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衣服她想了幾個月，都沒舍得買。


    明明隻要再攢兩個月的俸祿就夠了。


    這麼好的一件法器，居然會穿在一個凡人身上。


    可惜了。


    盛廬雖是煉氣三層的修士，但基本都在前線尋機緣，又要供給日常修煉。


    而她不過是附庸家族丟過來的棄子，因著盛廬的原因，才能和葉青這些外門弟子做鄰居。實際上每月俸祿不過一枚靈石。


    結合那頓靈肉，一個想法浮現在文清婉心中。


    她瞇了瞇眼，輕聲歎道：“丹師，賺的可真多啊。”


    孟錦書之前隻是模糊的感覺，仙師送她的這件禮物應該不便宜。


    但沒想到居然是下品法器。


    當初她聽母親無意間提起過，知道下品法器的厲害。


    父親常年在前線刀口舔血，她也想攢錢給父親買一件的。可下品法器實在是太貴，錢還沒攢夠，父親就出了意外...


    沒想到這麼貴重的法器，仙師居然說買就買了，還當做禮物送給了自己。


    孟錦書下意識攥緊了衣服，低著頭。


    “仙師他...對我還不錯。”


    之前緊繃的神情終於放鬆了一絲，孟錦書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看著文清婉，問出心底的疑惑：“文仙師，您不擔心您的道侶嗎？”


    從她們進門到現在，文清婉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她的道侶。


    每次她父親出門時，母親都會擔心的睡不著。更別提像她這樣拉家長了。


    文清婉一怔，笑得花枝亂顫。


    孟錦書的頭越來越低，總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話。


    笑夠了，文清婉無所謂地擺擺手，反問道：“有什麼好擔心的？有用嗎？”


    葉青給巡邏隊發完信號，剛迴屋聽見這話。微微挑眉，卻並沒有多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隻知道自己並不想招惹這個女人，也沒心思管其他人。


    如今挖心魔明顯是盯上自己了。


    這次恰好是盛廬在，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葉青思索著，又過了二十多息，敲門聲響起，將他的思緒拉迴。


    昨夜就死了兩個煉氣二層的外門弟子，今夜又有外門弟子遇襲，還是個丹師。


    巡邏隊的人來的很快，五個人影悄然出現，實力皆為煉氣三層以上。他們身穿統一的黑袍，心口處，以深紅色為底，用金色的絲線繡著一個醒目的“巡”字。


    在巡邏隊表明身份後，文清婉上前給他們開門。


    為首的老王略過文清婉，停留在葉青身上。


    微微點頭，上前一步。


    “陳師弟有沒有受傷？可看清那兇手的模樣了？”


    如今前線開荒，跟青穗宗摩擦不斷，每一位丹師都是寶貝。


    葉青搖頭，麵色凝重。


    “無妨，盛師弟已經帶著屍奴去追了。那黑影速度極快，又是晚上，等盛師弟迴來再說吧。”


    老王點頭，盛廬作為煉氣三層巔峰，又帶著兩個煉氣四層的屍奴。這樣的強者，也隻有葉青敢喊他盛師弟了。


    老王對葉青說的話不疑有他，外門弟子區域頻頻發生命案，能盤問的早就盤問了，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對文清婉和孟錦書二人例行盤問的幾句，留下三名修士保護幾人，小組長跟葉青返迴家中，探查挖心魔留下的蛛絲馬跡。


    突然，一道疾風撲麵而來，帶著血腥味兒。老王眼神麵色凝重，擋在葉青身前。


    葉青定睛一看，竟是養屍人盛廬。


    “不好！他屍毒發作了。”


