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情報組辦公室內,空氣仿佛凝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情報組長周世明站在辦公桌前,對麵坐著剛從南京風塵仆仆趕來的情報隊長王德發。
王德發臉色陰沉,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直直地盯著周世明,周身散發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威嚴。
周世明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他深知此次匯報的情況事關重大,而自己卻讓關鍵目標“張先生”從眼皮子底下溜走,心中滿是惶恐與不安。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微微顫抖:“王隊長,這次行動確實是我們疏忽了。目標極為狡猾,他似乎提前察覺到了我們的動向,行動軌跡十分詭異,我們的人幾次都差點跟上,但還是……”
王德發雙手抱在胸前,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耐煩,依舊沉默不語,隻是靜靜地聽著周世明的解釋。
周世明見王德發沒有迴應,心中愈發焦急,繼續說道:“我們在追蹤過程中,遇到了很多意外情況。有一段路況複雜,我們的車輛被堵住了,等我們趕到的時候,目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而且,我們懷疑他身邊可能有內應,給他通風報信,不然他不可能每次都那麼巧地避開我們的監視。”
這純屬推測,但不這麼說,怎麼凸顯出追捕任務的難度?
王德發的眉頭微微皺起,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他對下麵這些人的小心思摸得很透,但接下來還是要依靠他們,便強忍著沒有發作。
周世明見狀,又趕忙補充道:“不過王隊長,我們並沒有放棄。我們已經加大了搜索力度,在各個交通要道都安排了人手,同時也在調查可能存在的內應。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把姓張的重新找迴來。”
然而,王德發似乎已經對周世明的解釋失去了興趣。
他緩緩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冷冷地說道:“老周,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情報工作容不得半點馬虎。姓張的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他的逃脫可能會給我們的計劃帶來巨大的影響。這件事可是科長親自吩咐的,我最多給你一天的時間,如果一天之後還沒有姓張的消息,你隻能親自向科長解釋了。”
說完,王德發頭也不迴地離開了辦公室,隻留下周世明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充滿了懊悔和擔憂。
周世明在王德發離開後,在辦公室裏來迴踱步,心中那股憋悶與焦慮漸漸化作一股狠勁。
他猛地停下腳步,眼神變得堅定而銳利,迅速調整好狀態,大步流星地走出辦公室,將手下們召集到會議室。
會議室裏,氣氛原本有些鬆散,眾人交頭接耳,直到周世明黑著臉走進來,瞬間安靜下來。
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跳,大聲吼道:“都給我安靜!都聽聽現在什麼狀況!姓張的從咱們眼皮子底下溜了,上麵已經下了死命令,一天內必須把人給我找迴來!老子不好過,你們也都不會好過!”
手下們麵麵相覷,臉上露出緊張和擔憂的神情。
有人小聲嘀咕:“組長,目標太狡猾了,一天時間是不是有點緊啊。”
周世明眼神一掃,盯著說話那人,冷冷說道:“緊?緊也得給我上!誰要是敢在這時候給我掉鏈子,別怪我不客氣!”
但很快,他意識到不能一味施壓,否則可能會適得其反。
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語氣,接著說道:“不過,我也知道這次任務難度大,大家都有壓力。但咱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周世明也不是不講情理的人,隻要大家齊心協力把這事兒辦成了,我向上頭給大家請功,獎金、晉升機會,一樣都不會少!”
這話一出,手下們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期待,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
周世明見狀,繼續說道:“從現在起,咱們重新分配任務。李德宏,你帶著一組人,再去目標最後出現的區域,擴大搜索範圍,把周邊所有可能的藏身之處都給我翻個底朝天;老王,你負責聯係各個交通樞紐的眼線,密切關注近期所有可疑人員的動向,一旦發現和目標特征相符的,立刻匯報;小趙,你帶著人,去查各個旅館,不要放過任何一條線索。”
他一邊說,一邊在白板上畫出詳細的分工圖,條理清晰,讓每個人都能清楚自己的任務。
最後,周世明拍了拍手,鼓舞士氣道:“兄弟們,咱們加把勁,先把這關挺過去再說!等這事兒成了,我請大家喝酒,不醉不歸!”
手下們聽了,紛紛挺直了腰板,齊聲迴應:“是,組長!”
