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不可遏地來，氣急敗壞地走。
徐欣坐進車裏，看到自己的手指都在抖，隻覺怒氣更是直衝天靈蓋，握著手機便砸向車窗，一下之後猶自不解氣的連砸幾下才停手。
劉建凱看到車窗右下角浮現的裂紋，心中冒出無奈的稱讚，徐總神力……
轎車冷冷離去。
等到被堵在路上動彈不得，一直沒有聲音的徐欣才算是緩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劉建凱的情況：“劉建凱，你想走？為什麼？”
“徐總……”劉建凱沒想到俞興順口把自己的躊躇給賣了，但這件事確實還沒想好，也就難以給出具體的迴答。
“別走，這三個項目不是你的問題。”徐欣唿了一口氣，一提到那哥仨的同一個因素就覺頭疼，“瑪德，不是你的問題！瑪德，這難道是我們的眼光問題？瑪德，誰能想到這種情況？”
劉建凱還是反思道：“真攻夫或許是能認真尋找到端倪的，唉，也難說，他們為了融資，其實是刻意的騙了我們，但我們的盡調確實是可以更盡職的……”
徐欣帶著怒氣說道：“那土豆網呢？怪誰？還怪我們的盡調嗎？草，紀源、idg他們是幹什麼吃的！”
土豆網的這個是在07年閃婚，08年離婚，如今已經過了兩年，沒想到還能因為這種事被逼停上市。
她說到這裏忽然拍著座位，喊道：“掉頭，掉頭迴去，我要告訴俞興，土豆網是特麼的idg也投的！還是最早就投了的！”
秘書無奈的說道：“徐總，堵住了，動不了，前麵掉頭比較遠。”
劉建凱覺得老板這時候的情緒不宜再吵，隻能說出先前吵架的問題所在：“但不是章蘇陽投的。”
徐欣的每句話都好像帶著怒意：“那是誰投的？發短信罵他！”
劉建凱隻提供答案：“好像是高翔投的。”
徐欣拍打著座位，既對俞興無可奈何，也對堵車無可奈何。
半晌，她停了手，說道：“所以，不是你的問題，也不是我們一家的問題，隻是湊在一起的巧合，劉建凱，你不要為此自責。”
劉建凱沒有立即說話，猶豫片刻後才說道：“徐總，我隻是想換一種生活方式，這幾年太累了。”
或許徐總說得有道理，但他真的是發自內心的疲倦。
徐欣久久不語。
劉建凱看著開始緩緩挪動的車流，自嘲道：“也可能是對微信現在遭遇的壓力感同身受，不得不說，微信這家公司是我經曆創業項目以來麵臨壓力最大的一個，我最近經常失眠，企鵝還沒把微信碾碎，它已經先把我碾碎了。”
“我應該把idg的一起找來罵俞興。”徐欣恨意未消的說了句，“微信就死在他手裏了！”
“徐總，微信公司現在處在一個很關鍵的位置，可能真的是一步沒走好就滿盤皆輸，本來壓力就大。”劉建凱試著勸解道，“俞興那個人，你是知道的，他就是……”
徐欣瞪著眼睛，等待下文。
劉建凱思考認識俞興以來的一係列信息，給出自己的觀感：“他就是有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莫名其妙的壓在心裏的不可理喻的……怒火。”
徐欣不屑道：“比我現在的怒火還多嗎？”
“就是我的感覺而已。”劉建凱心裏有了決定又說出來之後反而情緒很平緩了，“徐總，你隻是被俞興不按常理的三番兩次的頂撞，再加上咱們項目確實需要去找個廟拜拜，這才沒控製住情緒。”
土豆網不隻是今日資本一家投資，但徐欣如此勃然大怒一是有之前事情的影響，二嘛……
劉建凱知道，徐總認為俞興顧及到微信的處境，應該是識時務的，應該是要被拿捏的。
偏偏，他就是那麼不識時務。
話說迴來，如果他識時務，又何必做這種麵對巨頭的項目呢？
因為他的不識時務，大家來投了，又因為這個，徐總可能真的要袖手旁觀了。
劉建凱一念及此，再次勸解道：“徐總，微信這個項目沒到最後的時刻，公司已經投了，不能就那麼因為一時意氣就親痛仇快啊。”
徐欣冷笑道：“怎麼著？我還要顧全俞興的大局嗎？一毛錢，是一毛錢都別想從我這裏拿到！”
她這麼說著，忽然又拿起手機，先退微信群聊，再刪俞興好友，又拉黑他的電話號碼，最後卸載軟件，等放下手機又難解心頭之恨的拿起它下載了一個企鵝的微聊。
劉建凱看著這一幕，隻覺哭笑不得。
