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江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聽著門外漸近的腳步聲。
情報科的人每隔四小時就會換一次崗,每次換崗時會有三分鍾的間隙。
他數著時間,聽著走廊裏皮鞋與地麵碰撞的聲響,在腦海中勾勒出整個安全屋的平麵圖。
門開了,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的年輕人端著餐盤走進來。
顧清江認得他,此人姓陳,外號陳四毛。
“顧隊長,該用午飯了。”陳四毛將餐盤放在桌上,目光在顧清江手腕上的鐐銬停留了一瞬。
顧清江注意到這個細節。他緩緩起身,鐐銬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陳四毛下意識後退了半步,這個動作讓顧清江瞇起眼睛。
“今天的菜色不錯。”顧清江在桌前坐下,雙手被銬在身前,艱難地拿起筷子,“比昨天的強。”
衛澤輝雖然急於撬開顧清江的口,但並未擅自行動,給顧清江用刑。
對顧清江的要求,也是盡量滿足。
顧清江提出要吃夜宵,衛澤輝最終還是同意了。
陳四毛站在一旁,目光閃爍。
顧清江知道他在觀察自,情報科的人都是這樣。
“顧隊長,“陳四毛突然開口,“我勸你還是乖乖地配合,行動科早就放棄你了。即便為了你妹妹,你也該好好地考慮一下我們衛隊長的建議。”
顧清江的手頓住了,筷子尖上的紅燒肉掉迴碗裏,濺起幾滴湯汁。
他緩緩抬起頭:“你說什麼?”
“你妹妹,”陳四毛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得意,“還那麼年輕,不該卷進來。我們衛隊長派人去接她了,你說一會兒要是她看你現在這副模樣。唉……不過您放心,隻要您配合......”
顧清江的心跳加快了。
情報科以他妹妹為要挾逼他就範,這些看守也算是軟硬兼施,借著送飯的工夫也要勸說幾句。
顧清江之前聽到外麵有人來了,聽聲音應該是陳智傑的聲音,妹妹曾經跟他說過陳智傑的事,顧清江是堅決反對妹妹和這個人交往的。
除了陳智傑之外,顧清江還聽到了衛澤輝派出去接他妹妹的人。
如果妹妹真的被抓了,肯定早就被帶來見自己了。
而且,陳智傑走了。
應該是去向閔文忠匯報去了。
綜合分析來看,他們並未抓到妹妹。
“是嗎?”顧清江放下筷子,聲音平靜,“但我好像覺得你們並未找到我們妹妹。那你說說看,憑什麼讓我開口?”
陳四毛的表情僵住了。
顧清江知道,自己戳中了對方的軟肋。
沒有他妹妹這個籌碼,情報科就失去了最大的談判優勢。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換崗的腳步聲。
顧清江突然捂住胸口,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他大口喘著氣,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顧隊長!”陳四毛衝過來,“您怎麼了?”
“藥......”顧清江艱難地吐出這個字,“上衣口袋......”
陳四毛手忙腳亂地去摸他的口袋。
就在這一瞬間,顧清江猛地起身,右手成刀,精準地劈在陳四毛的頸動脈上,陳四毛還沒反應過來就軟倒在地。
顧清江迅速用腳勾過陳四毛的身體,從他腰間摸出鑰匙,艱難地將鑰匙插進手銬,哢嚓一聲,鐐銬應聲而開。
他脫下陳四毛的外套換上,又取了陳四毛的槍,這才將昏迷的陳四毛拖到牆角。
門外傳來腳步聲,換崗的時間到了。
顧清江深吸一口氣,拿起餐盤走向門口。
他低著頭,用帽簷遮住大半張臉,倒退著走出房間。
這個反常的舉動立刻引起了換崗守衛的注意。
“站住!”守衛厲聲喝道,“轉過來!”
