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外,趙伯鈞道:“如今,你真的確定此人就是臨城諜報網(wǎng)的負責人石原熏?”
“科長,雖說他尚未親口承認,但依我之見,八九不離十。”
方如今心中暗自苦笑,這已經(jīng)是趙伯鈞這周第三次問他同樣的問題了。
“但願此人身份無誤!”
趙伯鈞的這種心情可以理解。
石原熏此人在情報界絕非等閑之輩。
雖說石原熏掌管臨城情報網(wǎng)的時間並不算長,可他在情報界的地位,幾乎能與鬆井直輝比肩。
隻不過,石原熏之前幾十年都隱匿於潛伏一線,默默從事著幕後工作,名聲才不如鬆井直輝那般響亮。
但論能力,石原熏絕對是頂尖的,否則鬆井直輝也不會將他派到臨城,妄圖挽救那搖搖欲墜的情報網(wǎng)。
此人初到臨城,便雷厲風行地展開整頓。
他手段強硬,行事果斷,雖未能讓情報網(wǎng)絡恢複到昔日的鼎盛狀態(tài),但在短時間內便讓整個情報網(wǎng)重新運轉起來,其能力可見一斑。
然而,石原熏千算萬算,卻沒想到遇到了方如今這個強勁的對手。
精心布置的情報網(wǎng)絡,在方如今的巧妙應對下,逐漸露出破綻。
最終,石原熏遭人構陷,無奈之下被鬆井直輝召迴了上海。
可誰能想到,如今石原熏又出現(xiàn)在了南京,且是臨危受命。
鬆井直輝妄圖讓他憑借此次在南京的“功績”,堵住那些反對派的嘴。
但目前看來,鬆井直輝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石原熏不僅任務沒有完成,還受傷被俘。
行動科雖然在反諜方麵有所建樹,但這樣級別的特工遇到的並不多,也難怪趙伯鈞激動。
情報科最先發(fā)現(xiàn)的線索,但人是行動科抓獲的。
單憑此,就可以在處座麵前穩(wěn)穩(wěn)地壓過情報科閔文忠一頭。
從石原熏被抓獲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多小時,但此人一言不發(fā),試圖以沉默來對抗審訊。
“科長,石原熏這種級別的特工,此次來南京,必然有所圖謀。我們得盡快查明他的真實目的,否則機會稍縱即逝,於我不利。”
趙伯鈞沉思片刻後說道:“如今,你分析得有理。石原熏此人在情報界浸淫多年,手段狠辣,心思縝密。想要讓他開口,必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尋常的審訊手段很難有什麼效果,這件事我們還得多動動腦筋。”
方如今心裏十分清楚,他早就預估到了後續(xù)的艱難。
此刻人雖已被擒獲,但距離最終大功告成,還有諸多難題待解、漫長路程要走。
趙伯鈞思索片刻,突然提議:“刑訊科的魏誌鵬,入行十餘載,經(jīng)手人犯沒一千也有八百,刑訊手段令人膽寒。他與我私交甚篤,這趟讓他來,或許還有轉機。你放心,這個人懂規(guī)矩,嘴巴嚴實的很。”
方如今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朗聲道:“科長您看好的人,那指定錯不了!您閱人無數(shù)、經(jīng)驗老到,這魏誌鵬既入了您的眼,必然是能成事兒的,我全聽您安排。”
“情報如火,稍縱即逝。拖遝半分便多三分變數(shù)!我這就去刑訊科把魏誌鵬叫來,咱們三細細推敲審訊之法,務必萬無一失。”
趙伯鈞行事向來雷厲風行,話音剛落,便大步流星地直奔刑訊科而去。
他未選擇打電話傳人,而是親自前往,這無疑是對魏誌鵬極大的尊重,給足了對方麵子。
方如今留在審訊室外,隔著那扇小小的鐵窗,凝視著被關在裏麵的石原熏。
石原熏似乎有所預感,微微側目,和方如今四目相對,瞳孔如寒潭倒映出方如今的身影,嘴角忽地扯出冷笑:“方組長親自盯梢,倒讓我這籠中鳥受寵若驚——怎麼,特務處的刑架生鏽了,要靠眼神殺人?”