徐欣深唿吸之後嗤笑道：“差他的項目嗎？最好把百曉生也做倒閉給我看看！”
劉建凱沉吟，這次的裂痕恐怕……真的難以消除了。
他無聲歎氣，罷了，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罷了，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
劉建凱看著逐漸提速的車流，忽然想到那次酒醉在桌上寫下的“捕鵝”二字，終究是一場空。
微信恐怕分崩離析在即，企鵝會快速解決戰鬥而專注戰略轉型了。
……
資方和老板吵架了。
微信公司的半層樓都聽到了！
雖然隻聽到最後兩句的對吼，但也能揣測個八九不離十。
尤其，六樓的百曉生正在熱聊土豆網的風波，以及，土豆網中止上市對互聯網視頻網站競爭的影響。
正值微信與微聊競爭的關鍵時期，這種時候出現這種事情……
大家一邊擔心可能出現的影響，一邊迅速把微信小群的名字修改成“鏟鏟應用層小組群”“鏟鏟數據層小組群”“四樓鏟鏟與六樓相親群”“鏟鏟開黑群”等等。
期間因為秘書藺玲玲有進辦公室送文件，她還不斷的被追問裏麵的情況。
藺玲玲的迴答是：“俞總一直在接打電話，然後就是讓我多送報紙。”
別的就真沒什麼了，地麵沒有摔碎的手機，俞總表情也不猙獰，哦對，辦公室裏的煙氣有點濃。
藺玲玲倒是有心在辦公室裏陪老板度過這一時刻，但他不容置疑的眼神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
等到傍晚，她看到同樣是資方之一但屬於親密陣營的劉琬英款款而來，心裏難免失望，隻能目送對方走進總裁辦。
劉琬英一進辦公室就情不自禁的皺了皺眉：“可惡，徐欣贏了啊。”
俞興驚詫：“怎麼說？她有什麼新動作？”
劉琬英搖頭歎息：“徐總一發功，你這邊戒煙就失敗了啊。”
“嘁。”俞興伸手撚滅煙頭，“戒煙這種事哪能說戒就戒，總得有個心理預備期、戒煙籌備期、戒煙進展期……什麼狠人一下子就能戒掉啊。”
劉琬英笑了一聲：“還行，我看你還是不急。”
她推開窗戶，又把煙灰缸裏的煙灰都倒進垃圾桶，問道：“俞大總裁今天罵了幾個投資人啊？”
俞興爭辯道：“我又不喜歡罵人，誰問我，我就迴答誰，誰罵我，我就罵誰，反正，除了徐欣，誰電話裏什麼語氣對我，那我就什麼語氣對別人。”
劉琬英點點頭：“得嘞，全部得罪完了唄。”
俞興悻悻的說道：“那也不是，反正，我和章蘇陽聊好了，就算今日資本不投，idg的下一輪也沒問題。”
劉琬英思考片刻，問道：“條件呢？”
俞興喝了一口茶：“條件就是補缺口……股份出讓的比例下一輪確定讓我們這邊降到50%以下。”
劉琬英眨眨眼，注意到俞老板熱切的眼神，提醒道：“我這邊擠不出來錢了。”
“怎麼會擠不出，就相當於調倉嘛，那邊少一點，這邊多一點。”俞興振振有詞，“姓徐的想看我們笑話，我們怎麼能讓她得逞？”
劉琬英糾正道：“是想看你的笑話，謝謝。”
俞興拍案而起：“有什麼區別，劉總，微信如果敗亡，紅隼的股權就成廢紙了，做空企鵝更是鏡花水月！”
劉琬英笑道：“怎麼？你俞老板不想因為微信被投資而受徐欣的拿捏，現在卻想拿著這些來拿捏我？”
俞興歎道：“是啊，你又不像我那麼固執己見，冥頑不靈，一意孤行。”
劉琬英見他似乎真有點失落，柔聲勸道：“失敗了就是固執己見，冥頑不靈，一意孤行，成功的叫做責無旁貸，敢作敢當，英明果斷。”
“不錯，紅隼的劉總就是責無旁貸，敢作敢當，英明果斷啊！”俞興立即大加稱讚。
劉琬英無奈道：“你這樣搞真的不劃算，要不要我給你算算來迴折騰的差距？你這樣和徐欣吵架，成本也太大了吧。”
“不用算了，小英，今日資本如果真的退出，這個空缺可能在1200萬美元左右。”俞興起身踱步，“我今天下午反複的想了這件事，不用你全出，紅隼給我湊一點，看看銀行貸款能不能搞一點，我再去找別人要一點。”
劉琬英狐疑道：“還能找誰要？你這麼得罪人，微信又麵臨企鵝的衝擊，外麵還有什麼機構感興趣？”
“總歸是能找到的，不說全能補進去，無非是合同條款的嚴苛與否。”俞興說道，“另外，公司還差360一筆流量費，我過兩天就去京城看看能不能再從那邊要出來錢。”
