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案子本來由你盯著，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但是，一個小時之前，我接到了南京本部的一封電報，後天行動科將有人來咱們臨城，點名指姓由你親自陪同，你可得好把人家陪好了，莫要讓上峰覺得被怠慢了才是。”


    說起這件事來，吳劍光心裏有些酸溜溜的。


    自己好歹也是從南京本部出來的，可這次行動科竟然點名讓張鑫華這個副組長陪同，反倒是把自己這個正職晾到了一邊。


    張鑫華眉頭一皺，官場就像猴子爬樹，從上向下看都是一張張笑臉，從下向上看全是紅彤彤的屁股。


    現(xiàn)在讓他迎來送往，豈不是要天天看那些紅彤彤的屁股？


    再說了，他一門心思都在偵破日諜案上，哪裏有心思伺候南京來的大爺們！


    看到張鑫華的表情，吳劍光心中一喜，可是臉上卻露出了十分誠懇的表情：“鑫華，朝中有人好作官，無論是到了哪裏，這都是官場規(guī)矩。咱們事情要做，但關(guān)係還是要處好的。


    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按照咱們站裏的這個格局，即便將來能夠坐上我的位子，但想要更進一步發(fā)展也很難了。跟本部的那些人多接觸接觸，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組長，不是我不想去相陪，實在是這個案子非同小可，若是不能一直親自盯著，我這心裏沒底呀！”


    吳劍光哈哈一笑，擺手說道：“鑫華，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啊！這次行動科的人來，極有可能與這件案子有關(guān)。我猜測啊，處座對此也十分感興趣，你隻要多匯報一些咱們的工作，一定會讓這些欽差滿意的。這可是你的機會啊！也是咱們臨城站的機會！”


    電報之中並沒有說來人的姓名，也沒有說此行的目的。


    但吳劍光精明算計，此時本部行動科派人過來，很難說沒和他們手上這樁日諜案有關(guān)聯(lián)。


    “明白了，我一定會多向上峰多介紹咱們的案件偵辦情況。”張鑫華點頭領(lǐng)命，探討案情也許還能啟發(fā)一些思路。


    吳劍光囑咐道：“偵辦情況自然是要介紹的，但你還得多介紹咱們之前麵臨的困難。別忘了，這個案子可是咱們硬生生的從石頭縫裏用手摳出來的。這樣，匯報案情由你來做，搞好後勤保障的事就交給我了。”


    行動科是臨城站行動組的上級業(yè)務(wù)機關(guān)，自然要讓上差多了解一下偵辦的困難，再通過他們的嘴，將話傳到處座的耳朵中去。


    深夜，上海火車站。


    田野坐在車廂裏低頭看著報紙。


    這份申報是他特意在候車大廳裏買的，一來是讀一讀上海的新聞，再者是一個偽裝並觀察的道具。


    因為自己要執(zhí)行秘密任務(wù)，旅途中他並不需要無所謂的社交。


    坐在對麵的是一對兒年輕的情侶，兩人衣著考究，正有說有笑地聊著天，從最新的百樂門香鬢儷影、輕歌曼舞，又聊到了最新上演的幾部電影，似乎夜間的旅途對他們反倒是一件十分輕鬆快意的事情。


    男人應(yīng)該是富家公子哥，受過良好的教育，彬彬有禮，總是能夠耐心地解答女人的各種疑問。


    田野看著報紙，也留意身邊的人和事。


    列車已經(jīng)緩緩開動，他的身邊靠近過道的座位仍然空著。


    也許這個乘客是沒來得及趕上車。


    如果田野有的選擇的話，他也不會坐這趟車，腳下的這條鐵路在通車已經(jīng)通車二十六年了，但車速極慢，從上海到臨城需要十個小時。


    田野寧願坐船。


    隻不過任務(wù)來的太急了，最早的一班船也要明天早晨七點，來不及了。


    也許可以睡一會兒，田野想。


    就在以為自己一個人可以舒服地“霸占”旁邊的座位時，一個穿著襯衣、梳著大背頭的中年男人坐了過來。


    唯一的一件行李便是手中的一個公文包。


    臨城和上海隔得並不遠，常有生意人穿梭往來，大背頭這樣的打扮也並不稀奇。


    田野無意間瞥了一眼，大背頭手中的車票正是他旁邊的這個座位。


    直覺告訴田野，這個大背頭有點奇怪。


    按道理來說，如果大背頭是匆忙趕火車的話，應(yīng)該是喘著粗氣，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樣才對，可是他的襯衣並沒有被汗水浸濕的樣子，唿吸也是極為平穩(wěn)。


    給人的感覺，好像就是他早就上了火車，隻是沒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而已。


    心念至此，田野不由地警惕起來。


    他悄悄地將報紙往旁邊移動了一下


    衣料普通，相貌也沒有什麼顯著的特點，屬於那種扔到人堆裏就找不到的那種人。


    唯一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那打著蠟的大背頭發(fā)型，梳得油光可鑒，蒼蠅站上去都要打滑。


    這年頭，這種發(fā)型很流行。


    大背頭身體靠在靠背上，閉目養(yǎng)神。


    田野見狀，旋即收迴了目光。


    車窗外的燈光越來越少，列車漸漸遠離sh市區(qū)，田野將鼻尖貼近了車窗玻璃，甚至能看到外麵一片片的農(nóng)田。


    不多時，身旁的大背頭打起了唿嚕，聲音有點響。


    隨後，田野聽到對麵的女人“嘶”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滿。


    緊接著是男人低聲勸慰聲。


    這個年輕男人屬於那種能說會道的類型，幾句話就將女人逗得咯咯直笑。


    不過，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xù)多久，畢竟時間太晚了，人們都有了倦意。


    青年情侶依偎在一起睡著了。


    田野抬起手腕看了看，淩晨兩點二十三了。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嗬欠。


    正在田野準(zhǔn)備閉上眼睛小憩之時，旁邊的大背頭突然動了動。


    田野頭靠在車廂上，恰好從側(cè)麵看到了大背頭睜開雙眼的全過程。


    隻是這麼一看，他身上的肌肉立即緊繃了起來。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因為田野覺得大背頭的目光並不是那種從睡夢中剛剛清醒應(yīng)該有的樣子，反倒是異常淩厲。


    田野腦海裏立即浮現(xiàn)出一個詞語——二目如電！


    這個人剛才分明就是裝睡。


    大背頭的目光看向前方，應(yīng)該是兩節(jié)車廂的連接處。


    田野緩緩地閉上眼睛，對方應(yīng)該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在暗中觀察他。


    而且，好像也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很快，身旁的響動告訴田野，對方站起來了，而且是向著連接處走去。


    果然，下一刻，田野微微睜開雙眼，便看到了大背頭的背影。


    與此同時，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


    “醒醒，查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