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剛剛將最新的調查進展詳細匯報給了張鑫華，包括那些令人不安的細節和潛在的隱患。
李崇善的死，顧清江的嫌疑，情報科與行動科之間的微妙關係，這一切都像一張無形的網，緊緊纏繞在他的心頭。
張鑫華聽完匯報後，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輕微的“噠噠”聲。
沉默了片刻，他最終點了點頭，示意方如今先坐下來等候。
方如今坐到沙發上的瞬間，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張鑫華桌上的電話。
電話機是黑色的，老式撥盤，顯得厚重而沉穩。
張鑫華已經伸手拿起聽筒，撥號的聲音清晰傳來。
“科長，有件事需要向你匯報。”張鑫華的聲音恭敬而謹慎，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
電話那頭傳來趙伯鈞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喂，有什麼事？”
張鑫華簡要地將方如今匯報的內容複述了一遍，語氣中帶著一絲凝重：“事情比較複雜，牽扯到情報科和我們行動科之間的宿怨，如果不及時處理，可能會引發更大的問題。”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趙伯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斷：“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們暫時不要聲張，等我通知。我會盡快安排時間，親自處理。”
“是，科長。”張鑫華放下電話，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肩上的重擔。
他轉頭看向方如今，目光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如今，李崇善的屍體，咱們得想辦法弄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這樣，我倒是有個認識的人，可以幫助我們盡快地做屍檢。一會你就把李崇善帶過去。”
方如今點了點頭，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他知道，張鑫華口中的“安全地方”意味著什麼——情報科的人絕不會輕易放過李崇善的屍體，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搶迴去。
而張鑫華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選擇了一個隱秘的地點。
張鑫華再次拿起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方如今聽到他稱唿對方為“李博士”，聲音還算年輕，語氣中帶著一絲熟稔。
張鑫華到南京的時間不長，但已經集聚了不少人脈，這一點方如今早有耳聞。
掛上電話後，張鑫華在紙上寫下一個地址，遞給方如今。
“這個人的專業技術沒的說。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我擔心情報科的人會來搶屍體，放在他這裏反倒是更加安全一些。”張鑫華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篤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切聽你的安排。”方如今接過紙條，目光在上麵停留了片刻，隨後將其折好，放入口袋。
張鑫華靠在椅背上，目光深邃地看著方如今：“如今，我給你的那份名單，你迴去之後仔細研究過了嗎？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方如今心中一緊。那份名單他確實研究過，但除了上麵第一個人之外，其他的人他並不熟悉。
原本想著等空下來好好思考一下此事，奈何其他的事情層出不窮，讓他根本無暇顧及。
此時，張鑫華問起，他隻得無奈搖頭，如實相告：“張組長，名單我看了，但除了第一個人，其他人我暫時還沒有頭緒。”
張鑫華點了點頭，似乎並未感到意外：“如今，我倒並不是逼迫你。而是要提醒你，此次李崇善的事情，也好和內部甄別的事情統一起來考量。”
語氣鄭重，目光中帶著一絲深意。
方如今心中一凜，立刻明白了張鑫華的用意。
李崇善的死，顧清江的嫌疑，情報科與行動科之間的矛盾，這一切都與內部甄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張鑫華顯然是在提醒他，不要被表象迷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張組長，我明白你的意思。在來此向你報告的時候，已經安排好了相關事宜。隻是……”方如今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
張鑫華擺了擺手，語氣中帶著一絲難得的溫和：“你我之間，但講無妨。”
方如今微微頷首，目光堅定：“目前，顧清江的嫌疑很大，幾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但我感覺，他完全沒有必要用香煙毒殺李崇善。因為這樣做太過明顯了，他自己無法擺脫嫌疑。”
張鑫華的目光微微一凝，似乎對方如今的話產生了興趣：“你的意思是，顧清江是被人陷害的，兇手另有其人？”
