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飄蕩在連綿的草原上,伴隨著晨風,似有些冷。
然而金兵卻感覺自己的肺裏有一團火,燒得難受。腹部一側(cè)更是隱隱作痛,令每一次的喘息都成了煎熬。眼前的眩暈感告訴他,這個時候如果不馬上停下休息,或許下一秒就會倒在地上。
可是他不敢。
昨天的那場戰(zhàn)鬥像噩夢一般籠罩著他,讓他一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惡意,瞬間驚醒。
他終於明白老板所說的,不要小看任何人,哪怕是無名小卒的含義了。即便是提前發(fā)現(xiàn)了包圍,提前布置了陷阱和雷場,可他的那些手下,依舊在一個照麵就全部倒下,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摸到。
他的自負和囂張,隻是把“烏合之眾”這四個字解釋得更加生動,僅此而已。
金兵承認,他害怕了。在那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他對老板的忠誠是從何而來的了,因為他怕死。他看見過太多背叛老板的人的下場。這個被稱為老板手下最魯莽,最膽大的人,原來骨子裏卻是最怕死的。
於是他果斷選擇了當初最不屑一顧的那個方案:逃跑。
“唿哧……唿哧……”
說起來是跑,但實際上,金兵此刻的步伐或許還沒有普通人走得快。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哆哆嗦嗦的在草叢裏挪動。透過濃霧,隱約能看到遠處那連綿的高山陰影。
進了山,就安全了。
金兵的心神微微有些放鬆,旋即便感覺到了明顯的眩暈感,急忙又繃緊起來。現(xiàn)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
可即便如此,他的思緒依舊不可抑製的發(fā)散,有了不合時宜的疑惑。比如說,老板遠在萬裏之外,為何就如此篤定的讓自己往東北方逃離?他怎麼會知道這個方向的布置有漏洞?
想到身後的追兵,金兵就不自覺的冷笑。
那三個白癡,自己不過略施小計,在反方向布了一片詭雷,果然就上當了,急吼吼的向後追。如果是滿編的wap保安隊,或許還會兵分兩路。可是自己運氣好,遇到的是個“殘隊”,隻有三個人。
“這會兒他們也應該反應過來了吧?”金兵歎息著望向前方,“可惜啊,爺爺我要進山了!”
步履蹣跚的繼續(xù)往前走,同時心裏默默計算著自己到達山腳的時間。
這一片草地太深,蹚過的時候總會有明顯的“沙沙”聲,好在這裏處於兩山之間的狹長地帶,風聲足以掩蓋一切。再加上清晨起的大片濃霧,隻要不靠近,沒人能發(fā)現(xiàn)他。
金兵開始還很慶幸,但很快,他就轉(zhuǎn)而懊惱於這種環(huán)境。
因為他看到了人,一個女人。金色長發(fā)在風中飛舞,滿是迷彩的臉上看不清表情,但這並不妨礙金兵認出對方的身份。
雙方距離不過30米,就在金兵拔槍上膛的同時,對方也看到了他。
“砰!”
“砰砰!”
槍聲在濃霧中迴響,順著風遠遠的傳了出去,大片的飛鳥從後方的樹林裏被驚起,鳴叫著飛向遠處。
“法克!”
偏西方的樹林裏,盧克忽然驚罵出聲,臉上滿是懊惱和驚怒,急忙加快了腳步。
……
顧老三的到來,並沒有讓王平覺得開心。恰恰相反,從這貨進帳篷的第一秒,王平就怒吼著讓他滾蛋。因為他不是空著手來的,在他手裏,還舉著平板電腦和手機。
“老大好生氣的亞子”
“廢話,被綁著能不生氣麼”
“以老大的性格,要是不被綁著,背上的針頭早就彎了吧”
“可憐的平平”
“冬卟瀧小崽打賞主播火箭×6……”
“就我一個人發(fā)現(xiàn)了老大的小毛雀兒嗎”
“哇哢哢,平老大的性別揭曉,是純爺們!”
