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袁府,今朝的柳府,竟是同樣的落寞。門上的封條還是新的,竟是如此的讓人驚心。天罡已滅,青山不在,柳府也算可以安寧離去。
空寂,寧靜,這宅子隻不過幾天時間,便已如荒廢的枯宅般寂寥。
她的人在哪?
袁六郎開始尋找,婉兒也在幫忙去找。宅子基本沒有大的變化,袁六郎倒是很容易搜了全府,什麼都沒有發現。也是,過了兩天,消息早已遍布,她又怎麼會在這裏傻等?
袁六郎在庭院中小亭坐下,心中思慮萬千。突然他輕身躍起,便到了亭上。亭子上本有一凹處,隻不過用木雕遮住,木雕原本雕刻的是一隻昂頭的鳳凰,足尖佇立在細枝末梢。
但是現在木雕已模糊不清,隻能看到淺淺痕跡,鳳凰也不是鳳凰,麵目已然變化,神采全無。袁六郎將這塊木雕拿起,凹處竟無一物。
是她?肯定是她。已經消失了這麼久,為什麼不來找我?她是存了怎樣的心?
袁六郎輕身躍下小亭,竟在亭子裏坐下。而且這一坐便是三個時辰。這一切的源頭究竟在哪裏?難道由頭真的是金刀門,我滅的金刀門麼?三個月眼看著已經過去一個月,難不成真的要再等兩個月不成?
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袁六郎從臆想中驚醒,有人摸進來了。
“老大,這柳府估計都被搬空了,我們來這還能撿到什麼寶貝?”一個蒙麵的漢子,竟握著一柄短刀,腳步輕盈的像貓,小聲的詢問著前頭的那個漢子。
“你不懂,有些值錢的寶貝,不花點功夫官府都找不到,跟我來。”帶頭的蒙麵人徑直走向後院。
袁六郎未出聲,聽到他們的聲音,他便已經帶著婉兒飛身上屋頂趴著,看看這兩個小賊能翻出什麼樣的寶貝。
帶頭的小賊進到了書房,竟熟練的扭動了下墨硯,突然有聲音從墨硯的桌底傳來,地麵竟開了一個暗格,小賊伸手便將其中的東西拿出,一本冊子,和一方印章。
“呸,我還以為是什麼寶貝,枉費功夫。”帶頭的賊都嫌棄。
“老大,看來還是白跑一趟,咱還是走吧,這裏有點瘮的慌。”跟著的小賊膽子看來不大。
“來了,就留下來吧。”袁六郎飛身落下,那身黑衣在黑夜裏更顯得難以辨別,嚇得兩個小賊竟跪在地上求饒。
“冤仇莫報錯,不是我們害的你啊,饒命啊,饒命啊。”他們將袁六郎看成了冤魂。
“自然不會,老實交代,你們怎麼尋到了那東西?”袁六郎將計就計。
“早先有人在我家裏放了張紙條,說柳府暗格有寶貝,還將方法說的明明白白,我們也隻是想碰碰運氣,真的隻是想碰碰運氣。”帶頭的賊老老實實的全部交代。
“紙條。”袁六郎並不多說。
“在這,在這......”小賊說著便將紙條遞給了袁六郎。
“東西留下,你們走吧。”袁六郎說道。
小賊還是跪在原地,不敢起身,還是害怕起身的時候便沒有小命。“還不走,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嘿嘿......”婉兒沉著聲音裝神秘,笑的倒真的是陰的很。兩個小賊身子一激靈,趕緊爬起來跑走了。
“這些東西還有什麼用?”天罡門的名冊印章,已經不存在的東西又有什麼用處?
又是誰將這東西藏在這裏?誰又將這消息告訴了小賊?又怎會恰好被袁六郎看到?