    盛廬臉色蒼白，腳步踉蹌，臉上蠕動的黑色紋路，仿佛隨時要撐破皮膚。身後跟著的屍奴，身上黑氣越發濃鬱，麵目猙獰，隱隱有暴動的跡象。


    老王一看，趕忙收刀讓出位置，以便葉青救治。


    那屍奴煉氣四層，若是真暴動起來，他們幾人都得殞身於此。


    葉青三兩步上前扶住盛廬，盤膝而坐，雙手成印，馭靈火訣的一絲絲火焰靈力，透過毛孔鑽入盛廬四肢百骸。


    盛廬皺著眉臉色痛苦，灼熱感傳遞五髒六腑。


    葉青熟練地操縱著火焰，試圖將經絡、五髒六腑中的屍毒重新壓製迴骨骼之中。


    但日積月累，盛廬體內的屍毒早已產生抗性，跟葉青在盛廬體內你追我趕。


    時間一點點過去，葉青迅速吞了把迴氣丹。


    又拿出剛煉製的下品丹藥塞到盛廬口中。


    老王緊張的盯著二人。


    兩個時辰後，才堪堪完成。


    治療後，葉青的靈力在盛廬體內探查一番。


    果然如自己猜測那般，他骨骼裏的屍毒已經堆積許久，若是再不尋找根治方法的話。至多半載，便要身死道消。


    隨著最後一絲屍毒被壓製，盛廬的臉色逐漸紅潤。原本暴怒猙獰的屍奴也重新俯首帖耳。


    見盛廬睜眼。


    老王上前一步，麵色凝重。


    “盛師兄感覺怎麼樣？追到挖心魔了嗎？可看清他的樣貌特征？用何法器？”


    盛廬點頭又搖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仔細迴憶。


    斟酌開口：“我與他在林中交手，他可以隱藏在黑暗中，還能分身，分身實力比本體弱些，應是單獨行動。雖沒能殺了他，但也成功將那挖心魔打傷。”


    老王點頭，暗暗將盛廬說的話記在心裏。


    見他們二人有話要說，帶著巡邏隊起身告辭。


    盛廬見葉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神色凝重，直接問道：“陳師兄直言便是，我還有多久可活？”


    從修煉《屍魁錄》開始，他便以吸收屍氣修煉。修行速度加快的代價，便是每次吸收屍氣，有少量屍毒吸入體內。


    起初兩載壓製一次屍毒，到後來一載一次，再到現在一月一次...


    就算葉青不說，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衰亡。


    葉青斟酌著開口：“我用靈火加上丹藥，也隻能暫時壓製。至多半載，便會再次毒發，屆時上品丹師來了也無濟於事。”


    半載，自己就隻剩下半載的元壽了嗎？


    盛廬早就料想過這一日的到來，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修行，本就是與天爭，與命爭。


    可他還沒有給大牛山一百八十口鄉親報仇。


    難道就要這麼悄無聲息的身死道消？


    他不甘心！


    盛廬緊緊盯著葉青，不死心道：“陳師兄，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同為修行之人，葉青對他自然能感同身受，搖頭惋惜。


    “除非有天地靈火，將屍毒焚毀。或是尋找擁有獸火的丹師進行治療。”


    盛廬的目光黯淡下來，他們都知道，八十一峰，並無擁有獸火的丹師。


    想要解毒，隻能去別的峰找。


    可就算找到，對方是否願意救治，也是個問題。


    並非所有丹師都像他陳師兄這麼好說話。


    而盛廬也不會妄信他人，他常在前線，雖不剩多少靈石，但也是有些法寶的。萬一那丹師起了歹心....


    盛廬苦笑一聲，麵露絕望，輕聲道：“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葉青突然想起之前賣中品培元丹時，拍賣師宋寧萱所言，中品丹師洞府的事。


    每場拍賣會都要提前預熱，這事並不算什麼秘密。


    而那洞府原本的中品丹師，就是因為獵取獸火身死道消。


    葉青開口道：“或許還有一法，尋一頭煉氣中後期的妖獸獸火。”


    盛廬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他常在前線，雖是煉氣三層巔峰，帶著兩個煉氣四層的屍奴，但並非毫無底牌。


    中後期的妖獸，他想搏一搏。


    哪怕隻有一成活下去的幾率，也總比等死強。


    盛廬咬牙開口道：“這事交給我來辦，屆時還請陳師兄煉化獸火，助我一臂之力。”


