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舍生取義今日事
金蟬走了十多裏,遠遠地望見東城門,想起前些天經曆的種種一切,金蟬隻覺得這次重來,猶如做了場惡夢一般。
當金蟬離城門越來越近,小白在懷中低聲道:“大哥,那老和尚說的對,你這麼去,別說到大將軍府,到城門就被官兵抓住了。”
金蟬一聽,知她說的在理,於是止步不前,看看左右無人,低下身來,將二鼠放在地上,說道:“小白、小黑,我此去險惡難料,你們倆莫要再跟著我了。”
二鼠見金蟬如此說,個個老大不高興,小黑更是道:“你要是怕我們跟著,那你別去啊!”
小白知金蟬性子,外表隨和,但骨子裏卻是堅韌無比,他一旦決定了的事情,決無返迴。於是用爪子碰了碰小黑,示意她別亂說,小聲說道:“金蟬大哥,我們自從和你在一起,這世間險惡,也遇到了不少,但我們卻相信大哥,也相信我佛。你不樂意我們陪著你,是怕連累了我們。但是你們人類王法雖大,卻管不著我們耗子。你要是非得到官府衙門去,我們不明著去,暗中也得和你在一起,你要非讓我們走,除非先讓貓把我們吃了。”
小黑聽了也道:“對,金蟬大哥,不管接下來如何,我們就是要陪著你,不離開你。”
金蟬聽了,隻覺天地之間,竟隻有二鼠對自己不離不棄,心中一酸,禁不住流下淚來,更咽道:“你們倆,這又是何苦呢!”
小白輕輕道:“我們不知道什麼叫苦,隻知道和你在一起,總比我們自個活著有意思。”
小黑道:“大哥,你聽我們一言,此去官府,必是兇險。你不肯說出那道人之事,估計大將軍也幫不了你。縱是你進去將那些人救了,但是那道人之事,你說不明白,又沒有別的證人,肯定會被關起來,我估計你這輩子是出不去了。”
金蟬一聽,猛然驚醒,心中思索道,“七佛滅罪、千年一解、金蟾之厄、自念自消、有緣者見,不可妄傳、你知佛知、再傳天變”。這件事因為自己的無知,闖出了驚天動地的大禍,且不提如何製止那女道人作惡,就是救弘土他們三人這件事,這世間,又有誰可以幫他呢?大將軍嗎?他雖位高權重,但若讓他牽進這事,沒準會連累了人家。求神求佛呢?可是,上天要管,又何必用他操心呢?玉蘭呢,她能幫忙嗎?
金蟬一想到她,心中一陣溫暖,隨即又搖了搖頭,心想她個弱女子又能如何,但心裏卻是隱隱地想,她卻是一個可以托付心事之人。唉!如小黑所言,如果自己被關一輩子,師父知道了,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一定會著急上火的。
金蟬想來想去,感覺除了眼前這二鼠,竟無一人可托付,正無奈間,腦海中猛地想起一人,對,張道陵張大哥。想到這,他低聲對二鼠說道:“我有一事,要你們幫我?”
二鼠齊聲迴道:“金蟬大哥,什麼事?你說就是。”
金蟬道:“你們說的對,我死不足惜,可是有些事,單憑咱們三個是辦不成的。我思來想去,隻有這人可以幫忙。你們還記得張道陵嗎?”
小黑道:“當然記得了,就是那個愛吹牛的小老道嗎!”
金蟬正色道:“不得無禮。這位張大哥與我相識不久,但他宅心仁厚,人又機智,我想他必能幫我。”
小白也喜道:“那太好了,我聽說他不是找那個仙人去了嗎?我們去找他,若是他和那位仙人在一起,我們就求那位仙人幫忙。”
小黑也高興地跳了起來,就要從金蟬懷裏鑽,口中還道:“那還等什麼,我們這就去。”
金蟬卻將小黑攔住,小黑瞪著一雙漆黑的眼睛不解地望著金蟬。隻聽金蟬說道:“不是我們,是你們。”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摸出張道陵所贈的那陰陽環道:“你們鼻子好使,這環上應還有張大哥的氣味,也好助你們快點尋他。”
說著,將那陰陽環往小黑頭上一套,那環正好不鬆不緊地套上了。
金蟬輕輕地撫摸著二鼠道:“你們快去尋他,張大哥與我說過他會算卦,可以讓他想法子救救太後。”
小黑道:“金蟬大哥,為什麼不讓他算算如何救你呢?”