方如今直視張鑫華的眼睛，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難道你不是這樣認為嗎？”
張鑫華沉默了片刻，隨後緩緩點了點頭：“如今，你的直覺很準。我也不認為顧清江會做出這種事。他雖然性格略微有些衝動，但絕不是愚蠢之人。用香煙毒殺李崇善，這種手段太過拙劣，不符合他的風格。”
方如今心中一鬆，知道自己與張鑫華的判斷一致，繼續說道：“所以，我認為兇手另有其人，而且這個人對顧清江的行事風格非常了解，甚至可能與他有過密切接觸。”
張鑫華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你的意思是，兇手可能是我們內部的人？”
方如今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凝重：“是的，這人知道李崇善喜歡抽什麼牌子的煙，也了解顧清江抽煙的喜好。他早就算計好了，那煙隻有李崇善會抽，而不會讓顧清江中毒。留著顧清江還有用，讓他當替罪羊。”
張鑫華一拍桌子，目光中閃過一絲寒意：“好精明的算計。李崇善的死，不僅僅是為了滅口，更是為了挑起行動科與情報科之間的矛盾。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就比我們想象的更加複雜了。”
方如今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接下來的調查將會更加艱難，而他和張鑫華，也將麵臨更大的挑戰。
“我看，用不了多久，情報科就會得到消息，也不知道科長能不能搶得先機。”
方如今知道趙伯鈞這個人深得處座的信任，不然也不會坐上行動科科長的寶座，但是要說他能和情報科科長，到底誰的實力更勝一籌，方如今心裏也沒底。
……
特務處的大樓灰白的牆壁上爬滿了藤蔓，仿佛一張張無聲的網，籠罩著這座充滿秘密的建築。
樓道裏，昏黃的燈光投射出長長的影子，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中迴蕩，顯得格外清晰。
趙伯鈞快步走上樓梯，皮鞋踩在木質臺階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手中緊握著一份文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文件裏記錄著李崇善的死因調查結果，以及行動科內部的初步結論。
他知道，這份文件一旦交到處座手中，必將引發一場軒然大波。
就在他即將踏上最後一階樓梯時，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趙伯鈞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恢複如常。
不用迴頭也知道，來人是情報科科長閔文忠。
“趙科長，這麼晚了還來處裏，真是敬業啊。”閔文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語氣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趙伯鈞轉過身，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閔科長不也是嗎？這麼晚了，還親自跑一趟，看來是有要緊事啊。”
閔文忠走上前，與趙伯鈞並肩而立。
他穿著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裝，領口別著一枚銀色的徽章，顯得格外莊重。
他的目光在趙伯鈞手中的文件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笑道：“趙科長手裏拿的，是什麼重要文件？可否讓我也開開眼？”
趙伯鈞將文件微微向身後一收，語氣平靜：“不過是些例行報告，閔科長若是感興趣，改日我讓人抄送一份到你辦公室。”
閔文忠笑了笑，目光中閃過一絲銳利：“趙科長客氣了。不過，我聽說你們行動科最近抓了我們情報科的人，不知可有此事？”
趙伯鈞心中一緊，但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閔科長說的是李崇善吧？確實，我們懷疑他與一樁內部泄密案有關，所以請他迴來協助調查。不過，這件事我們還沒來得及向你通報，實在是抱歉。”
閔文忠的笑容漸漸冷了下來：“趙科長，李崇善是我們情報科的重要骨幹，你們行動科未經通報就擅自抓人，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趙伯鈞的語氣依舊平靜，但目光中多了一絲鋒芒：“閔科長，特務處的規矩你比我清楚。前期處座已經授權了，但凡涉及內部安全的案件，行動科有權直接處理。至於通報，我們自然會按程序辦事。”
閔文忠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譏諷：“按程序辦事？那李崇善為什麼會在你們的監獄裏莫名其妙地死了？趙科長，這件事，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交代？”
趙伯鈞的目光微微一沉，看來閔文忠已經掌握了李崇善死亡的消息。
此時不是推卸和遮掩的時候，便道“閔科長，李崇善的死確實是我們疏忽了。我們正在全力調查，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閔文忠的目光如刀般刺向趙伯鈞：“滿意的答複？趙科長，李崇善是我們情報科的人，他的死因不明，你們行動科難辭其咎。這件事，我必須親自向處座匯報。”
