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嫻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她一緊張的時候,就喜歡轉鐲子,可如今,那裏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了。
謝景嫻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阿娘,不用擔心,前些日子吐得厲害,郎中瞧了也不見好。婆母請了個仙姑來看,說是孩子不喜歡金器。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便全摘了。”
翟氏皺了皺眉頭,狐疑的看了謝景嫻一眼,“你可被哄阿娘。那金器戴不得,玉器還戴不得了?再說了,我怎麼從未聽說過,肚子裏的孩子,還同金器相斥了。”
“你老實同阿娘說,可是你婆家出了什麼事?阿娘醜話說在前頭,嫁妝什麼的,都是給你傍身用的,你可別傻不愣登的,全給別人花了。”
“到時候你肚子裏的孩子生出來了,拿什麼花?總不能給孩子買個鎖鏈,還要看婆家人臉色吧!這半年來,家裏頭大事小事不斷,我也沒有好好的去打聽一番。”
“你迴迴迴來,都說過得好過得好的。我想著你這孩子從小不會撒謊,便全信了。如今看來,不像是這麼迴事兒!”
翟氏越說著,越覺得不對勁起來。
謝景嫻的氣色,可比宋光熙差多了。
“你那婆母,看著是個好人,莫不是苛待了你?現在你父兄都在京城,你莫要怕,娘家給你撐腰去!”
謝景嫻有些哭笑不得,“阿娘,當真沒有騙你。我真的挺好的,我才嫁過去多久,又不是頓頓吃金子吃銀子,還能把嫁妝就吃空了不成?”
翟氏想想倒也是。
她給謝景嫻的錢,不說花一輩子,便是坐吃山空,那也能吃個一二十載了。她才出門子多久啊,再狼心婆家,也不能夠給她一口氣花完了啊!
“那便好,你那婆母也真是的,信什麼不好,信仙姑。我的兒,今兒個多吃些。”
謝景衣瞟了謝景嫻一眼,悶著頭沒有說話。
幾個人一道兒包粽子,還有女婢婆子幫手,倒是包起來也快,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全都包好了。
翟氏端了去廚房裏煮,宋光熙便迴了自己的院子,準備節禮去了。等粽子熟了,謝景澤便是要同她一道兒迴娘家去的。
謝景衣挽著謝景嫻的手,在庭院裏晃蕩著。
翟氏在家中無聊,日日抓著這院子整,比起剛搬進來的時候,謝家精致了不少。
“頭迴我同姐姐說的事,可妥當了。”謝景衣淡淡的說道。
這些日子她好像開始抽條了,不光是人長高了些,便是臉也清瘦了不少。就連聲音都不如以前那般奶氣,反倒是帶了一股子清冷。
真的有要出嫁的小娘子模樣了。
謝景嫻有些怵她,輕輕的“嗯”了一聲。
謝景衣也沒有追問,隻摸了摸謝景嫻的手指。
她那裏原來一直戴著一枚戒指,戴得久了,手指都留了一圈痕跡,如今不戴了,那痕跡便越發的紮眼起來。
謝景嫻手一抖,想要把手抽出去,掙紮了幾下,便又放棄了。
“姐姐可要過得好好的。你過得不好,旁人怎會憐惜,也就隻有你的父母兄妹,牽腸掛肚了。話我說得太多了,姐姐聽了要煩我了。”
“希望姐姐像今日在阿娘麵前說的一般,心中有數,那便好了。”
謝景衣輕輕地說著,就像在說吃飯喝水的事情一般。
謝景嫻聽得,卻心中沉甸甸的。
“三囡你……”
你以後不管大姐姐了嗎?這樣的話,堵在嗓子眼,是怎麼都說不出口的。
她比謝景衣大了那麼些,以前在閨中的時候,便事事相依靠,出嫁之後,也多靠景衣提點。走到今日這一步,她都要做孩子娘了,又怎麼能夠全靠阿妹過日子?
再說了,過幾日柴家來下了聘禮,到了夏日的時候,謝景衣出嫁之後,便是柴家婦,更加沒有理由,管他們府上之事了。
“我省得的。”謝景嫻將到嘴邊的話憋了迴去,改口道。
謝景衣對此並不意外,她想了想,還是說道,“大姐姐,有的事情做得,有的事情做不得的。”
謝景嫻一愣,抿了抿嘴,胡亂的點了點頭。
謝景衣在心中歎了口氣,對著牆頭揮了揮手,“好好的,你怎麼還上牆了?我阿爹呢?”
柴祐琛站在牆頭上,戴著一個鬥笠,手中拿著一枝竹竿兒,看上去頗為滑稽。
“李子熟了,伯父說你喜歡吃李子,叫我摘一些。他拿梯子去了。”
謝景衣瞧著樂了,“這李子樹不錯,真會長,長在兩府中間,不偏不倚的,等日後我出嫁了,也還能吃著!”
柴祐琛聽到出嫁兩個字,悄悄的紅了耳根子,又見謝景衣大大方方的,強壓住了心頭的甜蜜,他怎麼能輸?他怎麼能輸給謝景衣?
雖然早已一敗塗地,但他柴二郎,也是要麵子的!
他想著,摘了一顆又大又紅的,朝著謝景衣扔了過去,“接住!”
謝景衣沒有反應過來,被那李子砸中了鼻子,一頓怒吼起來,“姓柴的,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嗎?沒看到我長高了長高了,你砸我臉了!”
她說話聲音中氣十足,簡直宛若河東獅吼,拿著梯子的謝保林被她這麼一嚇,差點兒沒有叫梯子砸到腳。
“謝三囡,你吼什麼呢?不就是被李子砸了麼?多大點事兒,你小時候,你忘記了?為了吃李子,爬上樹去了,那李子樹啊,在河邊……哎喲喂!”
謝景衣一聽,忙捂住了鼻子,衝了過去,幫謝保林抬起了梯子,“爹啊,爹啊,你是我親爹啊!給我留點臉好嗎?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啦,你再這麼胳膊肘往外拐,我可要告訴我阿娘了啊!”
謝保林一聽,頓時樂了,學了謝景衣的聲音,“兒啊,兒啊,你是我親女兒啊!給我留點臉好嗎?”
謝景衣臊得滿麵通紅的,“爹!你床底下藏著的……”
謝保林立馬捂住了謝景衣的嘴,求救的看向了柴祐琛。
柴祐琛拿著手中的竹竿子捅了捅樹,一大堆李子劈裏啪啦的掉了下來,砸得謝保林同謝景衣跑得比兔子還快。
謝景衣氣了個倒仰,將之前砸中了鼻子的那顆大李子,在衣襟上擦了擦,“爹,你看他,還沒有下聘呢,就敢砸老丈人啦!”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