劉琬英真的驚訝了：“你還能讓360給你掏錢？”
“公司現在拿錢就是把這些錢用來做推廣，推廣就還是流量嘛，不用360掏錢，它如果用流量當錢投，本身能打折扣，之前的那一千萬也談談能不能債轉股。”俞興認真的說道，“窮則變，家機構投資的，紅隼、idg、今日資本、啟明創投，也有1200萬的用戶，除了360，現在流量比較多的，像uc瀏覽器，也可以試試。”
他想了又想，繼續說道：“嗯，其實還可以找阿裏，淘寶商城那邊有個副總監準備跳槽過來，看看能不能讓他發揮餘熱的找人。”
劉琬英抿住嘴：“你是說，你要找阿裏的流量，迴頭再轉手封了它的鏈接，俞老板，你對你自己的認知還是不夠清楚，不光冥頑不靈，還劍走偏鋒啊。”
俞興一琢磨的時候就想抽煙，重新坐下來伸手去摸煙盒。
劉琬英先一步伸手拿過來，嚴肅道：“現在是戒煙行動期，從今天起，我每看到你抽一支煙，我就減少投資萬美元！”
俞興啞然失笑：“你平時又不在這邊，我抽煙，你也看不到。”
“等下我就囑咐你的小美女秘書，讓她注意著這個問題。”劉琬英很認真。
俞興更笑了：“她是我的秘書，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劉琬英笑吟吟的說道：“我會告訴她，如果她敢騙我，我就吹枕邊風，迴頭就把她調走。”
俞興：“……你挺狠的。”
劉琬英反駁道：“有你狠嗎？你還要連人帶公司都賣了呢。”
俞興沒法抽煙，隻能揉了揉腦袋，然後指著白板上的數字，說道：“最主要的是，咱們還有過山峰，熊總提過的那兩家現在能突擊幫忙嗎？”
劉琬英略一遲疑：“德爾的不夠明確，旅程天下……它的問題比較容易確認，可能比華夏森林控股的信息還要好一些，但肯定比不上芬眾傳媒的信息詳實。”
百曉生融資時第一次見熊瀟鴿，過山峰曾經對他進行短暫的麵試，熊瀟鴿為了成為過山峰的編外成員獻上“德爾集團”和“旅程天下”邀功，最終順利被單方麵確認為編外小空頭。
除此之外，他提到的美國otcbb市場裏的公司轉板上市也受到關注。
俞興點頭道：“那就讓它突擊吐錢，我看華夏森林控股的審計結果已經出來了。”
劉琬英搖頭道：“你這一吵架就讓外麵遭殃啊，你再這麼吵幾場，徐總豈不成了幕後黑手。”
她又說道：“按照現在的審計結果，華夏森林在2008年的營業額被誇大了91.56%，2009年的被誇大了99.99%。”
俞興：“……牛逼！”
兩年連續誇大91.56%和99.99%，這是人？
劉琬英皺眉道：“偽造林權證、采伐許可證、銀行結單等文件進行係統性造假，去年幾乎沒有真實業務，這是香江證監會最終的調查結果，不過，它那個ceo還沒抓到。”
俞興閉了閉眼，免得自己眼裏莫名燃燒起來的怒火灼傷小英。
然後，他歎道：“想要錢嗎？如果想要的話，那就到金融市場去找吧。”
沒錢了怎麼辦？
當然是強化市場導向，深化產融結合，拓寬跨境融資渠道，構建多元化和多層次的融資服務體係，讓金融活水精準滴灌創業項目，全麵激活過山峰在協同發展中的引擎效能。
俞興舔了舔嘴唇，指著自己的電腦屏幕：“我今天係統性篩查通過otcbb轉板上市的公司，看到今年6月剛剛登錄納斯達克的華夏高速頻道，它是做廣告的，做城際巴士車載廣告，明顯是小眾領域的廣告。”
劉琬英凝神道：“它有什麼讓你一眼感覺不對勁的問題？”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不對勁。”俞興說道，“但它的毛利率遠比我們的老朋友芬眾傳媒更高，它真是太棒了啊。”
劉琬英腦海中的念頭飛快轉動，芬眾傳媒之前的數據還造假呢，這家現在“遠高”……微信公司的種種壓力要把過山峰的真神給逼出來了啊。
她搖了搖頭，輕輕歎息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們一定要保護好過山峰，保護好徐欣和熊瀟鴿啊。”
黑手就是徐欣，編外就是熊瀟鴿，一切責任全在企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