“六叔,這估計有人故意要你看到,讓你時刻警惕,我們的行蹤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婉兒沉靜的說到。
波瀾未平,風雨驟至,緣起緣滅,何故難尋。
“婉兒,你說真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麼?”袁六郎沉聲說道。
“這個嘛,跳出江湖不就好了嘛,多簡單的道理。”婉兒一副老成的樣子,倒是也很有模有樣。反觀袁六郎,心事重重,愁眉緊鎖,幾百兩銀子債都沒這樣子難受。
袁六郎翻開那紙條,紙條上寫著“柳府書房墨硯,得一世富貴榮華,河間。”這筆跡再熟悉也不過,楊淑鳳。“河間,河間府?為何引我去,真的見我一麵這麼難麼?”袁六郎心思百轉千迴,苦口難言。
臭名昭著的白塔,正在河間府。
黑崖,白塔,天姝閣,算是江湖上赫赫威名的三大勢力,黑崖以交易立世,隻重買賣,不論其他,但是自身實力確實數一數二的。白塔,可以說是江湖上最惡的勢力,雖名為白塔,卻是無惡不作。天姝閣比較特殊,門派全為女子,為女子打抱不平,是江湖女郎最向往的門派。
人這一生要走很長路,路上能有什麼風景,隻看心情。看山不是山,是知己,是情郎,是倩影風華。
這一路走來,婉兒忙著賞風景,算是一個仙客,還忙著探聽消息,又是一個小密探,沒辦法,長的乖巧又俊俏,自然很好探聽消息。“六叔,江湖上怎麼都風傳你要去白塔呢?”婉兒疑惑的問道。
“很明顯,有人需要我去,或者有人需要白塔來找我的麻煩。”袁六郎說道。
“漁翁之利?”婉兒有點明白了。
“這話有理,看誰忍不住,忍得住的才能是漁翁,怕的是魚兒咬鉤,漁翁先動,卻引的漁翁落水。”袁六郎想了這些,倒覺得有意思。
“說什麼昏話,亂七八糟的,繞多少彎子才能明白。”婉兒有點置氣,動腦子真的很讓人心煩,尤其讓漂亮的女人動腦子。
“有茶,六叔快走,聽你說話,出一身汗。”婉兒拉著袁六郎往茶亭走去。
“聽人講話會出汗,什麼理論。”袁六郎慢聲說道。
茶棚很簡陋,一個爐子,一個茶壺,幾隻茶碗,還有搖搖欲墜的草棚。
“有意思,有意思。”茶棚裏的老人說著話,從裏麵慢悠悠走出來。“您說什麼有意思?”婉兒問道。“你身旁這人有意思。”老人說著便轉身走向爐子。
“不知您的茶是不是也有意思?”袁六郎問道。“茶自然是好茶,小心......”老人急忙說道。一隻箭從斜側射來,風聲驟起,袁六郎聞聲迅疾閃身,一手抓住箭尾。箭上有紙條,袁六郎看也不看,直接將箭射向爐火內。
“六叔,怎麼不看看寫的什麼......”婉兒看著這一幕,問道。
“何必看,我不去就山,山自然來就我。”袁六郎已坐好,靜等好茶。
“好快的手,這茶你喝的自然不會差。”老人端來茶,靜靜的倒了一杯。果然是靜靜的,一聲響動,便再無聲息。
“我也來喝一杯。”婉兒說道。“這茶你喝不得。”老人按住婉兒想去抓茶壺的手,婉兒竟不能動彈。
“六叔,不能喝。”婉兒用力想掙脫,卻是泥牛入海,動彈不得。
“這茶我喝得,前輩還請鬆鬆手,這小妮子哪受得了這麼強的勁。”袁六郎一飲而盡,並無些許猶豫。“果然有些氣度,你且休息休息。”老人放開婉兒的手,說道。
袁六郎喝完茶竟慢慢的合上了眼,“六叔,你怎麼了?”婉兒奮力搖晃著袁六郎的身子,“你給我六叔喝的什麼?”婉兒已知道袁六郎隻是昏睡過去,並無性命之憂。
“他這幾個月來,傷痛累積,自然需要調理。”老人輕聲說道。“那為何又弄昏我六叔?”婉兒勉強有些接受,但還是不太理解。
“你難道不知道睡覺更能解乏,好好睡一覺,對現在的他來說難能可貴。”
“有理,那我現在可以喝茶了麼?”婉兒竟還想再去提茶壺。“換一壺,有胡子的姑娘我可不想看見,哈哈。”老人笑著收走了茶壺,婉兒倒是搓著小手,仰頭想象。長胡子的婉兒照鏡子,天哪,怎麼會這樣,婉兒不禁抖了抖身子。
“您是什麼人,uu看書 ww.uukahu.co 做這種事又是為什麼?”婉兒喝了口新泡的茶問道。
“老人家容易多愁善感,碰到了熟悉的東西免不了勾起些往事。”
“熟悉的東西,您是說那把刀?”婉兒還算心細,袁六郎身上最耀眼的東西莫過於那柄金刀。“小姑娘倒是很機靈嘛。”老人也慢悠悠的品茶。婉兒細打量著老人,雖胡子錯亂不堪,但卻又一種不同的氣度。身手應該很高,婉兒如是想。
“小姑娘,喝完茶扶你六叔進內屋去吧,這個草棚實在不是好歇息的地方。”老人抿一口茶,慢悠悠說道。“慢點喝,茶慢飲,事緩做。”
婉兒大口飲茶的動作,倒是像個小俠士,不拘小節,茶已漏在嘴邊,竟隻是一抹,便去扶袁六郎。聽得此話,婉兒倒是有點埋怨的說道“老人家也這樣話說一半,留一半,看人笑話。”
“小姑娘著實有趣,著實有趣啊,哈哈哈。”老人看著婉兒竟有些神情恍惚,似是想起了什麼。“確實很像啊。”老人喃喃道。
“像什麼,您可別說我像您的紅顏知己啊,太肉麻了些。”婉兒適時的打斷了老人的想象,獨自扶著袁六郎迴往內屋走去。
“看來老天待我著實不薄。”老人閉上了眼睛,又開始慢慢品茶。
“你說有一個俠義肝膽,心性良善之人,此刻我已見到。但這小姑娘,我倒是更中意的很哩。卓兄果然好眼力。”老人將茶一飲而盡,說道。
誰在引領這場風波,又扮演怎樣的角色,沒有人知道。
不到結局,都在棋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