“爺是黑戶打賞主播超級火箭×7……”
“噫~還沒粒花生米大”
“嗷!”聽到平板裏傳出的打賞聲,王平更生氣了。特麼的,顧老三居然敢在這個時候直播,看來是真的飄了啊!是誰給他的膽子?飄柔還是海飛絲?
顧朗其實有些後悔,早知道這貨反應這麼大,應該趁他昏迷的時候直播的。眼下這明擺著得罪人,不,得罪獾的事,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當然別說是後悔,哪怕真的有選擇,顧老三這會兒該播的還是得播。因為這當中存在一個悖論。
王平當初和埃菲爾搏鬥的場麵已經(jīng)被他直播了出去,尤其是最後一個畫麵,相當驚悚。在某獾昏迷的這幾天,他的粉絲們早就吵翻天了,不斷的在詢問某獾的傷勢。
可那個時候某獾本身就是挺屍狀態(tài),顧老三也焦頭爛額的,真要把一個“死獾”給直播出去,根本就不是安粉絲們的心,而是往油鍋裏澆水。
所以等某獾蘇醒的消息第一時間被保護區(qū)官網(wǎng)宣布後,陳白就再也壓不住暴躁的粉絲,打電話催著某人趕緊開播。與此同時,在家裏的姥姥也不知道從什麼渠道得知顧老三把某獾給弄傷了,非要讓他開個視頻看看。
左右某獾是得罪定了,於是顧鹹魚二者合一,幹脆直播和視頻一起開,長痛不如短痛的把事辦了。總不至於迴頭會挨兩次揍吧?
一大早還沒交班的袁曉曉下意識的躲開一步,退到鏡頭之外,抱著肩膀在一邊看熱鬧。在她身後的埃菲爾探頭探腦的往對麵看,不知道某獾為啥又這麼暴躁。
“歡歡,你個小兔崽子!”
手機裏突然傳出姥姥的聲音,讓某獾的吼叫戛然而止,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直播間裏頓時引發(fā)了大討論,大家關(guān)注某獾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一句話就能讓他安靜下來的。尤其語氣還這麼強硬,要知道就連顧老三都沒這個能力(麵子)呢。
在直播間裏看不到的角度上,顧朗開著微信視頻,和平板並排對著某獾,正好能讓姥姥看到某隻被剃了毛綁在架子上的家夥。
“呦,怎麼搞成這樣了?疼不疼啊?”
王平忽然很想哭,是那種被欺負了很久,突然見到了親人的心情。這感覺來的莫名其妙的,眼角甚至開始變熱。王平很想把這感覺給忍迴去,可聽著姥姥的話,看著那小小屏幕裏擠在姥姥身邊的狗子和狼小四,卻是怎麼都忍不住。
“嗷~”ъimiioμ
某獾衝著鏡頭低叫了一聲,小眼睛眼淚汪汪的,連叫聲都莫名其妙的變得尖細,直播間裏瞬間被萌倒一片。
“你個小東西!下次還亂不亂跑了?老老實實的在家多好,出去受那個罪!”
伴隨著姥姥的嘮叨,某獾不時的對著手機點頭或搖頭,那小毛臉怯怯的,絕對是所有人包括顧老三都沒見過的表情。大家心疼之餘,又恍然某獾的表情包居然還有新款。於是截圖的截圖,錄屏的錄屏。
而這個時候,隨著帳篷外的一片問好聲,劉敏雙手插兜,背著藥箱笑吟吟的走了進來。一看到某鹹魚,便笑著說道:“小顧你來啦?正好,平平到時間針灸了。”
某獾激靈靈的抖了一下,接著憤然怒吼,叫聲極其慘烈。
“嗷啊!!!”
“滾粗去,老子不歡迎你!”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fā),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wèi)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yōu)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wèi)冬,“這些東西的數(shù)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wèi)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wèi)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nèi)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jīng)]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jié)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wǎng),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huán)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shù)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zhàn)鬥之力。
而衛(wèi)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huán)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shù)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shù)隻妖魔。
“臥槽!”
衛(wèi)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wèi)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fā)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jīng)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jīng)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huán)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衛(wèi)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