    葉青點頭，若有獸火，自然比馭靈火訣好上許多。隻是以自己的修為，如何煉化便成了最大的問題。


    葉青把其中利害一一講給盛廬聽。


    盛廬聽的認真，二人商討了許久，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才確認最終方案。


    想要煉化獸火，需得三味藥材。


    分別是能讓心脈被冰晶覆蓋的百年寒靈芝、讓血肉覆蓋上一層血痂的百年赤血參，以及被各種藥材浸泡百年的莽牛妖骨，才可抵禦獸火灼燒骨骼。


    其中寒靈芝和莽牛妖骨血月商會就有賣，加起來需要四十枚靈石，十分昂貴。


    這部分由葉青解決。


    畢竟雖是替盛廬拔出屍毒，但獸火可是實實在在的好處，不然那中品丹師也不至於為此身死道消。


    而赤血參剛好盛廬養屍的地方就有，獸火和赤血參由盛廬負責。


    時間不等人，特別是知道自己還剩半載的元壽時，盛廬更覺每息都無比珍貴。


    跟葉青商議完，盛廬囑咐文清婉照顧好自己。三日後，替他將赤血參送至葉青手中，便匆匆離去。


    文清婉望著盛廬離去的背影許久，才轉身迴房。


    而葉青帶著孟錦書迴了家。


    折騰了一宿，這具孱弱的軀體，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十分疲憊。


    將孟錦書帶迴家，葉青轉身鑽入煉丹房。


    或許是因著載紀小，又有屍奴護著，孟錦書和文清婉嘮了半宿的家常，還十分精神。


    與文仙師攀談，孟錦書這才得知自己能被葉青拍下，是有多幸運。


    像她這樣的凡人，若是被其他修士買去，就算不被扒層皮，也是為奴為婢終日被折磨。若是遇見危險，被拉去擋刀更是理所當然。


    仙師不光給她買法衣，還能在昨夜那麼危險的時候護著她。


    人非草木，葉青對她的好，孟錦書樁樁件件銘記於心。


    直至深夜，葉青才從煉丹房出來。


    孟錦書看著葉青略顯疲憊的神色。


    低著頭，鼓起勇氣上前，小心翼翼地開口：“仙師，今晚要歇息嗎？”


    葉青雖有意外，但也沒說什麼。他向來不認為自己是好人，但也不至於次次強迫一個小姑娘。


    所以他給了孟錦書很長的時間去適應，不管是新環境，還是新身份，亦或者是全新的生活。


    原以為孟錦書還需要適應一段時間，沒想到被挖心魔一鬧，這麼快就想開了。


    雖說正確修仙方式解鎖的慢了一些，但葉青向來不是怨天尤人一類。他隻會不斷分析自己的不足，合理利用一切資源來走的更高，更遠。


    孟錦書依偎在他懷中，已經沉沉睡去。


    有點可惜，這副身體，早已走向枯朽，不然必定要重新爆發強烈生機，再戰它三百迴合。


    夜已經深了，窗外的明月高懸，散落月華。


    葉青望著窗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四十載了，這四十載來哪怕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遇到過數次生死危機。


    泣血宗在和平時期是鼓勵同門互相殘殺的，崇尚誰拳頭大誰就是道理。可如今與青穗宗衝突越加頻繁，八十一峰早已下了嚴令，不許同門相殘。


    修為高的基本上都在百斷山脈尋機緣或跟青穗宗修士幹仗。這挖心魔，很明顯在修煉邪門功法的關鍵時期，才敢冒險一次又一次對外門弟子下手。


    這一晚，葉青想了很多很多。


    挖心魔被盛廬打成重傷，按照巡衛隊長賀巖所說，他們會嚴加排查，至少兩三個月內挖心魔不敢再作惡。


    對方在他這裏失手，養好傷必然會卷土重來，葉青的時間很緊張。


    “拍賣會，就剩二十多天了。”