顧清江沒有理會,加快腳步向走廊盡頭走去。
守衛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顧清江順勢轉身,餐盤狠狠砸在對方臉上。
守衛踉蹌後退,顧清江趁機一個掃腿將他放倒。
但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外麵的守衛聽到了動靜。
顧清江沒有猶豫,他衝向最近的窗戶。
玻璃碎裂的聲音中,他縱身躍出。
二樓的高度對他來說不算什麼,落地時一個翻滾卸去衝擊力。
身後傳來槍聲,子彈打在旁邊的牆壁上。
顧清江借著夜色掩護,迅速消失在巷弄中。
跑了一會兒,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但不敢有絲毫停留。
轉過一個街角,刺目的車燈突然照亮了他的身影。
一輛黑色轎車急剎在他麵前,輪胎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車門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跨了出來。
“顧清江!“衛澤輝的聲音冷得像冰,“你跑不掉的。“
竟然是衛澤輝,顧清江沒有迴答,目光迅速掃視四周。
身後是追兵,麵前是衛澤輝,唯一的出路是右側的河道。
衛澤輝掏出手槍,動作幹淨利落。
顧清江幾乎在同一時間撲向路邊的垃圾桶,子彈擦著他的肩膀飛過,在牆上留下一個彈孔。
“砰!砰!“
又是兩槍,顧清江借著垃圾桶的掩護,從腰間摸出從陳四毛那裏繳獲的手槍,突然起身還擊。
“砰!“
子彈擊碎了轎車的擋風玻璃,衛澤輝被迫躲迴車門後。
顧清江抓住這個機會,衝向河堤。
“攔住他!“衛澤輝大喊。
更多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顧清江已經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麵,他毫不猶豫地翻過護欄,縱身躍下。
“噗通!“
冰涼的河水瞬間將他吞沒。
顧清江屏住唿吸,順著水流潛遊。
他能聽到岸上嘈雜的人聲,還有手電筒的光束在水麵上掃來掃去。
“他受傷了!“衛澤輝的聲音傳來,“這裏有血跡!“
水麵之下,顧清江繼續潛遊,直到肺部的氧氣快要耗盡,才在一個廢棄的碼頭邊悄悄上岸。
遠處,衛澤輝正指揮手下沿河搜索。
顧清江混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帶來刺骨的寒意,他最後看了一眼河對岸閃爍的警燈,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穿梭在狹窄的巷道中,顧清江不敢停留,盡管肩膀上的擦傷火辣辣地疼,但現在不是處理傷口的時候。
過了一個多小時,顧清江來到了他早就準備好的安全點之一。
從牆縫中摸出鑰匙,他輕手輕腳地打開後門。
屋內漆黑一片,顧清江摸到牆邊的煤油燈,點燃後迅速拉上窗簾。
昏黃的燈光下,他檢查了一下肩膀的傷勢——隻是皮外傷,但需要簡單處理。
他從櫃子裏取出急救包,熟練地消毒包紮。
包紮完畢之後,也就是十幾分的時間,顧清江正在閉目養神休息,但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警笛聲。
顧清江迅速起身,貼在窗邊觀察。
幾輛黑色轎車正沿著街道緩慢行駛。
衛澤輝果然不簡單,這麼快就追到了這個區域。
他猜測應該是順著水跡和血跡追過來的。
顧清江隻有一個人,逃跑的同時根本無法抹掉身後的痕跡。
眼下,隻有立即撤離。
顧清江迅速換上幹衣服,從後門離開,沿著早就規劃好的路線,向城郊約定的地點移動。
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當他出了門,便發現附近有人已經朝著這邊靠攏過來了。
顧清江躲在陰影中,仔細觀察著。
這些人包抄的路線都很專業,顯然是衛澤輝親自布置的。
想要離開這裏,他必須想個辦法引開這些人。
忽然,他注意到不遠處的草棚下,有一輛裝滿幹草的馬車。
一個計劃在他腦海中形成。
十分鍾後,幹草車突然起火,濃煙滾滾。
包抄過來的追兵們被驚動,紛紛向起火點跑去。
顧清江則是趁機擺脫了包圍,來到了見麵的地點。
“顧隊長,這邊!”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顧清江轉身,看到一名行動隊員從黑暗的巷口中走出來。
“顧隊長,方組長讓我們來接應你,你妹妹現在也被我們的人提前接走了,目前是安全的,請你放心。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顧清江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跟在那名行動隊員身後鑽進了小巷中。
他的腳步很輕,多年的特工生涯讓他養成了一個習慣——永遠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
“方組長現在在哪裏?”顧清江狀似隨意地問道,目光卻緊盯著前方隊員的背影。
“在城北的安全屋等你。”行動隊員頭也不迴,“我的車就在前麵不遠的地方。”
顧清江注意到對方的右手始終插在外套口袋裏,這個細節讓他瞇起了眼睛。
他放慢腳步,與對方拉開幾步距離。
轉過一個拐角,那名行動隊員隊員突然停下腳步。
顧清江的手也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槍上。
“顧隊長,”那名行動隊員轉過身,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其實方組長讓我給您帶句話。”
“什麼話?”顧清江的聲音很平靜,但全身的肌肉已經繃緊,猶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
““他說......”行動隊員的右手猛地從口袋裏抽出,寒光一閃,“你知道的太多了!”
顧清江早有準備,他側身躲過刺來的匕首,同時一記手刀劈向對方手腕。
匕首應聲落地,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誰派你來的?”顧清江厲聲問道,一個擒拿手從身後扣住對方肩膀。
行動隊員卻突然笑了:“顧隊長,您覺得我會說嗎?”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低頭,後腦勺狠狠撞向顧清江的麵門。
顧清江鬆開手後退,鼻子裏已經聞到血腥味。
對方趁機轉身就跑,但沒跑出兩步就僵在原地——顧清江的槍口已經頂在了他的後心。
行動隊員緩緩舉起雙手:“顧隊長,都是自己人,別衝動,別衝動……別開槍,這裏開槍會引來.....”
“噗嗤!”
顧清江左手的匕首迅速刺中了目標,行動隊員的身體軟軟倒下。
“誰告訴你我拿槍就一定得用槍!”
約莫過了十分鍾,一個黑衣人從陰影中出現。
他蹲下身,仔細檢查了那名行動隊員的屍體,手指在傷口處停留片刻,微微歎了口氣。
“還是這麼幹淨利落,“黑衣人低聲自語,“不愧是顧清江。隻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