金蟬笑道:“小黑,做事得先人後已,再說了,要是太後病好了,就可以求太後放了白馬寺僧人和兩個賣藝的大哥。好了,小白小,你們快去吧,一路上小心,不要惦著我,我會沒事的,你們放心,連那妖道都沒奈何我,何況是人呢!”
二鼠知他心意,是想讓她們放心去,可是盡管不舍,但想來想去也隻有這一個辦法,何況金蟬之命,它們也從未違背過,二鼠隻得淚眼汪汪地看著他,轉身隱入路邊而去。
金蟬見她們走了,不由地苦笑幾聲,覺得此時口中有些渴,想起那天所遇的心善的賣茶老婦人,不由想到,我此番見官,不知能否生還,何不將我在鄧府所學那豆腐製作之法,傳與她,也好讓她有個營生。於是快步向前走去。
不一會,他便望見路旁那個老婦人正在擺攤賣茶水,但此時她的攤位不知為何比之前離城門更遠,因為地勢太偏,她這裏更無人在那喝水,那老婦人正目光四處打量,似在尋找人似的。
老婦人也一眼看到金蟬,卻是一驚,迴頭看看四周無人,忙跑上前去,低聲喚道:“小師父,你怎麼又迴來了?我在城門處看見貼你的告示了,官府要捉拿你呢!我正怕你來呢,特意在此處等你,你還不快走。”
金蟬卻搖了搖頭,道:“多謝老人家,但我此番來,正是要投官的。”
那老人急了,跺腳道:“你這小和尚,不知輕重,這人一旦進了官府,不死也得扒層皮。”
她見金蟬衣衫襤褸、風塵仆仆的樣子,心下很是憐他,見四下無人,悄聲道:“來,過來喝點茶,你好趕路。”說著忙給金蟬衝了碗熱茶。
金蟬也是渴了,一氣竟喝了大半碗,老人又給他滿上。金蟬是不住地稱謝。但這時肚子裏有了水,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老婦人正好聽見,便又從籃中取給他取出個窩頭,說道:“這是我蒸的素窩頭,小師父你快拿著趕路吃。”
金蟬甚是感激,但卻不伸手接,說道:“老人家,這怎好,那是你的午飯,小僧且到前麵化緣去就行了。”
老婦人惱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幸虧是遇到了我,要是你化緣去,人家不但不給你吃的,還將你綁上送官哩!你吃完了就快走,等有人看見就晚了,千萬不要向東去了,附近村莊也不能去啊!依我看,那裏沒人去那裏才好。”
金蟬接過窩頭,站在攤旁,默默地吃了起來。他已經餓了兩頓,又經曆了這麼多事,肚中異常饑餓,吃起來甚是香甜。
吃完窩頭,抬眼看那老婦人,見她臉上露出又高興又焦急之色,知她心意,暗歎世間還是好人多。於是說道:“老人家,但我有一事要告訴你。”
那老人聽了,奇道:“什麼事啊?”
金蟬搖了搖頭,道:“我是想告訴你,有一個製作豆腐的方法,是我從大將軍府中學的,你先記下來,照著做,應比這賣水強。”
老人聽了,見金蟬一臉鄭重,也隻得用心記了。她頭腦靈活,金蟬隻說了一遍,她便記住了,當下又催道:“小師父,我不知道官府為什麼要抓你,但我知道你是好人,你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
金蟬見她記住了,便施了一禮,不顧她再三勸阻,毅然向城門口走去。
走了一會,忽聽路旁有熟悉的“吱、吱”聲,金蟬心中一動,低頭向路邊望去,見二鼠正隱在路旁等著他。
金蟬忙左右看,見此時路邊正好無人,這才來到路旁,悄悄道:“你們怎麼還沒走?”