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索性就不在外麵了,方如今緩步走進審訊室,目光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有對對手的警惕,也有對強者的敬意。
審訊室的燈光昏暗而刺眼,仿佛是夜幕下的一抹寒芒。方
如今坐在桌後,盯著對麵的石原熏。
石原熏被鐵鏈鎖在椅子上,他的頭發(fā)淩亂,衣衫破舊,臉上帶著幾道傷痕,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桀驁不馴。
“說實話,我很佩服你的能力。在臨城,你給我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石原熏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方如今會如此開場。
他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方如今,“哦?我可沒有承認我是石原。不過,方科長這是在誇我?可惜,我們是敵人,你的佩服我可受不起。”
方如今笑了笑,“敵人又如何?在情報戰(zhàn)場上,能遇到你這樣的對手,也是一種緣分。不過,緣分歸緣分,該辦的事我還是會辦。”
“我懂,這是規(guī)矩。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他審視著眼前的年輕人,這個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年輕,但氣質更加的沉穩(wěn)。
如果說之前關於方如今的一切都是道聽途說,那麼此刻這個年輕人的能力在他麵前已經(jīng)具現(xiàn)化了。
隻是,石原熏心中不甘。
縱橫諜海二十載,還沒有來得及車馬炮擺開和這個小年輕正麵對決,就折戟沉沙了,而且是被一夥鄉(xiāng)野村夫抓的。
方如今敲了敲桌麵:“你真的以為自己還能頑抗到底?”
石原熏抬起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你們不是常說‘士可殺不可辱’嗎?”
方如今冷笑一聲:“雖然你不肯承認,但是很快我們就能證實你的身份。”
“這些不過是你們的猜測罷了。沒有我的口供,你們什麼也證明不了。”
方如今站起身,繞到石原熏的身後:“你真的以為我們沒有手段讓你開口?”
石原熏抬起頭,目光直視方如今:“你們特務處的手段,我早有耳聞。但別忘了,我是什麼人。你們的恐嚇對我沒用。”
方如今微微一笑,重新坐迴椅子上:“如果我利用掌握的情報說你已經(jīng)和我們合作了呢?”
石原熏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你們想怎麼樣?”
方如今微微一笑:“其實我手裏還是掌握著不少線索的,隻是之前我們一直都沒用起來,這下好了,可以好好利用了。”
石原熏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又恢複了冷峻:“這隻是一廂情願。”
方如今冷笑一聲:“你真的認為我是在誆騙你,還是你根本就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是不是你連自己坐在這間審訊室裏的事實都不肯相信?”
石原熏瞬間被戳中了心事。
一切恍然如夢。
他抬起頭,目光直視方如今:“是不是有些人也被你們用這些方式策反了?”
方如今自然不會迴答。
“你們中國人喜歡用這種手段,真是卑鄙。”
方如今微微一笑:“在戰(zhàn)爭中,沒有什麼卑鄙不卑鄙。隻有勝利者和失敗者。石原君,你已經(jīng)輸了。你還是好好想想該如何配合我們吧!”
說罷,扔下他一個人直接走出了審訊室。
方如今剛到審訊室旁的休息室,趙伯鈞就將刑訊科的魏誌鵬帶了過來。
魏誌鵬身形壯碩,麵色黝黑,眉眼間透著股狠厲與精明。
見了方如今,他嘴角上揚,臉上堆起和善笑意,主動伸手,熱情地寒暄起來,絲毫並未因為對方的年輕而有任何的輕視和怠慢。
“那孫大彪,尋常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可他每次提及方組長,都讚不絕口,直說你是個有勇有謀、不可多得的奇才。哈哈,瞧他那樣兒,估計是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啦!”
方如今被這話逗得忍俊不禁,連連擺手:“魏科長快別打趣我了,我哪有那本事,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偶爾撞上了幾次好運罷了。
魏誌鵬爽朗一笑:“你就不必自謙,這臨城的地下世界都被你攪得天翻地覆,讓那些小鬼子和宵小之輩聞風喪膽,你的本事大家可都看在眼裏!是不是,趙科長?”
