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輕笑出聲,悄悄的離那井口遠了幾分,一隻手伸進袖子中,摸住了袖籠中的匕首。
“嬸子千方百計,吸引來我這井邊,又支支吾吾不直奔主題,是何意?莫是瞧我年紀小,又出手大方,想要殺人謀財不成?”
李金香提著水桶的手一抖,那已經到了井邊的水桶,複又落了迴去,發出了嘭了一聲。
她慌慌張張的往四周看了看,小聲說道,“謝三娘子,何出此言?我我我……不是,我不會的。”
謝景衣一愣,之前柴祐琛喚她,可沒有提姓氏,她在那張桂芳跟前,扮演的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女,自然不存在對平頭百姓自報家門之事。
今日出門,她騎的是青厥,是以出城用的馬車,也不是府中有標識的馬車。
那麼,隻有一個結果,眼前的這位李金香,竟然是認識她的。
“青萍鎮乃是進京的必經之路,這小鎮上又出了命案,以張桂花的性子,每日怕不是躲在門中,瞅見有好騙的,便上前來塞黃豆搭話。”
“你與她比鄰而居,若是你見一個攔一個,那你還沒有文縐縐的衝上來,張桂花的手怕是已經扯住你的頭發了。可你退了,她便也退了,想來,我是讓你出言的第一人吧。”
“你說要來挑水,可這條路上,來往的人未免也太少了一些,怕不是鎮上主要用的水井吧。我一早便發覺你有不妥當之處,但並未戳破,隻當你有話同我說。”
“可到了這裏,你又引我去你家?嬸子,我是個爽快人,不想打馬虎眼,你要說便說,不說我可是走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謝三,便知曉我乃是永平侯府嫡出的姑娘,我若是出了什麼事,你也是逃不過的。”
李金香聽著,認真的點了點頭,竟然說起杭州話來,“沒錯沒錯,你就是謝三娘子,我沒有認錯人。我們祖籍乃是杭州人,婆母寡婦帶子,早些年間,為了方便春試,婆母果斷的帶著我們,從杭州遷來了青萍鎮。”
“去年年節的時候,我夫君過世不久,婆母同我一道兒扶靈迴了老家。在老家住了好些時日,寡婦不易,我們在杭州已無恆產,實在忍受不了族親的奚落,便才又迴了這裏。”
“在杭州的時候,我見過謝三娘子,而且還見過之前的那位公子……”
謝景衣見她還要絮絮叨叨的說話,忙打斷道,“所以,你尋我到底有何事?”
李金香慌張的看了看四周,“三娘子還是隨我去我家吧,萬一有人來打水……”
謝景衣點了點頭,這裏地處偏僻,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她雖然有匕首在手,但架不住人家李金香有扁擔啊!真打起來,還不知道咋迴事呢!
她家就不同了,是臨街的,她嗷上一嗓子,即便柴祐琛聽不見,那隔壁愛看熱鬧的張桂花還不把門給拍爛了啊!
李金香說著,挑上了扁擔,領著謝景衣,七彎八拐的尋了後門,領了謝景衣進去。
這是一個十分空曠的院子,裏頭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在院子的一個角落裏,種著整齊的青菜,一個頭發全白了的老婦人,正在院中喂著雞,瞧見謝景衣進來了,也不言語,隻往屋子裏頭去了。
李金香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領著謝景衣進了西屋。
“三娘子不是來尋親,是來這裏幫小公子打聽鎮上的命案之事吧。我都聽說了,小公子考中了狀元,做了了不得的官了。”
“你知道什麼?”
李金香警惕的朝右邊看了看,見張桂芳院子裏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一個激靈,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沒有騙三娘子,那張桂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全都是道聽途說,然後自己個添油加醋的。”
“對麵那個富恆茶樓,但也可以住宿。那位姓許的公子,是夜裏匆匆來的,背著個包袱,就住在了富恆茶樓的地字第一號。我沒有什麼本事,靠給人浣洗衣物,還有富恆茶樓裏的被褥為生。”
“偶爾缺人的時候,還會在那裏幫廚。那天晚上,鎮子上最紮眼的,並不是那許公子,而是有一隊貴族女眷。當時那小娘子嫌這裏地方小,被褥不幹淨,叫小二把原來鋪的那些都拿走。”
“他們要換上自己個帶的,店小二拆了,堆在一個角落裏,叫我過去抱迴來洗。我去的時候,裏頭吵吵嚷嚷的,好些人。正好看到那許公子來住店。”
“茶樓統共兩層,一樓是喝茶吃飯的,二樓是住的。那小娘子住的是天字號房,姓姓姓……姓周,沒有錯,姓周,是從西京來的。那許公子看上去特別慌張,年紀輕輕,冒冒失失的,還不小心摔了一跤。”
“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他進了屋子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便又出來了,慌裏慌張的出了門,朝著北麵走了,我迴家的時候,他一走,停在旁邊的一輛馬車便跟了上去。後來我就沒有見過他了,第二天便聽人說他死了。”
謝景衣皺了皺眉頭,“你看到的這些,店裏的小二都知道嗎?你有沒有跟旁的人說過?”
李金香搖了搖頭,“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日住店的人格外多。像我們這樣的小鎮客棧,才有幾個小二,都忙得腳不沾地的。那周小娘子要求繁多,陣仗浩大,當時人應該都注意她去了。”
“第二天,小二去收拾屋子,地字第一號,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後來才有了那許公子偷了人東西的傳言。縣衙有差人來問過小二,倒是沒有人問我。”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這些有沒有用,本來想去告訴官差的,但是婆母不許我去,說我們兩個女人在家,若是惹上官非就不好了。再則那許公子又是橫死的,搞不好有殺身之禍。”
“若隻有小公子,我倒是不好去說,見到小娘子也來了,這才把心一橫……您轉告給小公子,可千萬不要說是我說的,我們寡婦生存本來就艱難,若是有什麼閑言碎語叫那張桂花知曉了,指不定要說成什麼樣子去。”
李金香說著,又擔憂的看向了謝景衣,絮絮叨叨道,“之前聽小娘子說,小公子在這裏養了外室?這怎麼行,他是我們杭州的女婿……”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