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辭下午出門時,沒帶南艾,隻帶了蕭塞和蕭覃衍。三個人騎著馬就一路出了城。
馬踏飛燕,塵煙四起。
蕭塞將馬栓在山下的小寺廬蓬內,然後蕭九辭帶著兩人沿著上山的石階走上去。
一步一個階,可謂是心誠實穩。
普硯山的石階繞著山峰蜿蜒而上,據說是前朝的幾位將軍帶著忠良之仕一階一階安置的,為的就是建造保國之泰山遺墳。
現在到了大舜,倒是便宜了大舜國士。
大舜開朝百年餘來,除了開國先仕配享國寺以外,近半百年來也就出了蕭驍禦這麼一位梟雄。
蕭覃衍一路看著這威嚴聳立的高山,心底鶴鳩肅然起敬。
“侯爺,今日屬下去京郊校場交接軍務,迴城時路過南街角口聽到乞丐們傳播侯爺昨日傍晚當街殺人的事。”蕭塞麵色如常,就是聽人詆毀自家侯爺,才心裏不痛快罷了。
“然後呢。”
走到半山腰,蕭九辭也沒有覺得腳步沉重,冷笑了一聲又腳步生風的往上走。
“屬下派人跟著那群乞丐,看見他們去了平西將軍府的後圍牆。後暗衛蕭四探進平西將軍府後院查到是賢榮縣主故意大肆傳謠。”
蕭九辭神色一凜,看向前路的眼眸如炬。
隨即,殺意忽於而出:“蕭塞,明日給循洲刺史傳信,說已經找到本候在循洲遇刺的證據,將是賢榮縣主尋到證據的消息告訴他。若是他不識抬舉,那前兩年吞賑災款的事便公布於眾就是。”
“是。”
蕭九辭神色自若,走到頂峰時也沒見她喘氣,倒是悠閑的負手踏上了最後一階。
蕭九辭轉身站在這頂峰之巔,向下俯視時,雲層與晚霞的交匯連帶著暖洋洋的暮日都那樣溫柔。
本候自出生便是高山而非溪流,本候繼位於群山之巔俯視平庸的溝渠;本候生來就不是人傑,又怎會放任作賤的小人在背後耍陰刀!
一定要強大起來,所有對自己不利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蕭九辭身量高挑,無形之中散發出來的威壓讓空氣冷了好幾個度。
她的戾氣很重,脾氣也不好。
“侯爺,後麵有人來了。”蕭覃衍站在後麵感覺到蕭九辭身上氣度的變化,連忙上前提醒著。
蕭九辭轉身對著鎮國寺的門,寺門裏走出來的是灑掃的小僧。
這小僧生的俊秀,他上前給蕭九辭行禮:“施主,請問與寺中哪位大師約了嗎?”
蕭九辭沒應他,隻抬腳往裏走:“本候是來看父親南川王的,你不必帶路,本候知道怎麼走。”
說完,小僧恍然慌忙準備重新行禮:“是小僧眼齪,見過南川侯!”
可為時已晚,蕭九辭已然揚長而去。
不過蕭九辭並不在意這些個虛禮,進了寺中,繞過正中佛堂。經過後方的小路穿進另外一個小佛堂,然後是幾條竹林小路,蕭九辭準確的帶著蕭覃衍兩人來到了後寺的墓陵。
穿過眼前帶池水小亭的石橋,便是定天陵了。
那裏躺著她永遠英勇無畏的父親,那是她一生都敬佩的人。
蕭九辭抬手伸進定天陵門口的石柱,解開了凹陷的柱洞中的石陷機關後,定天陵的門穩穩的向兩邊打開。
蕭覃衍心裏有些緊張,正視著定天陵裏麵時,能感受到裏麵長眠之人的浩然之氣。
定天陵裏麵點著長生燈,兩道石壁上刻著墓主一生的豐功偉績。
延伸到裏麵便是一扇巨椅狀般的墓,椅形墓正中刻著墓主的名字。邊上卻是被加刻上了追封南川王幾個字,這幾個字還受金墨加持,更顯尊貴。
蕭九辭看著估計是旨意下達時,鎮國寺的方丈帶人進來改的吧。
將目光向下移到墓口處,這石門裏麵就是父親的棺木了。以後百年之後,她的母親也同樣會睡在邊上那個墓口。
夫妻同穴,得此一世。
蕭九辭接過蕭塞點的香,隨後嚴肅的掀開衣擺,跪地一拜:“不孝女兒蕭九辭前來看望父親,還望父親恕罪。”
隻這一拜,蕭九辭腦中迴想起小時和父親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眼中蓄滿淚水。
蕭塞和蕭覃衍跪在後麵,連同蕭九辭一樣舉著香,表情悲傷又失落。
蕭九辭語氣哽咽,聽的身後的蕭覃衍不明所以卻很是心痛。
兩人大氣也不敢喘,一直聽著侯爺對著王爺墓碑哽咽的說話聲。
“女兒如今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貪玩了,但是女兒表麵上還是要紈絝些,省的勾的那人戒心防備的。”
“您知道嗎?女兒差點打到了北塬的老窩,要不是女兒暫時羽翼未豐,為了鉗製大舜皇帝,保住府中榮華依舊,家中長輩衣食無憂……”
從家長裏短說到北疆軍事,從權勢地位說到天下興亡。
蕭覃衍就這樣靜靜地聽著,如炬般的眼神看著墓碑的時候,那樣真誠。
到後麵蕭九辭也會像孩子一樣說話開始斷斷續續:“女兒從北塬王室那裏要了五萬匹精馬,到時候在草原蟄伏擁兵練馬。皇帝老兒山高路遠的,哪裏管的到你南冀軍……”
蕭九辭不說話的時候,陵墓中可謂是針落無聲。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久到蕭九辭的膝蓋跪的都有些麻了。
話也說的差不多了,看也看過了,該訴的委屈也訴了,蕭九辭也該迴去了。
“女兒今日匆忙來看您,迴去晚了母親還要說教,女兒今日就先迴去了,下迴再來看您。您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祖母她們長命百歲,保佑女兒次次出征都能旗開得勝,有命歸來孝順母親祖母們。”
隨即,蕭九辭跪著燒完最後一張紙,便俯身一拜:“女兒這就走了,父親安生歇息。”
蕭覃衍隻跟著蕭九辭接著一拜,便利索起身上前去扶蕭九辭起來。
“侯爺小心些。”
蕭九辭撐著蕭覃衍的手站起身,難過的說了這麼久,身形都是微微顫抖的。
出墓陵時,蕭塞詢問道:“侯爺,還迴府用膳嗎?”
“不了,就下山迴城裏隨便吃點就迴去吧。”
蕭九辭哭久了有些有氣無力的,蕭覃衍扶著他,出了定天陵,三人往水亭的方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