趙伯鈞點頭:““那是自然。誌鵬這話可說到我心坎兒上了!我就瞅著如今這股子機靈勁兒和衝勁兒!要我說啊,長江後浪推前浪。如今老弟行事果敢,思維縝密,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我們這些老家夥在特務處摸爬滾打多年,用不了多久就到了該為年輕人讓路的時候了。”
方如今連忙拱手作揖:“科長可別拿我尋開心了,我這小身板哪扛得起這麼重的擔子。您才是特務處的定海神針,我還得跟在您身後多學幾年呢!”
一番寒暄之後,方如今開始向魏誌鵬簡要介紹人犯的情況。
想要魏誌鵬這個刑訊高手加入,就不能都藏著掖著,該透露的情況還是要透露的。
當然了,方如今在這方麵很有分寸,趙伯鈞對此也非常滿意。
畢竟魏誌鵬不是行動科的人,有些事不方便讓他知道。
“魏大哥,人犯的身份目前還不便透露,總之很重要,是特高課在地方情報網(wǎng)絡的首腦。我之前已經(jīng)進行了一番訊問,但此人堅決不開口。”
魏誌鵬聽得仔細,麵色愈發(fā)嚴肅:“這些年我也審過一些特高課的高級特工,這些人嘴硬的很,想要從他嘴裏套出話,難度不小。你們之前審訊的時候,他的態(tài)度如何?”
方如今雙手抱臂,緩緩道:“極為頑固,對關鍵問題避而不答,還裝瘋賣傻試圖蒙混過關。我們也是擔心一旦用刑過度反倒是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不敢貿然用強,怕打草驚蛇。不過,我倒是點過他,用我們已經(jīng)掌握的情報線索,營造他合作的假象。這個人雖然老奸巨猾,但對名聲還是非常在乎的。”
趙伯鈞輕輕敲了敲桌子,沉聲道:“誌鵬,這案子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如今考慮得很周全。你經(jīng)驗豐富,看看怎麼從心理層麵突破他,爭取在不驚動敵方的情況下,把他所掌握的情報網(wǎng)連根拔起。”
趙伯鈞雖然表麵沉穩(wěn),其實比誰都急。
石原熏失蹤的消息瞞不了多久。
一旦被特高課知曉,很快就跟炸了窩的馬蜂似的,他們會把所有情報通道都堵死,那些潛伏的特工也會像人間蒸發(fā)一樣消失不見,再想找他們,那比登天還難!
魏誌鵬站起身來,在屋裏來迴踱步,眉頭緊鎖:“情況我基本上都了解了。確實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我認為,刑訊逼供是不可避免的,但最根本的還是要攻心為上。”
方如今輕輕頷首,這個魏誌鵬倒是很實在,沒有誇大其刑訊逼供的作用。
隻聽魏誌鵬又道:“既然此人是特高課情報體係裏的頂梁柱,他不僅知道多條情報線的運作方式,還清楚每個潛伏特工的身份和任務。一旦他的失蹤被特高課察覺,他們會在幾個小時內就切斷所有聯(lián)係,那些特工也會馬上轉移藏身之處,咱們之前做的努力就全泡湯了!趙科長,如今,此人被捕的消息能不能再多瞞一段時間呢?”
趙伯鈞雙手撐著頭,滿臉疲憊:“這個怕是很難。誌鵬,我也不瞞你了,這個人犯最初是情報科老閔那邊盯上的,結果被我們截胡了。這事兒真是讓人頭疼。老閔那脾氣,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這會兒已經(jīng)在琢磨怎麼給咱們使絆子了。”
魏誌鵬也是苦笑起來,情報科和行動科之間明爭暗鬥不是一天兩天了。
閔文忠的確不會讓行動科順順利利的審下去,故意透露風聲便是其手段之一。
就算最後人犯鬆了口,可特高課那幫家夥就跟泥鰍似的滑不留手。
等這邊有動靜,他們早把該轉移的人藏得無影無蹤,該銷毀的情報燒得幹幹淨淨。
每過一秒,人犯嘴裏吐出的情報價值就像漏氣的皮球,癟得飛快!
“趙科長,如今,這事兒得容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趙伯鈞道:“嗯,你好好想,我不打擾你,但是得快啊,時間可不等人。我估計,用不了多久,處座就會得到消息,那時候留給我們的時間就更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