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中幽靜,最適合清淨。出家人最喜清淨。
昭明方丈白眉已垂,年歲也已很高。閉目時仿佛佛光加持,身周自為一世界。
“方丈大師,袁君梧有事請教!痹梢炎诜秸蓪I。謝青山和婉兒在殿外等候。
“事無不可說,你且問!狈秸烧f道。
“方太爺數月前曾在此帶走一位姑娘!痹梢验_始詢問。
“花倩娘自小便在此間,八年前,一位女施主帶著她來到溪穀,住在本寺對麵!
“哪位女施主?”袁六郎說道。
“女施主不曾提起。”
“寺的對麵貌似並無居住的痕跡!
“暴雨雷電摧毀了痕跡,山體塌陷已無原來麵貌。”方丈說道。
“晚輩此來豈非一無所獲?”袁六郎不禁感到低落。
“一路走來,你已並非一無所獲。況且山體塌陷之後,兩年間花倩娘便在本寺。”昭明方丈說道。
“女施主住在此間豈非惹人非議!
“我佛慈悲,見眾生苦難,搭救苦難。”
“不知兩位女施主曾住在哪間禪房?”
“是一位女施主,花施主,住在正門右側首間!
“另一位呢?”
“老衲不知。”
“打擾大師了,晚輩告退!痹晒矶,出殿門直向正門右側首間走去。
“老頭,問到什麼了?”婉兒跟在後麵已忍不住詢問。謝青山則隻是跟隨並無問話。
“到了一看便知!痹烧f道。
無人欣賞的美人,即使再美也隻能自我欣賞。安居於此的美人若不是有勘破紅塵之意,便隻能是另有深意。
樸素,這是袁六郎三人見到唯一能想得到的詞。
若不是有一柄木梳,很難想象這會是一位美人曾落腳的地。婉兒也已發愣,看著那柄木梳怔住了。
“你若告訴我這便是花倩娘住的地方,那你便打死我算了!
“打死你幹嘛?”謝青山居然會搭婉兒的話。
“打死我也不信!難道真的是這溪穀山水養人?那我也要在此間修煉,脫了這層皮囊,換一副好的!蓖駜赫f道。
袁六郎可沒心情去聽他們閑扯,他已開始仔細查找,哪怕有一絲線索也好,可惜並沒有,一絲一毫都沒有。簡直跟小和尚們睡的屋子沒什麼兩樣。
“看來真的要無功而返”謝青山也不由得說了出來。謝青山已經知曉了袁六郎此來有何意,也已知道緣由是那不是字的繡飾。
“不,並不會!痹烧f道。
“你們先在此處查看查看,我去去便來!痹烧f完已轉身出了寺門。
兩年前的雷電劈了山,兩年間的雨水又幾經衝刷,這斷壁已不像斷壁,似乎本來就是這樣。若不是穀底那嶙峋的巖石,毫無規則的堆砌,很難看的出來。
袁六郎仔細瞧了瞧那斷壁周圍,拿出了金乂刀。雙足一使勁,便已如風般拔地而起,腳尖不時的點著巖壁的凸處,借著力便往上奔。
隻有一處隔的甚遠,金乂刀便出鞘,便已插在山體之內,袁六郎飛身到刀上,用力一踩,已到斷壁的平地處。
一座墳,墳上有碑,碑上無字。定是雨水衝刷,已經洗掉了這字。
幸好無字,袁六郎不敢去想碑上是什麼字,他也不敢知道。
若是她的墳,袁六郎心便會痛。若不是她的墳,袁六郎也會心痛。因為這裏是唯一可以找到她的地方。
誰都不願自己苦苦想了十年,突然有了消息,找到的確是一座墳。
所以袁六郎已不會去想這座墳。
孤墳,淒涼。
她的人是否也淒涼?
袁六郎看著這座墳,竟也莫名的淒涼。是為自己避了十年,還是為她不見了十年。十年不長,卻已足夠折磨一個人。
半個時辰,若心中無事,怎會呆呆的站了半個時辰。為何一座無字墳便牽動了這麼多情,袁六郎忽而覺得自己很多愁善感。刀客不允許多愁善感。他不再去想,轉身便跳下斷壁,沿著初來的路,拔下金乂刀。
穀外已不安靜。二十個拿刀的、拿劍的、空手的已將卓風嶽圍在了中間。
“刀的主人呢?”他們之中有個空手拿折扇的問道。
“我便是刀的主人!弊匡L嶽淡淡的迴答。
“就憑你,根本不配!