    時間很是緊迫，宗門任務的丹藥量需求一月比一月多，再不提升修為哪怕狂啃迴氣丹也支撐不下去這麼大的煉丹量。


    被任務抽光了時間，煉製其他丹藥賺外快的時間自然越來越少。


    簡單休息兩個時辰，天還沒亮，葉青便來到了煉丹房開始煉製丹藥。


    他已經開始拚命了。


    盛廬去百斷山脈尋找符合條件的妖獸，葉青則需要在盛廬找到妖獸之前準備好寒靈芝與莽牛妖骨。


    二者加起來四十枚靈石，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相當於泣血宗外門弟子八個月的月供。


    不過家裏有了女人之後，的確變得不一樣。


    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顧著。


    葉青也不用繼續吃沒啥味道辟穀丹。


    每到飯點，走出煉丹房就能吃上可口的飯菜。


    修煉無歲月，煉丹亦如是。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夕陽西下，天邊掛著燒紅的雲彩。美輪美奐。


    見葉青出了煉丹房，孟錦書立馬倒了茶水端來。


    夕陽照在那張俏臉上，好似罩上了一層神秘麵紗，給人一種朦朧美感，整個人都好似在發光。


    “仙師，飯菜還要等一會才好。對了，文仙師方才來過，說是等仙師煉完丹上她那兒去一趟。”


    孟錦書已經來了十天，這兩天想開了之後，性情也逐漸開朗起來。摸清了葉青的生活作息和性格脾氣。


    脾氣很好，溫文爾雅，仙風道骨，從不胡亂發脾氣，就像一個對她很好很好的親近長輩。


    每日煉丹時長高達八個時辰。


    雖是累了些，卻不用上前線刀口舔血。


    葉青微微一笑，輕輕摸了摸孟錦書的腦袋：“知道了，我過去一趟。”


    來到隔壁盛廬的院門口輕輕叩響院門。


    開門的是文清婉，身著一身素白色長袍，如仕女圖裏走出來的美人，美目流轉盡是風情。


    “文道友讓我過來，可是赤血參……”


    “進來吧，赤血參我已經幫你取來了。正好做了飯菜，順帶吃點。”


    葉青跟隨文清婉進了院子。


    屋內四四方方的桌上，已經擺上了幾盤小菜。


    沒有妖獸肉，都是一些普通食物。


    文清婉給葉青拿了碗筷倒了酒：“生活條件不如你，別嫌棄。這一次多虧你及時幫我家那口子壓製屍毒，我替他敬你。”


    文清婉一飲而盡，烈酒辣的她吐了吐舌頭，顯然平時沒有喝過酒。


    葉青本想取了赤血參就迴去，聽她這麼一說就知道這頓飯必吃不可了。


    當即也端起酒碗，探查了一番，確定酒沒有問題，一飲而盡。


    “文道友見外了，我與盛師弟相識三十載，這些年也多虧盛師弟多番照拂。”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雖無妖獸肉，但文清婉的手藝還不錯，葉青也吃了很多。


    酒足飯飽，文清婉取出赤血參交給葉青。


    葉青剛收入儲物袋，起身準備告辭，忽覺一陣燥熱。


    仿佛有團火越燒越旺。


    再看文清婉，已經笑吟吟地靠近，葉青瞬間有些上頭。


    “文道友這是何意？”


    葉青提不起靈力，隻能靜心凝神，靠鐵一般的意誌驅散邪念。


    “我嫁給盛廬五年，他從未碰過我，時間長了，有些耐不住寂寞罷了。”


    文清婉臉色也有些紅，顯然是酒喝多了的緣故。


    耐不住寂寞？嗬，葉青自是不信。


    原身一個老頭子，修為僅僅煉氣一層，半隻腳踏入棺材的人了。


    怎麼可能？


    至於盛廬五年沒碰過她，這一點葉青倒是知曉，畢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盛廬的身體狀況。


    葉青瞇著眼，打量文清婉。


    據他所知，文清婉是泣血宗附屬家族的人，跟著丈夫被家族當做棄子送到泣血宗來幫忙開荒，也就是俗稱的炮灰。


    “我很好奇，酒沒問題，飯菜也沒問題，你什麼時候給我下的藥？”


    “這是我的秘密，你作為丹師得自己去猜。”


    文清婉拉著葉青盤膝而坐，開始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