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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幽靜的宮殿,雖然小巧玲瓏,也算別致,但在皇宮之中,就顯得寒酸了。張念夫遠遠的望著若隱若現的建築,心中想著,當年皇上作太子的時候,就是住在這裏,別說比小皇子富麗堂皇的居所了,就是一般不得寵的妃子的住處,也比這裏要好一些,想必這麼多年,皇上心裏也別有苦澀滋味吧。
老太監早就候在門口了,見了他,滿臉堆笑,用尖細的嗓子說道:“忠靖王來得正好,快進來吧,陛下已經等了多時,就要不耐煩了。”
張念夫隻是深施一禮,說了幾句套話,並未多言,他從小就知道,言多必失,謙恭無錯。
皇上見了張念夫,輕聲問道:“事情進展如何?”
張念夫迴道:“一切皆如陛下所料。若按譚青所言,隻怕現在城池都在宛人手上了。”
皇上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宛人知道有人冒死送信,肯定要做一些偵察和準備的。譚青還以為朕按照他的計劃,突圍出城,肯定是舍命往裏衝殺,宛人自然是分辨不出真假的。”
張念夫道:“臣有一事不明。”
皇上道:“你我雖名為君臣,實則以兄弟相待,若不是忠靖夫人,哪裏有朕的江山?隻怕性命也難保了,此地又無外臣,更不必拘禮。”
張念夫道:“皇上為什麼不離開皇城,脫離險境,去任川呢?”
皇上笑道:“念夫,你哪裏知道,朕留在皇城,製造遷都的假消息,以退強敵,那便是計謀。若朕真到了任川,那就是棄了皇城,即便結局沒什麼兩樣,但性質上卻是天壤之別啊。”
張念夫似乎有點開竅,卻還沒完全明白過來。皇上見他一臉懵懂,便接著說:“大宛氣勢正盛,如果朕遷都,那就更是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餡,隻怕以後戰事不斷。”
張念夫倒吸一口涼氣,皇上的眼光確實比他要遠得多,誌向也比他大得多,這就是人主之胸襟度量吧。在一些大事上,皇上偏就糊塗,任皇太後種種拙劣的謊言,他都信以為真,權臣們勾心鬥角,他也裝傻,隻要不是造反,他隻當沒看明白。
但有些芝麻小事,皇上卻特別介意,真遷都與耍計謀,不過是字眼上略有差異罷了,又有什麼好計較的呢?皇上就偏要認死理兒。不過,從皇上這“真”“假”兩字上,張念夫嗅到了一股濃鬱的血腥之氣,就算他親曆過慘烈的戰場,仍然被這股陰森的殺氣所震撼。
皇上早就察覺到張念夫表情不太自然,繼續說道:“這場戰爭,是朕與那遠在天邊的大宛公主之間的對奕,而不是現在戰場上這幾隻走卒,因此,朕不僅要打贏,更要打到那大宛公主的心坎上,打疼那喜歡挑起戰事的婦人,讓她至少十年不敢越雷池一步!”
張念夫愕然,他以為,皇上敢留在皇城,敢與強勢的宛人一戰,就已經是人主氣魄了,現在皇上想的竟然不是這一次勝利,而是十年之內的安穩,這是何等的大手筆啊。
這場巔峰博弈,決定未來誰主沉浮。
張念夫不敢多想,隻是弱弱的問了一句:“陛下,能做得到嗎?”
皇上淡淡一笑,說道:“若不敢想,就肯定做不到。”
張念夫懂了,一個人格局多大,就能成多大的事兒,相比格局,一兩次戰鬥的成敗,又算得了什麼呢?不過是敗了再戰而已。誰能想到,是十年戰亂,還是相安無事,其中差別,竟然隻在皇上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決定。
“陛下,臣該怎樣守城?”
“念夫,你隻假裝城內空虛,捉襟見肘,既不讓他們攻破城池,也不能讓他們失去信心。這其中的區別,以你的聰慧,不難把握。去吧,你忙了一夜,也累了,去見見你姐姐,就迴去休息吧。”
“臣剛才已經見過姐姐了。”張念夫邊說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皇上的表情。
皇上卻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隻是問他:“可曾將我留在皇城的事告訴她?”
“臣不敢。”
皇上思考片刻,說道:“你代朕去一次,告訴他朕已經平安到達任川,讓她安心養胎。你總往這裏來,難免讓人生疑,就陪朕住在這裏吧,快去快迴。”
張念夫答應一聲,退了出去,細細琢磨著皇上的用意,卻總覺得差了一層。龍顏不可揣測,既不知,就不猜了吧。
“念兒,你怎麼又來了?”
“姐姐,念兒接到了消息,皇上已經平安到達任川,怕姐姐惦記,就放下手頭的工作,先來告訴姐姐一聲。”
“你好糊塗,國家大事重要,豈能先兒女私情?快離了我這裏,迴去守城。姐姐這裏,不需要你擔心,你不要我操心,就是萬幸了。”
皇後心中苦澀,皇上逃出皇城,把她留下,她不敢有怨言,但連唯一的嫡子都不帶上,難免讓皇後心寒,帝王寡恩薄情,可見一斑。
張念夫身心疲憊到了極點,迴到偏僻的宮殿,飽睡了一天,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皇上見到他,直接說:“徐暢是這些高官之中,唯一沒帶家眷的人。朕聽聞,他的兒子徐熙泰,頗有才能,文韜武略,不在你之下,朕命他給你當個副手吧。你好好帶帶他,朕的十年安穩日子,還得靠他呢。u看書uuansh”
張念夫心情複雜,卻麵無表情的答應一聲“是”,皇上又說:“城中大小官員,都歸你管理調度,若有什麼閃失,朕也唯你是問。”
徐熙泰在宮門外等候張念夫,此人身材魁梧,說話也甕聲甕氣,通身都是武將的粗獷豪邁,與他父親的儒雅作風大不一樣。
張念夫問道:“打過仗嗎?”
徐熙泰道:“打過幾次。”
張念夫又問:“打過硬仗嗎?”
徐熙泰道:“王爺,若說謀略,末將不通,要論到實打硬拚,末將最喜歡,打得也痛快舒暢。”
張念夫道:“好,那本王就給你一次打硬仗的機會,你記住了,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如果你此戰完不成任務,就提頭來見。”
徐熙泰一聽說有仗打,整個人就如打了興奮劑一般,眼中立即閃現出光芒,大聲說道:“請王爺放心,末將以項上人頭擔保,一定完成王爺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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