周世明看著大家,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次能順利完成任務,挽迴局麵。
眠春樓幽暗狹長的樓道裏,彌漫著濃重的脂粉香與汗酸味。
一位身著豔麗旗袍的妓女,端著果盤和精致吃食,腳步輕盈地往樓上走去。
剛上樓,便碰上幾位姐妹正倚著欄桿閑聊。
其中一個姐妹眼尖,瞧見她便笑著打趣:“喲,這是又接了貴客呀?”
妓女嘴角微揚,笑著迴應:“闊綽什麼,不過人倒是蠻儒雅的,雖然上了些年紀。”
另一姐妹一聽,擠眉弄眼道:“莫不是腰不行了?”
妓女嬌笑著啐了一口。
她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聽到床“吱呀”動了一下,想來客人應是醒了。
抬眼望去,那客人臉色憔悴,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與警惕。
“先生,給你弄了些吃食來。”
此人正是為躲避追捕躲進妓院的石原熏。
石原熏躲入妓院,實乃無奈之舉。
他原本查乘船而下,卻不慎行事暴露,引來了各方勢力的追捕。
外麵大街小巷貼滿了他的通緝令,四處都是盤查的眼線,風聲鶴唳,每一步都危機四伏。
妓院這種魚龍混雜之地,恰似一個天然的庇護所。
這裏人來人往,人員流動性極大,身份背景複雜,誰也不會過多留意一個新來的客人。
而且,在人們的固有認知裏,妓院不過是尋歡作樂之所,很少有人會將其與重要人物的藏身之處聯係起來。
再者,妓院中的妓女們每日迎來送往,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對於石原熏這樣神色匆匆、略顯狼狽的客人,也不會過多盤問。
他隻需付上足夠的鈔票,便能在這溫柔鄉中尋得一方暫時的安寧。
待養精蓄銳,再尋機會脫身。
在那彌漫著曖昧與胭脂氣息的妓院房間內,妓女阿婉正貼心地將石原熏扶起。
阿婉三十多歲,身材小巧玲瓏,舉手投足間卻盡顯溫柔。
石原熏麵色憔悴,身上的傷口因動作牽扯而隱隱作痛,每一下唿吸都帶著克製。
阿婉察覺到他的不適,動作愈發輕柔,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將他緩緩扶坐起來。
自石原熏躲進這妓院,阿婉便知他身份特殊,背後定有隱情。
她深知在這世道,知道的太多未必是福,更何況這位先生出手闊綽,給了她一筆不菲的鈔票。
所以,對於石原熏的來曆與傷勢,她隻字不問,隻是盡心盡力地照顧著,用這份難得的體貼。
阿婉端來一杯溫熱的茶水,輕輕遞到石原熏手中,輕聲說道:“先生,喝口茶,緩緩神。”
石原熏接過茶水,眼神中閃過一絲感激。
他看著阿婉,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在這陌生的地方,這個妓女竟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阿婉也不多問,隻是默默地照顧著他。
她時而為他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時而為他整理淩亂的衣衫。
每一個動作都那麼自然,那麼熟練,仿佛這是一個妻子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待石原熏吃完,阿婉轉身從一旁的食盒裏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吃食,那濃鬱的香氣瞬間在房間裏彌漫開來。
她走到石原熏身邊,輕聲說道:“先生,吃點東西吧,補充些體力。”
石原熏點點頭。
阿婉見狀,便舀起一勺吃食,輕輕吹了吹,然後遞到石原熏嘴邊。
石原熏猶豫了一下,還是張開了嘴。
到了這種地方,過分的扭捏反倒是更加容易引起懷疑。
一小勺粳米粥入口,帶著絲絲暖意,順著喉嚨流進胃裏,讓他的身體漸漸有了些力氣。
石原熏一邊吃著,一邊偷偷打量著阿婉。
這女人,身形小巧玲瓏,麵容雖算不上絕美,卻自有一股溫婉氣質,讓人瞧著便覺心安。
她正專注地舀起一勺吃食,輕輕吹著氣,那模樣認真又細致。
石原熏心中暗自思忖,這女人還算是聰明,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自他躲進這妓院,阿婉從未向他打聽過任何關於他的來曆、身份以及為何受傷之事。
她隻是默默地做著照顧他的事,給他端茶送水、喂食喂藥。
石原熏倚在床頭,傷口的疼痛讓他微微皺眉,卻還是強打起精神,裝作漫不經心地看向阿婉,旁敲側擊問道:“阿婉姑娘,最近外麵可有什麼新鮮事兒?”