小白和小黑卻不言語,隻是一下子奔上金蟬懷裏,小黑更是蹬鼻子上臉,在金蟬臉上一陣亂親,淚水沾滿了金蟬一臉。小白也是淚汪汪地望著金蟬道:“金蟬大哥,我們再看看你就走,你多保重啊!”
小白說完,二鼠就下了金蟬身子,隻幾閃,就再也不見蹤跡。金蟬流著淚見她們走遠,心中好似放下了塊重石,不再有所牽掛,隻身向東城門處走去。
仲秋時分,本應秋高氣爽的天空,今日卻變得霧茫茫的,臨近中午,日頭卻仍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無力地照射著天空。
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守城門口的幾個兵丁,也無精打采地站在城門前,一邊小聲地嘀咕著,一邊不時地望望天空,盼著下一班人好早點到來接班。
金蟬來到東城門,隻見城門北牆上掛著一張大大的絲帛做的告示,上麵畫著一個僧人模樣圖像,細看果然與自己很像,不由地暗歎畫像之人手法高超。
告示下邊寫著一行字,寫的是懸賞十兩白銀,提拿要犯,妖僧金蟬,有知情不報者同罪。告示旁也立有兩名官差,也正靠著牆休息。
金蟬微一猶豫,便慢慢地向前走去,目光仍是盯著牆上畫著自己像的告示。
兩官差見過來一個人,瞇著眼打量了金蟬幾下,見是一個衣衫襤褸之人,來到自己跟前,一副走又不走的樣子,左首一個官差便喝道:“喏,幹什麼的,想發財到一邊去。”
金蟬吃了一驚,心道:“怎麼他們見了我不捉我呢?”不由地口中吱唔道,“我,我,我是……”
另一個兵差也喝道:“我什麼我,看不出老子煩著呢嗎?你給老子滾一邊去。”說著用手一撥,將金蟬推向一邊。
金蟬無奈,但心中一想,如此正好可先到將軍府一趟,便默默地從城門中走過,隻是心中奇怪那圖像上畫的與自己十分相像,這些人為何不捉自己。
金蟬走過城門後,兩個官差尤在議論,其中左邊的那個人道:“你們還別說,這個人倒是個頭發少的,衣服也像是僧衣。”
另一個則道:“老兄,你可是想發財想瘋了吧,看誰都像是那個小和尚,上頭可是說了,那小和尚長得特白淨,可不跟剛才那個醜八怪似的。”
左邊的那一個急道:“這種財,我可不想發,我一個堂兄是衙門當差的,今早起聽他說,昨晚去抓那妖僧的人都被害死了,他當時正好肚子痛,沒去了,撿了一命。”
兩個官差說到這裏,不由地腳下挪動,又離那告示遠了點,生怕沾染上這個妖僧的晦氣,渾不知他們所說的人,是財神爺也好,是煞星也罷,剛剛被他們轟走了。
金蟬進得城來,依著原路直奔將軍府去。他心中仍是奇怪那些兵差明明自己站在他們麵前,卻不動手抓他,莫不是自己這兩天經曆太多,未洗臉的緣故。伸手摸了摸,卻無任何異狀。他邊走邊想,一眼看到遠處正在靜靜流淌的洛河,心念一動,找小路來到河邊。
此時的洛河,河道上仍是船來船往,但比起清晨卻清靜了許多,尤其是金蟬所站的河邊,正是一個淺水坑處,水麵上平整如鏡,金蟬站在岸邊,向水中的自己倒影望去,不覺嚇了一跳。
原來水中的他,不但容顏憔悴,更讓人吃驚的是臉上布滿了白斑,如同人得了皮膚病一般。
金蟬情急之下,忙俯下身來用手捧水來洗,但臉上所沾的不知是何物,甚是難洗掉,他費了好大勁,才洗下來一點,金蟬心想,難怪那些兵差不識得自己,連他自己都差點認不出來自己了。
但這是怎麼搞的呢?若是在那墓中,雖弄的一身土,卻不記得臉上受到別的傷害,否則的話,那賣茶老婦人為何能一眼就認出自己來呢?
