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離開後，王韋忠站走進了休息室。


    顧清江正坐在一張簡陋的木椅上，雙手緊握，臉色蒼白，眼神中透著一絲不安和迷茫。


    聽到門響，他抬起頭，看到是王韋忠，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王組長……”顧清江站起身，聲音有些沙啞。


    王韋忠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則拉過另一張椅子，坐在顧清江對麵。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辭，隨後緩緩開口：“顧隊長，事情到了這一步，你應該很清楚，情況對你非常不利。”


    顧清江的喉嚨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王韋忠繼續說道：“李崇善是情報科的人，他的死，情報科絕不會善罷甘休。即便你不是兇手，他們也一定會借題發揮，把責任推到你身上。畢竟，煙是你給的，審訊室的安全工作是你負責的，你逃不掉。”


    顧清江的臉色更加蒼白，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椅子的邊緣。


    王韋忠說的是事實，但他還是忍不住辯解道：“王組長，我真的不知道那煙有問題！我怎麼可能害李崇善？我和他無冤無仇，甚至都不熟！”


    王韋忠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顧隊長，我相信你。但現在的問題是，證據對你不利。煙是你給的，李崇善抽了煙之後死了，這是鐵一般的事實。情報科的人不會聽你解釋，他們隻會抓住這一點不放。”


    顧清江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這件事的情況，方組長是最了解的，他一定會向張組長把情況說明，我真的是無辜的。”


    “你想得太簡單了。我知道方組長會為此努力的，但最後成效能有多少就很難說了。我跟你說實話吧，即便是張組長親自斡旋此事，也沒有任何的把握。”


    “那……那我該怎麼辦？”


    王韋忠沉默了片刻，隨後壓低聲音說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你離開這裏。”


    顧清江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震驚：“離開？可……可我能去哪兒？我要是跑了，豈不是坐實了罪名？”


    王韋忠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你留在這裏，隻會成為替罪羊。情報科的人不會放過你，行動科也不會為了你得罪情報科。你走了，至少還有一線生機。我可以幫你安排，趁著方如今還沒迴來，你趕緊離開。我會給你準備一輛車和一些錢，你去外地避避風頭，等事情平息了再迴來。”


    顧清江的腦海中一片混亂。


    他知道王韋忠的建議意味著什麼——一旦他逃跑，就等於承認了自己有罪。


    可如果不跑，等待他的可能是更糟糕的結局。


    “王組長，我……”顧清江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真的沒做過……”


    王韋忠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沒做過。但現在的情況，不是你我能控製的。你留在這裏，隻會成為犧牲品。走吧，趁現在還來得及。”


    顧清江露出內心掙紮的表情。


    王韋忠看了看手表。


    顧清江最終咬了咬牙，點了點頭：“好，我聽組長的。”


    王韋忠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好，我這就去安排。你在這裏等我，十分鍾後，我會讓人來接你。”


    說完，王韋忠站起身，快步走出了休息室。


    顧清江坐在椅子上，看著他背影，表情複雜。


    王韋忠給自己指的是一條不歸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別無選擇，隻能賭一把。


    十分鍾後，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一個名叫鄭景福行動隊員走了進來，低聲說道：“顧隊長，王組長讓我來接你。”


    顧清江站起身，跟著鄭景福走出了休息室。


    走廊裏一片寂靜，隻有他們的腳步聲在迴蕩。


    並沒有看到獄政科的劉副科長，或許是被王韋忠支走了。


    顧清江的心跳得飛快，仿佛隨時都會從胸口跳出來。


    他們一路穿過走廊，來到了監獄的後門。


    一輛黑色的轎車已經停在那裏，引擎輕聲轟鳴著。


    “顧隊長，上車吧。”鄭景福低聲說道。


    顧清江點了點頭，拉開車門，坐進了後座。


    車子緩緩啟動，駛出了監獄的大門。


    顧清江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心中不是滋味。


    就這樣走了，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樣。


    車子駛出市區，朝著郊外開去。


    顧清江的腦海中不斷迴放著今天發生的一切，李崇善的死、方如今的懷疑、兩人之間的談話、王韋忠的建議……


    這一切像是一場噩夢，讓他無法擺脫。


    突然，車子停了下來。


    顧清江迴過神來，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一片荒涼的樹林邊。


    “顧隊長，下車吧。”鄭景福低聲說道。


    顧清江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這是哪兒？王組長不是說送我去外地嗎？”


