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吹胡子瞪眼,動不動就要撞柱子血濺當場的硬骨頭們,今兒個一個個的倒像是等著投喂的魚,光看著嘴一張一合的,卻發不出什麼聲兒。
這群人是上趕著看柴祐琛的好戲呢!欲言又止?那你就憋著吧。
謝景衣眼眸一動,就著柴祐琛的手,下了馬車,“多謝官人,今兒個樊樓有官人最愛吃的酥肉,這不特意給你送過來了。”
柴祐琛一個激靈,肉眼可見的,自己個手背上的汗毛根根豎了起來,別人撒嬌是要情,謝景衣撒嬌是要命啊!豈止是肉麻,這嬌滴滴的聲音,做作得像是人拿著金簪子在那地板上刮刮刮。
等到磨得鋒利了,便會提起,一簪子紮在你的脖子上。
他不記得是在官家看的哪個話本子上瞟到過,說醜人撒嬌比美人撒嬌管用,為何,美人撒嬌別有風情,想多看一會兒,醜人撒嬌辣眼睛,隻想草草應承了事。:筆瞇樓
謝景衣不醜,但他想應承。
“嗯。你小心些,可去尋李杏了?”
謝景衣見柴祐琛恢複的了正常,自然也再作妖,對著那群老頭子們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有事耽擱了。”
柴祐琛皺了皺眉頭,牽著謝景衣便往裏頭走,坐在門檻上的一個老頭子,笑瞇瞇的說道,“恭喜恭喜,聽聞柴夫人喜字當頭啊。今兒個一早,柴二郎便請我們用了朝食了。嘖嘖,這還是頭一遭,占了他的便宜,可見他真是歡喜得鼻孔裏都要噴出花來了。”
謝景衣瞥了柴祐琛一眼,見他耳朵微微泛紅,笑了出聲,“頭一遭,沒有經驗,手忙腳亂是真的。怎能就請您用朝食呢?待孩子平安出生,定要請您喝喜酒。”
那老頭子頓時瞪圓了眼睛,“好家夥,這朝食老夫要吃虧了。才吃了兩麻團,柴家娘子就想找我收喜錢。”
他說著,自己也哈哈笑了起來。
謝景衣同他們寒暄了幾句,方才順利的跟著柴祐琛進了屋。
禦史臺很大,禦史卻並不多,柴祐琛是少卿,有自己個獨一間的書房。
忍冬擺了菜,便同柴貴一道兒,有眼力見的守在了門口。
“一會兒我陪你去尋李杏,你昨兒個落了水,也不知曉有沒有影響。”
謝景衣見他當真十分在意,輕輕的嗯了一聲,給柴祐琛夾了一塊酥肉,“我倒是想去,但最近要忙起來了。”
……
今年的二月,於大陳而言,注定是不平凡的二月。
殿試剛過不久,三甲遊了花車,整個京城尚且沉浸在榜下擇婿的歡喜之中,陳宮之中,便傳來了驚天一雷。
齊皇後失德,在宮中施巫蠱之術,當廢。
一時之間,京城裏人心惶惶。那兩個字,簡直就是洪水猛獸,一旦沾上了,便是一片人頭落地。新黨揪住此機會,下手肅清,更有文豪撰寫千字文,列出齊皇後大罪。
太後重病不出,後族龜縮不語,新黨如日中天,就差扯開嗓子嚷嚷,下一任皇後必定姓謝,皇長子要變嫡長子!從此之後,誰敢爭鋒?
陳宮沉寂得如同一灘死水。
敢在這個時候蹦躂出來的人,早已經成了枯骨。
太後拿起梳子,對著銅鏡梳了梳自己的鬢角。她抹了好些發油,沒有一絲亂發。
“想當年,哀家剛剛進宮,先皇誇哀家發如烏雲,近處幽香。我最喜歡的,便是這曇花香味的發油。罕見,精貴,香氣媚而不俗,這大約是他唯一喜歡我的一點。”
“現如今啊,這頭發已經全白了,稀疏的幾根,用不著頭油了。就這麼一罐子,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這頭油一如初見,人卻已經完全不同了。”
站在她身後的嬤嬤,低著頭不敢言語。
坐在小桌邊的官家,隻是在飲著茶。
“這人啊,不能忘本。譬如哀家,就將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記了個一清二楚的。若是心記不得,那便用筆記住了。不管好壞,都要千倍奉還。”
“皇兒可還記得,在你小時候,哀家便是這樣教你的。可惜你不是個好學生,白瞎了我的一片苦心。先皇兒孫眾多,是誰讓你坐了那個位置?”
官家管著茶盞又喝了一口,“我做過太子。太子即位,當然是父皇的選擇。”
太後笑了出聲,又從梳妝匣子裏,選出了一隻梅花簪子,“這是先皇親手畫了樣子,打了來送我的。他這個人吧,不能說無情,隻能說太過濫情了。當時宮中每一個女人,怕不是都能夠說出一段,同他的故事。”
“你倒是像了他,沒有心,最是會裝聾作啞。你的那些哥哥們,是怎麼死的?你的那些子侄們,為何不敢動?那都是我齊家在背後給你掃清了前路。”
“這才幾年,你便過河拆橋,也未免太過急迫了一些。也是,年輕人,最是沒有耐心了,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哀家說的恩情,你心知肚明的,卻揣著明白裝糊塗,這樣就覺得心安,覺得自己手上,沒有沾上兄弟們的血了麼?當真是好一朵盛世白蓮花。”
官家將手中的杯子,輕輕的擱在了桌麵上,“若論這個,當然比不上您。若我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那您簡直是失憶了啊!”
“殺我母妃的仇人,站在這裏,要我報答恩情?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您當是翻書麼?上嘴巴皮同下嘴巴皮一挨,吐口氣,就將血海深仇翻了片了。”
太後又笑了起來,“這話,可不想是你說的,倒像是謝三說的。怎麼著,你這個皇帝當得,連話都不會說了麼?倒是鸚鵡學舌起來了。”
官家站了起身,走到了太後身邊,從梳妝匣子裏選了另外一支梅花簪,插在了太後的頭上,“您的頭發未免也太少了些,簪子都插不住了。不是我說,父皇真的喜歡這麼油膩的頭發麼?”
“像是肥豬肉擱在太陽下曬,油都要滴下來了呢。當然了,他確定是不喜歡,要不然的話,也不會送您隨手可見的梅花簪子了。梅,即是黴運,又是沒了,那是在說,您於他而言,就像是黴運一般,若是不存在,那就好了呢。”
太後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你學說話,倒是學得不錯。”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