他想著想著,驀然想起他走到城門前時,二鼠來與他告別,小黑曾到自己臉上親吻,是不是她們弄的?金蟬想到此處,嘴角不由地露出一絲笑意,明白準是這兩個小淘氣包弄的。
他年紀雖小,但天資聰穎,又處處為他人著想。心想自己已經是個要犯,此次貿然前往將軍府,會給人家添麻煩。這個樣子,也許能見到大將軍,等自己告訴他那黑衣道人就是曾在他府中遇到的那班道人中的一個,讓他好生提防,並請將軍設法救助那些無辜之人後,自己就前去官府投案,至於個人安危,那是坦然處之了。他想到此節,不再洗臉上汙跡,起身上路,悄然來到將軍府前。
隻見鄧府正門緊閉,門前站著七八個家丁,個個表情嚴肅,門前卻是空無一人。金蟬心道,我且去西角門看看,若是安管家或是鄧福在最好。他來到西角門,卻見門也關閉,門外也無家丁。金蟬不覺又是躊躇起來,心道我是敲也不敲。
他正猶豫間,隻聽門“吱”的一響,從裏麵走出一個人來,金蟬抬眼看去,衣著家丁衣飾,卻正是鄧福。隻見鄧福見門前有人,麵色一變,揮手道:“哪裏來的,在這裏擋道,快快給我走開。”
金蟬低聲道:“鄧福,是我,金蟬。”
鄧福聽了一楞,然後又是一驚,道:“什麼,你是,你是?”
“怎麼,這剛一天不見,你就不認得我了?”
鄧福看了看金蟬,又轉頭看看四周無人,才一把抓住金蟬,又急忙放手,問道:“你真是金蟬小師父,你怎麼弄成這樣了?”
金蟬低聲道:“是我不小心弄得,我問你,大將軍可在府上嗎?”
鄧福向四周看了看動靜,不答金蟬問話,卻道:“外麵正在抓你,你是如何進來的,難道你真會妖術不成?”
金蟬聽了,心中暗自一歎,忍不住誦了聲阿彌陀佛道:“小哥,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壞人,也不會妖術,這些事我也一時說不明白,我此次來隻是想見大將軍一下,你能否行個方便。”
鄧福搖了搖頭,道:“不是我不幫你,隻是大將軍不在府上,大將軍自昨天夜裏進了宮,到現在我一直沒見到他呢!你找大將軍啥事,嗯,你是不是想請大將軍救你啊!”
金蟬笑道:“我若是怕死,就不到洛陽城來了。既然如此,小僧告辭了。”
鄧福奇道:“你去哪啊?”
金蟬道:“我去官府。”
鄧福叫道:“官府,你,你這是自投羅網啊!你為何不先躲起來呢!等大將軍迴來了,也許,也許,會有法子啊。”
金蟬道:“不了,我此番,沒遇到大將軍,也是無緣,看來緣聚則生,緣散則滅。善哉惡哉,苦樂同道,風吹雲散,雨過晴天。”
鄧福聽了,麵色古怪,道:“你這小和尚不知死活,原來是經讀傻了,說得都是些什麼!哎,我不管你什麼怨這怨那的,你要去官府我也沒法,可是你千萬別說來過這裏就行了。”說著不再理金蟬,進了門去,就要將門掩上。
金蟬忽又想起一事,輕聲對著門道:“小哥,你想著告訴大將軍,小心那個道人,那個穿黑衣道人……”然而當的一聲,門已關上,門內再無應聲。
金蟬本想告訴鄧福讓他告訴大將軍小心那個上次與人公真人同來的黑衣真人,但人家早已關門不理會他了,隻得搖了搖頭,心道我已盡心,此後全憑天意,願我佛保佑,我自去投官便是。他想到此節,心下再無掛礙,轉身離去。
鄧福在門縫中偷著看到金蟬走遠,心道:這小和尚不知是膽子大,還是啥也不懂,怎麼盡是一個心眼,還說什麼小心道人,哼!我看更得小心和尚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