    鄭景福沒有迴答，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顧清江的心猛地一沉，意識到自己可能中了圈套。


    他猛地拉開車門，想要逃跑，但剛跳下車，就感到後腦勺一陣劇痛，隨後眼前一黑，在聽到一聲慘叫之後，終於失去了知覺。


    ……


    顧清江的意識逐漸從混沌中恢複，後腦勺的鈍痛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模糊，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正被綁在一張木椅上，雙手被粗糙的麻繩緊緊捆住，動彈不得。


    嘴巴被一塊散發著黴味的破布堵住，喉嚨裏隻能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他環顧四周，昏暗的光線透過破舊的窗戶灑進來，空氣中彌漫著木頭腐朽和機油的氣味。


    這裏像是一個廢棄的小作坊，角落裏堆放著一些生鏽的工具和木箱。


    牆上斑駁的痕跡和地上散落的木屑讓整個空間顯得更加破敗。


    突然，木門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呀聲，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顧清江瞇起眼睛，借著微弱的光線，終於看清了那人的臉——是衛澤輝，情報科的隊長，李崇善的直屬上司，也是情報科科長的心腹。


    “顧隊長，醒了？”衛澤輝的聲音冷得像冰，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他走到顧清江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在欣賞獵物最後的掙紮。


    顧清江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和困惑，拚命掙紮，試圖掙脫束縛，但麻繩緊緊勒進他的手腕，疼痛讓他不得不停下動作。


    他的喉嚨裏發出含糊的聲音，試圖質問衛澤輝，但破布堵住了他的嘴，隻能讓他的憤怒在胸腔中燃燒。


    衛澤輝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控感，他蹲下身子，與顧清江平視，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顧隊長，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會在這裏？為什麼我會綁了你？”


    顧清江死死盯著他，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出。


    他的確不明白，衛澤輝為什麼會突然對他下手。


    他們雖然分屬不同的科室，但平日裏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在某些任務上還有過合作。


    行動科抓人，素來要依賴情報科的情報，顧清江倒是跟衛澤輝打過交道，沒有刻意給他使絆子，總體感覺此人還好相與，也講義氣。


    衛澤輝輕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你以為你們行動科做的事情天衣無縫？李崇善的事情，你們以為瞞得過我們情報科的眼睛？顧隊長，你是不是太小看我們了？不要忘記了，我們情報科是靠什麼吃飯的。如果沒有點耳目，我們這些搞情報的還不如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顧清江的瞳孔猛地收縮，心中湧起一股寒意。


    “你們讓趙雲章接近李崇善，想從他那裏套取情報，這招確實不錯。”衛澤輝站起身，背著手在房間裏踱步，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李崇善也不是傻子？他能從趙雲章那裏得到的信息，未必比你們少。我們情報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是看在大家都是為了處裏辦事的份上。可你們呢？竟然直接抓了李崇善，還想置他於死地。你們是不是太不把我們情報科放在眼裏了？”


    顧清江的唿吸變得急促，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衛澤輝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直戳他的軟肋。


    “顧隊長，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針對李崇善。能不能跟我說說？”


    顧清江口中的破布被一把扯掉，但他仍舊閉口不答，情報工作跟刀頭上舔血沒什麼兩樣，說錯一句話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衛澤輝說道：“顧隊長，雖然情報科和行動科不對付，但那都是上麵長官的事情。你我就是跑腿辦差的，平日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相處的也還可以吧？”