阿婉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瞧了瞧石原熏,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先生,您是悶在這屋裏太久啦。外麵啊,還是老樣子,人來人往,熱鬧得很呢。不過,前些日子倒是有不少警察在街上盤查,挨家挨戶地問人,可嚇人了。”
石原熏心中一緊,麵上卻不露分毫,繼續問道:“哦?警察盤查,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阿婉輕輕歎了口氣:“具體出了啥事,我也不太清楚。隻聽那些客人閑聊,說是丟了什麼重要東西,在四處找人呢。先生,您可別出去瞎湊熱鬧,要是被官兵瞧見了,可就不好啦。”
石原熏點了點頭,心中已然明白。
他瞧著阿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故作嚴肅道:“阿婉姑娘,若我說自己就是那讓警察頭疼的江洋大盜,你信是不信?”
阿婉正坐在一旁收拾著碗筷,聽聞此言,先是一愣,隨即笑得花枝亂顫。
那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在略顯狹小的房間裏迴蕩。
她一邊笑,一邊用帕子輕輕掩著嘴,眼角都笑出了淚花。
“先生,您可別拿我尋開心啦。”阿婉好不容易止住笑,抬眼看向石原熏,眼中滿是嗔怪,“您瞧著就是個文質彬彬的教書先生的模樣,哪像是那殺人不眨眼、劫財不眨眼的江洋大盜喲。再說了,您要是真有那麼大本事,還能躲到我這小地方來,讓我照顧著?”
石原熏見她這般反應,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忽然,樓下傳來了一陣清晰的喧囂聲。
石原熏本就因剛剛那番玩笑話稍有放鬆的神經,瞬間又緊繃起來。
他臉色驟變,目光中滿是警惕與不安,下意識地就要起身,卻因牽扯到傷口,疼得悶哼一聲,又跌坐迴去。
阿婉見狀,趕忙起身,輕輕按住石原熏的肩膀,柔聲說道:“先生,您待著別動,傷口好不容易才有些好轉,可不能再折騰了。我出門看看情況,很快就迴來。”
石原熏看著阿婉,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咽了迴去。
阿婉轉身,步伐輕盈朝著門口走去。
她輕輕打開門,一陣嘈雜的聲音瞬間湧入房間。
石原熏聽著門外愈發嘈雜的動靜,手心不自覺地沁出冷汗,緩緩從枕頭下摸出了手槍。
熟練地拉動槍機,子彈上膛的“哢嗒”聲,在這寂靜得近乎凝固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脆。
此時,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決絕與狠厲,那是長期在生死邊緣掙紮所磨礪出的鋒芒。
一旦警察闖入,等待他的或許就是一場惡戰,甚至可能是生命的終結。
但此刻,他已沒有退路,隻能握緊手中的槍,與命運做最後的搏鬥。
然而,喧囂聲很快消失。
石原熏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鬆弛了些,他將背後的手槍順勢把槍又塞迴了原處。
阿婉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到床邊,臉上帶著一抹安心的笑意,輕聲說道:“先生,您可算能放寬心了。方才警察來過了,不過老鴇子三言兩語就把他們給支走了。您可知道,這眠春樓的後臺老板可是鄭二爺,在咱們這兒,那可是幫會裏響當當的人物,便是警察局長也得給他幾分薄麵,幾個小警察哪敢在這兒撒野。”
石原熏點了點頭,嘴角扯出一絲略帶自嘲的笑意。
當初選這眠春樓,便是看中了它背後的勢力。
在這亂世之中,門頭越大,後臺越硬,或許就越能尋得一方暫時的安穩之地。
隻是沒想到,這鄭二爺的名頭竟如此管用。
他抬眼看向阿婉,眼神中多了幾分感激:“阿婉姑娘,給你添麻煩了。”
阿婉微微一笑,說道:“先生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此時,房間裏的氣氛不再那麼緊張壓抑,石原熏靠在床頭,開始思索著接下來的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