一絲弧度,抱拳道:“陛下英明,您雖以雷霆之威,維持了世間秩序,修士百姓,的確不敢作惡。
但他們不敢歡笑,不敢哭泣,不敢表達(dá)真實(shí)的自己。
這樣的世界,不就是空中樓閣,隻存在理想,而脫離現(xiàn)實(shí)嗎?”
一句反問,卻令雷帝陷入了沉默。
但也隻是片刻的沉默,雷帝又開口道:“哼,你所謂的現(xiàn)實(shí),難道就是釋放出眾生的惡念,讓他們敢想敢為?
朕以雷霆法度,裁決一切,至少可以給予眾生公平,讓一切正義得到聲張,讓所有惡行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難道不該嗎?”
趙恆聞言,默然不語,隻是取出了一幅畫卷。
第一幅畫中,一個孩童因?yàn)橥盗艘粔K糕點(diǎn),被當(dāng)街鞭打。
第二幅畫中,一對戀人因?yàn)樗綍惶幰灾匦獭?br />
第三幅畫中,一個老人因?yàn)檎f了句“雷霆太盛”,被投入大牢。
這些都是趙恆在趕來雷鳴王朝時,在大陸沿途所遇之事。
看到畫卷中的畫麵,夏侯霆的眉頭越皺越緊:“這些人都觸犯了律法。”
“但他們犯的,都是小錯。”
趙恆收起畫軸,“陛下可知道,那個偷糕點(diǎn)的孩童,是因?yàn)槟赣H重病在床?那對戀人,是因?yàn)榧易迨莱鸩荒茉谝黄穑磕莻老人,隻是感慨天氣太熱?”
夏侯霆沉默。
“陛下,您可曾聽過“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這句話?”
趙恆繼續(xù)說道,“但現(xiàn)在的雷鳴王朝,隻有雷霆,沒有雨露。百姓活在恐懼中,連最基本的喜怒哀樂都不敢表達(dá)。”
夏侯霆的拳頭緊握,體表淡藍(lán)色光芒綻放,驚人的雷霆之力,化作數(shù)條遊龍,在他在周身極速流轉(zhuǎn)。
“陛下!”一旁的皇後,有些緊張地拉起夏侯霆的手,看向趙恆三人時,臉上的柔情驟然化作冰冷。
“來人,將這三人轟出大殿,趕出皇宮。”
殿外侍衛(wèi)正要上前,卻被夏侯霆抬手製止,他目光死死盯著趙恆,一字一句地問道。
“那你說,該如何治國?”
趙恆收斂消息,擲地有聲,“以雷霆手段,懷慈悲之心。”
“就像那朵生長在凍土之上的花朵,便是在堅(jiān)硬冰冷的土地,也會在春天開出柔軟的花。
陛下,您還記得嗎?千年前,您作為雷霆神將,守護(hù)人間時,可曾如此嚴(yán)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