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忍冬進門的時候,看著一地狼藉,還當是夜裏進了碩鼠……
屋子裏的二人,沒有要熱水不說,半點妖精打架的動作也無,她偶爾來門口聽喚,都是安安靜靜地,半點聲音也無。
這滿床的吉祥果,都被吃了個精光,也不知道,到底是更吉祥了,還是不吉祥了。
忍冬不敢問,輕聲擱下了銅盆。
“娘子,該起了。”
謝景衣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手肘一撐,想要坐起,卻是紋絲不動,被人牢牢的禁錮著,她一個激靈,抓起枕頭邊的素簪子,便往一旁紮去。
“疼疼疼!”柴祐琛哼哼著睜開了眼睛。
謝景衣不同一般嬌弱女子,這胳膊肘十分有力,柴祐琛毫無防備,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戳出來了。
聽著這說話聲,謝景衣頓時清醒了,若無其事的將簪子往頭上一插,踹了柴祐琛一腳,“起……”
話還沒有說出口,柴祐琛的手已經架在她的脖子上了。
“嗬嗬……”謝景衣冷笑出聲。
柴祐琛宛若大冬天裏澆涼水,瞬間清醒了,這種反派的笑聲,大約也就隻有謝嬤嬤笑得出來了。他恍惚的睜開了眼睛,瞅著謝景衣的臉,這才想起來,昨兒個夜裏,他當真已經娶了謝景衣進門了。
這次不是做夢,是真真切切的事實。
這麼一想,柴祐琛恨不得剁了那隻不聽話的手,他快速的將手收到了身後,認真的說道,“我從來都不讓女子靠近,你看,連喝多了睡著了都十分的警醒。”
謝景衣又是冷笑一聲,“從未見過新婚頭一日,便要謀殺妻子的,嘖嘖,你這是要夜夜換新娘,日日做新郎?”
柴祐琛剛要解釋,眼尖的看到了謝景衣插在頭上的素簪子,眼眸一動,笑道,“這是我給娘子的迴禮呢!畢竟有人起床睜眼頭一件事,便是拿簪子戳死親夫,想要新婚變新喪呢!”
“更厲害的是,我家娘子她戳了之後,還若無其事的把兇器戴頭上,佩服佩服!”
謝景衣一言不發,抬腳就是一踹,柴祐琛往後一仰,等發現自己個是在床邊緣時已經晚了,隻得翻了個跟鬥,光著腳丫子落到地上。
這一落地,頓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五味雜陳起來。
一旁的忍冬,恨不得自己此刻擁有遁地之術,縮成一團讓人瞧不見,但這隻是想想而已,她硬著頭皮說道,“這地上的果殼兒,奴還沒有來得及掃。”
謝景衣終於忍不住,叉腰大笑起來。
“哈哈,快快快,快上來,別硬撐了,讓我看看,你是踩到棗核了,還是花生殼了。要不咱們打個賭,要是你坐到床上來,腳上粘的棗核多,那我每個月從你月錢裏扣十兩銀子;反之,我每個月給你添十兩銀子。”
柴祐琛大手一揮,便往床上跳。
抬起雙腳一看,隻見腳底板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粘上來。
謝景衣一瞧,嘿嘿一笑,“我贏了,扣錢!”
柴祐琛自覺上當,“不是,為何是你贏了?什麼都沒有粘上啊!”
謝景衣眨了眨眼睛,“不是說了麼,反之,什麼叫反之,就是除了粘的棗核比別的多外,其他的情況,都是我贏了啊!”
“哈哈,你可真傻,那棗核在地上擱了一晚上,都幹了,怎麼還粘的上,也就點花生皮,能粘上了!”
柴祐琛鼓起了臉頰,有本事比拳腳功夫!
鬧歸鬧,兩人還是麻利的下床梳洗,又換了新衫,方才朝著祠堂行去。
齊國公早就在裏頭候著了,正同柴大郎低著頭說著話兒。齊國公倒是還好,笑嗬嗬的,倒是柴大郎囧著一張臉,見到謝景衣同柴祐琛來了,明顯鬆了一口氣。
他這身份,委實尷尬,來也不是,不來也不是。但他到底來了。
香火已經準備齊全,齊國公先是鄭重的告了祖宗,然後才坐下來等著新人敬茶。
“阿爹,喝茶。”
齊國公紅光滿麵的接過了,一口氣就喝完了,“阿爹說了一車軲轆話了,都口渴了。逸天啊,時而機靈,時而憨傻,全靠景衣你看顧了。若是他待你不好,告訴阿爹,阿爹替你出氣。”
“阿爹,隻有一個要求,對我們逸天不離不棄。”
他說得輕描淡寫的,但謝景衣已經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殺氣,若換了旁人,怕不是要嚇得瑟瑟發抖了。
“阿爹請放一萬個心,謝三我不敢說自己是個好妻子,但我絕對是一個可以放心把後背交給我的人。”
齊國公威壓一收,笑著從一旁的托盤裏,拿出了一串鑰匙,“阿爹我這輩子,就逸天這麼一個兒子。養這麼一個刁鑽的家夥,便費了我半生的氣力。現如今,他有了你相伴,阿爹十分的放心。剩下的半輩子,都要獻給我大陳了。”
“這的家業,全都是逸天的,打今兒個起,便全交給你們了,你可敢接?”
謝景衣樂開了花,雙手接了鑰匙,“阿爹且放心,這個差事,整個東京城,也就是我最合適了。”
齊國公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謝景衣垂了垂眸,又看向了一旁板著臉的長公主。
她一直麵無表情的,既沒有笑,也沒有生氣,像是一尊木偶。
謝景衣端了茶,喊道,“母親,請喝茶。”
聽到謝景衣的聲音,長公主像是被喚醒了什麼不好的記憶,嚇了一跳,拿帕子擦了擦嘴,快速的端起了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然後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一個錦盒,那錦盒裏躺著一套頭麵首飾,中規中矩,讓人挑不出半點錯兒來。
她僵硬的說道,“早日給柴家添丁進口。”
謝景衣敷衍的點了點頭,這個重擔就交給青厥了。
長公主見謝景衣看向了柴大郎,默默的鬆了一口氣。
自打見識了謝景衣的真麵目,再見她這種人畜無害的樣子,反倒讓她發怵,心情萬分的複雜。
她想著,偷偷的看了一下笑得眼睛鼻子嘴巴都皺成一團的齊國公,新婚之日也麵無表情,隻盯著桌上那盤紅棗發呆的柴祐琛……心中暗暗的下了決定,日後她再也不來了。
“大兄大嫂喝茶。”
柴大郎看上去特別高興,比起之前,他的起色好了很多,除了聽唿吸聲還有些發虛,其他的同常人無異。
柴大嫂給了謝景衣一對水頭上好的玉鐲子。
這門親事到這裏,便算是徹底的成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