“配不配,你試試便知!弊匡L嶽已拔出了刀,金鳴之聲便已傳出,震的人心神難定。
“既然你是它的主人,那我們便可以一起上!闭凵容p輕向前一指,他以為之後會是一場大戰,卻不料並未有人出手。
“動動你們的腦子,他年紀不足二十,根本不是袁君梧,怕什麼?”折扇奮力的扇著,那些人便已經開始拔刀拔劍。
“既然年紀不足二十,你們卻還要依仗著人多,還有那個拿扇子的分明是想讓你們去送死,居然還看不出來。”婉兒適時的出現在了這裏。若不是小和尚出穀外剛好碰到,卓風嶽會不會已是一具屍首?
謝青山站在婉兒身側。和尚們也出穀了,羅漢棍已持在手,那兩個受罰的小和尚也在其中。
“無冤無仇,施主何必為難小施主!闭岩虼髱熣f道。
“你可知他的刀是袁君梧的?你又可知十年前袁君梧滅了金刀門?”折扇已在手中輕扇,說話不疾不徐。
“他不是袁君梧,你也不是金刀門。”昭因大師說道。
“出家人的慈悲是為了庇護這罪人?”
“此人無罪,何來罪人之說!
“出家人向來是理由多如鴻毛,你若要趟這趟渾水,我們候著便是。”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闭岩虼髱熣f道,寺內僧眾已經將羅漢棍齊齊列出。
“你們是要找我麼?”袁六郎已從溪穀內走出。
“大師,此間事由晚輩來處理,請先迴寺。”袁六郎先對昭因大師說道。
“施主勿造殺業”。
“大師放心”。
“喂,卓風嶽,你還愣著幹什麼,快跟我們迴寺去吧!蓖駜嚎聪蜃匡L嶽。
“我叫卓仇,不是卓風嶽。”卓風嶽愣了愣神說道。
“不,你留下,站在一旁!痹烧f道。
“我憑什麼聽你的?”卓風嶽很不服氣,他心中已憋了很大一股氣,發泄不出。報仇,功夫不到家,聽了這麼頤指氣使的話,更覺得自己窩囊透頂。
“你若想殺一個人,你就要先了解他的武功刀法!痹尚钠綒夂偷恼f道。
“閣下便是袁君梧?”折扇又開始搖動。
“你已想打退堂鼓?”袁六郎看著那把折扇。斯文,奸詐,自大,uu看書.uukanshu.om 他已總結出了這個人的特點。
“你莫要以為這樣便能鎮住我們!”折扇看不慣別人小覷自己。
“莫要忘了我們此來的目的!闭凵刃n著那十九人氣憤的說道。
那些人聽了這話,眼睛裏貌似已出現了金光。榮華富貴就在此時。
刀出鞘,劍也出鞘。
金乂刀出鞘,悄無聲響,袁六郎已衝進人群,身子一傾,刀鋒已割斷了一人的腳筋,那人摔倒便有順勢割斷了他的手筋。隨後踏著他的肩膀一用力,人已在半空中。刀已劈向另一人麵門,那人橫刀來擋,右手手筋便已被割斷。
十六個人,不論刀劍,出鞘的便皆已伏地不起。
袁六郎迴身,便已不再看他們。他走向卓風嶽。
“拿刀劍的人不可怕,不拿的才是最大的威脅!痹捯粑绰洌魂嚱痂F之聲便已傳入耳中。金乂刀已擋住了三發暗器。三個不拿刀劍的,此時一個都不在了。他們的手用來發暗器,腳卻是用來逃跑。
袁六郎收迴金乂刀。
“你是否看清了我的武功刀法?”袁六郎問道。
“已經看清!弊匡L嶽說道。
“你若想練成這樣的刀法,需要多久?”袁六郎問道。
“三個月已足夠。”
“好,三個月之後你還是來溪穀。”
“你還不滾!”袁六郎看著那把折扇。
“小人有眼無珠,告辭告辭!闭凵却藭r已經伏在地上。失敗者就該是這種姿態。
世道就是如此,折扇以金刀門為借口,圖的隻不過是自己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