    顧清江知道情報科的人說話最喜歡給人下套，


    “顧隊長，我知道你們行動科最近風頭正盛，尤其是那個臨城來的方某人，辦了幾件大案，讓你們覺得自己了不起了。”衛澤輝停下腳步，轉身冷冷地看著顧清江，“可你別忘了，特務處的第一科室永遠是情報科。沒有我們的情報，你們行動科再厲害，也不過是無頭蒼蠅。”


    顧清江的喉嚨動了動，想要反駁，但理智告訴他，一時的口舌之爭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的腦海中飛速運轉，試圖理清眼前的局勢。


    衛澤輝的突然發難，顯然不僅僅是為了李崇善，而是情報科對行動科的一次反擊，這背後也許藏著更多的意圖。


    “你不說話也沒關係。”衛澤輝說，“但我勸你好好想想，李崇善的事情，你們行動科打算怎麼收場。如果你願意合作，告訴我背後指使你的人是誰，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否則……”


    他沒有說完，但話中的威脅意味已經不言而喻。


    顧清江深吸了一口氣，喉嚨幹澀得像是被火燒過。


    他抬起頭，直視衛澤輝的眼睛。


    如果背叛了行動科，可就真的再也沒有任何退路了。


    即便自己開口，情報科也不會對他有任何的信任，至於保他，顧清江也不抱任何的希望。


    見顧清江一直沉默不語，衛澤輝冷笑了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陰狠：“顧隊長，此時此刻，我想和你老李當時的心情是一模一樣的，盼著自己科裏的人過來把你接走，哈哈，可惜啊，這是不可能的。既然你落入了我們情報科的手裏，不把肚子裏的話掏幹淨，是不會輕易放你走的。”


    情報科的審訊技巧和手段絲毫不比刑訊科的那些人差，他們更加擅長從心理上擊潰人犯的防線。


    應付他們的審訊，要十分小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都未必能過關。


    衛澤輝走到窗前，背對著“顧隊長，你們行動科最近的所作所為，已經踩過了線。你們把老李抓了也就抓了，何苦要將其置於死地呢？幸虧我得到了消息，趕在半路上劫到了你，不然李崇善的事情豈不是成了千古冤案？”


    顧清江的手指微微顫抖，指尖無意識地摳進木椅的縫隙，指甲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衛澤輝的背影，瞳孔緊縮，仿佛要將對方的每一個動作刻進腦海。


    心底的寒意像一條毒蛇，緩緩爬上脊背，令他渾身發冷。


    因為咬緊牙關，下頜線條緊繃，額角的青筋隱隱跳動。


    腦海中飛速閃過無數念頭，卻抓不住一絲頭緒。


    衛澤輝看也不看顧清江，自顧自說：“顧隊長，你太天真了。你以為方如今真的信任你嗎？你以為會鄭景福幫你逃跑嗎？不，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成為我們的棋子。”


    顧清江混亂的思維忽然呈現出一絲的清明，衛澤輝說的是鄭景福幫助他逃跑，而不是王韋忠，那麼他在下車一剎那被人擊昏時，到底是誰發出的那聲慘叫？


    難道是鄭景福？


    “你們殺了鄭景福？”


    衛澤輝冷笑：“一個企圖放跑人犯的家夥，有什麼殺不得的？此事，是你們行動科先挑的頭，我們隻不過是及時發現了他想放水，不得已才出手的。即便是鬧到處座那裏，也是我們占理，你說呢？”


    顧清江的心中充滿了絕望。


    他終於明白，自己從一開始就陷入了別人的圈套。


    李崇善的死、方如今的懷疑、王韋忠的“幫助”……這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衛澤輝轉過身，冷冷地看著顧清江：“顧隊長，你放心，你不會孤單的。很快，方如今也會來陪你。”


    顧清江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他沒想到，衛澤輝的目標不僅僅是自己，還有方如今。


    衛澤輝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一絲得意：“方如今這個年輕人太聰明了，聰明得讓人害怕。他遲早會查到真相，所以，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