趙伯鈞心中一凜，知道閔文忠這是要搶先一步向處座告狀，立刻說道：“閔科長，這件事我們行動科已經在處理了，你大可不必勞煩處座。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閔文忠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趙科長，你這是要攔我？還是說，你心裏有鬼，不敢讓我見處座？”
趙伯鈞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恢複如常：“閔科長，你這話可就嚴重了。我隻是覺得，這件事我們內部處理就好，不必驚動處座。”
閔文忠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寒意：“趙科長，李崇善的死，可不是小事。你若是心裏沒鬼，又何必攔我？”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仿佛一根緊繃的弦，隨時可能斷裂。樓道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連唿吸都變得困難。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是一聲低沉的喝止：“你們兩個，吵什麼？”
趙伯鈞和閔文忠同時抬頭，隻見處座站在樓梯口，目光冷峻地看著他們。他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胸前別著一枚金色的徽章，顯得威嚴而不可侵犯。
“處座。”兩人同時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恭敬。
處座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這麼晚了，你們在這裏吵什麼？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
趙伯鈞上前一步，語氣恭敬：“處座，我有重要的事情向你匯報。”
閔文忠也不甘示弱，立刻說道：“處座，我也有緊急情況需要向你請示。”
處座的目光在兩人臉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冷冷地說道：“都進來吧。”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即跟在處座身後，走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內，厚厚的窗簾擋住了外麵的光線，室內燈光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處座坐在辦公桌後，將一方白手帕輕輕放下，目光冷峻地看著兩人：“說吧，什麼事？”
趙伯鈞率先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謹慎：“處座，我們行動科在調查一樁內部泄密案時，發現情報科的李崇善有重大嫌疑。我們請他迴來協助調查，但不幸的是，他在監獄裏突然死亡。我們正在全力調查此事，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閔文忠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譏諷：“處座，趙科長說得輕巧。李崇善是我們情報科的重要骨幹，他的死因不明，行動科難辭其咎。據我所知，是一個叫作顧清江的人暗中下毒毒死了李崇善。我認為，本案行動科理應避險，由我們情報科親自調查，才能還李崇善一個公道。”
處座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李崇善的死，確實是個大問題。但你們兩個人在這裏吵來吵去，有什麼用？趙科長，你們行動科繼續負責調查此事，但必須與情報科合作，不得隱瞞任何信息。
閔科長，你們情報科也要全力配合，指派一個人全程參與案件的偵破。都是在一起共事的兄弟，不要搞內鬥，讓外麵的人看咱們的笑話。”
趙伯鈞和閔文忠同時點頭，但相視之時，各自目光中依舊帶著一絲敵意。
處座揮了揮手，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行了，你們都迴去吧。這件事，我會親自過問。記住，特務處是一個整體，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鬧得不可開交。”
一個李崇善而已，處座並不是很關心，他關心的是手下的這兩大科室
兩人恭敬地退出了辦公室，但剛一出門，氣氛再次變得緊張起來。
“趙科長，希望你們行動科能盡快查清真相，不要讓我們情報科失望。”閔文忠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威脅。
趙伯鈞冷笑一聲，目光中閃過一絲鋒芒：“閔科長放心，我們行動科一定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那你可得抓緊時間啊，若是顧清江先向我們說了，那你可就被動了。”
“你……”趙伯鈞感覺對方話裏有話。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中仿佛有火花迸濺。
隨後，各自轉身，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
樓道裏，腳步聲漸行漸遠，仿佛一場無聲的較量剛剛結束。
但兩人都知道，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