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關慧知離了東京城,謝景衣這還是頭一遭來吳將軍府。
太後謀逆的那段日子,吳老夫人恰到好處的病了,去城郊修養了好些日子,最近方才迴了府。
謝景衣提了提釣竿,這是她今兒個早上,釣起來的第三條大魚了。
坐在一旁戴著鬥笠的吳老夫人,樂嗬嗬的拍了拍手,“這條好,這條好,這條一看就活潑又好動的,看那尾巴撲騰的,多靈活!今兒個就吃這條了。”
“前麵那兩條不行,頭一條腦袋上黑漆漆的,像是烏雲罩頂,不適合黃道吉日的時候吃;那第二條,胖得跟啥似的,肚子像豬肚,一瞧就是個懶的。”
“勤快的魚,肉質緊湊有彈性,這懶惰的魚,肉跟稀粥一般,嚼起來沒有味兒!
謝景衣乖乖的將這條魚放進了魚桶裏,伸長了脖子,看了看吳老夫人的這個魚塘,不……不能叫魚塘,應該叫魚缸……倒不是塘小,而是這裏頭的魚,簡直多得堆起來了。
那釣魚竿一放,一竿一條,跟後宮裏爭先恐後想被官家翻牌子的後妃似的……
“您這絕對是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吧!哪條魚離了水,被勾了嘴,那都直撲騰。若是擱鍋子一煎,那得蹦出來。”謝景衣說著,收了魚竿,遞給了一旁的忍冬,然後挽住了吳老夫人的手。
“我瞧著是今日的日頭曬得差不多了,算算時辰它給趕巧了,合了您眼緣!
吳老夫人一聽,仰著頭哈哈大笑起來。
她的頭發全白了,連一根雜色的都沒有,皮膚略有些黑,顯然沒有少曬太陽,一笑的時候,露出這個年紀很少見的齊整的牙。
那笑聲,嗡嗡的,中氣十足,一看便身子康健,是個要長命百歲的主。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是個大忙人,這中秋節禮,哪裏需要你自己個親自來送。說吧,有何事?我們武將家的,不興扭扭捏捏的。是不是我家哪個小子,在外頭惹了事?”
謝景衣笑了笑,“您這般說,羞得我想鑽到魚堆裏頭去。不過,確實是有事!
吳老夫人了然的領著謝景衣進了雅室,將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但說無妨。”
謝景衣點了點頭,“徐雅您可認識?”
吳老夫人笑容一收,“可是小四惹出什麼事來了?那徐雅的祖父,名叫徐明,以前在老頭子的手底下待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會兒我才剛嫁進吳家不多久!
“後來徐明的腳受了些傷,走路的時候,輕微有些顛簸,本來算不得什麼大事,但老家來人,說給他說了一門好親事。徐明選擇了迴去,我們都不是斷人前程的人!眒.Ъimilou
“老頭子便寫了信,向地方上推了人,給了他一個養家糊口的差事。鐵打的將軍,流水的親兵,老頭子親兵換了一茬又一茬兒的,後來他如何,路途遙遠,我們便也沒有關注了!
謝景衣略有驚訝的看向了吳老夫人。
果然,成了精的老狐貍,就沒有一個不厲害的。
她就是提了徐雅的名字,吳老夫人立馬意會了她想知道什麼不說,還直接想到了吳四虎。
“他那門親事,您可還有印象。老將軍的舉薦信,是寫給誰的,在何處?”
吳老夫人皺了皺眉頭,“時隔多年,你讓我慢慢想想!
謝景衣眼眸一動,略微提醒道,“可是南下了?”
吳老夫人一拍手,“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我家老頭子也愛釣魚,那時候他還說過,羨慕徐明,日後可以江中垂釣,釣河豚了。”
“沒錯沒錯,挨著長江……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劉備借荊州,有去無還。那徐明就是去了荊州,對,荊州沒錯了!”
“至於他的那門親事,我就沒有什麼印象了,他也沒有仔細說,隻依稀記得,是個打鐵的家的閨女,同武夫子倒也般配。出了什麼事兒了?我再三叮囑了四虎,叫他離那徐雅遠一些,他可是沒有聽?”
吳老夫人說著,哼了一聲,“也不是老婆子我做人涼薄。實在是這一旦進了宮,那就是官家的女人了,他是禁衛軍,同官家的女人有了牽連,沒事也要變成有事了!
“我自是知曉,我的幾個孫兒,除了五虎有可能成為智將,其他幾個,不敢恭維……四虎那心眼子,比我家門前的老槐樹都粗!”
“便是一隻兔子進了宮,在那染缸了攪和了幾下,再蹦出來那也成了狐貍精!老虎同狐貍,你說狐假虎威那個詞,是怎麼來的呢?”
“我們吳家啊,隻想安安分分的保家衛國,專心的為官家效力,那便夠了。若是四虎惹了什麼事,你盡管替我管教於他,叫他也摔個大跟頭,方才知曉,什麼是天高地厚!
謝景衣聽著,笑了起來,“您今兒個是把我當傳聲筒了呢!”
吳老夫人也哈哈笑了起來,推了推桌子上的托盤,裏頭放著切好的瓜,不像一般的富貴人家,切得十分的精細,用銀簪子戳著。
這瓜就是隨意的切了幾刀,連皮放著。
謝景衣拿起一塊,輕輕的咬了一口。
“因為今兒個來的,不是謝三,是黑羽衛大統領,老婆子此刻不表忠心,更待何時?若論這個,你那祖父,乃是人中龍鳳。”
吳老夫人說著,也拿起了一片瓜,“你今兒個既然來問了,還有心情釣魚,想來我家那蠢貨,還沒有惹出什麼大亂子來,還來得及亡羊補牢。”
“我們武將家的孩子皮實,摔跟頭不怕,隻要不摔死,那就夠了!
謝景衣笑著點了點頭,“謝三明白了。慧知可有信來?我有個商隊,過些日子要去邊關了,您有什麼要捎帶的,在這月底之前,叫人送到我那兒去,我叫人帶上。”
吳老夫人一聽,也不提吳四虎了,一臉驚喜,“那可真是太好了。她這孩子,嘴上說粗糙,但其實精講慣了。睡的褥子,蓋的被子,哪一個不是好料子?”
“去了軍營裏,睡帳篷,啃草根的,也不曉得她受不受得了。嘴上硬氣,就怕暗地裏哭鼻子。我還不知道她,上了戰場,定是要打頭陣的,心急的想要證明自己個。”
“這金瘡藥得多備一些。我們也常有人去邊關,但都是快馬報信的……老婆子我就不客氣了,你給我留個箱籠出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庇陮m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绷制咭挂贿咃w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绷制咭股钗豢跉,“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