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過後。
陸玄樓輕放酒杯,微微直了直身軀,抬眸望向三教魁首,笑了笑,“月也賞了,酒也喝了,那我們來說說正事。”
這位年輕帝王語氣不重,但不容置喙。
該來的總,遲早都要來,躲是躲不掉。
天下文宗輕歎一聲,緩緩說道:“是該好好聊聊。”
“其實沒什麼好聊的!”
陸玄樓輕笑搖頭,然後開門見山,“隻問諸位一句,朕要整座九州天下,諸位給還是不給?”
霎時之間,天地驟然寂靜,片刻以後,沸聲一片。
佛門明尊臉色驟冷,出聲斥道:“你知道九州天下有多大嗎?空口白牙,就想要一座九州天下,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陸玄樓笑了笑,“見異思遷,得隴望蜀,都說是貪得無厭,可朕覺得,貪心一些,其實沒有什麼不好。”
天下文宗搖頭說道:“九州天下,五域之地,而大魏一國獨占兩域,已是山下王朝的極致,昭武皇帝就沒有聽過盛極必衰的道理?”
陸玄樓欣然說道:“興衰起落,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倘若將來一日,大魏衰敗,宗廟不存,朕也無話可說。朕覺得,與其一直仰人鼻息,不如一時盛極,讓那青書史冊陰陽頓挫地大書特寫一番,也不枉來過人間一趟。”
佛門明尊不屑一顧,冷笑說道:“你要九州天下,我們就得給?”
“你們可以不給,但朕會親自來取。”
陸玄樓輕笑說道:“朕從未想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座九州天下,事實上,朕已經做好了問劍的準備。”
天下文宗連連搖頭,然後語重心長說道:“昭武皇帝,九州天下雖然積攢了幾分底蘊,但是比起雲荒妖族,依舊相差甚遠。一場問劍過後,死傷無數,縱然你大魏王朝贏了,還能剩下幾分底蘊?屆時,你與那一座問劍過後疲憊不堪的大魏王朝如何應對妖族?魏帝陸啓與雲荒帝無,那個不是野心勃勃,要坐擁兩座天下,唯我獨尊,昭武皇帝操之過急,隻怕要為他人做嫁衣裳。”
陸玄樓輕笑說道:“所以朕去過一趟伏帝關,與魏帝陸啓有過一場交談,總而言之,倘若朕問劍失敗,魏帝陸啓荒會來兜底,九州天下不會陸沉,山河破碎,滿目瘡痍。”
“空口白話,誰不會說?”
佛門明尊冷笑說道:“你陸玄樓真有本事,不妨與雲荒妖族問劍一場,我三教祖庭替你兜底又如何?”
陸玄樓啞然失笑。
“莫非諸位忘了,當年在界關,朕與大魏鐵騎早就做了魚死網破的打算,可結果呢?是你三教祖庭三思而後行,一步退讓,南域陸沉,是大魏鐵騎軍卒寧死一戰,撐起了九州天下的風骨。”
陸玄樓頓了頓,繼續說道:“朕信不過處處求穩,所以唯唯諾諾的三教祖庭,而朕能相信的,好似隻有伏帝關的魏帝陸啓。”
一直沉默的道門魁首抬眸,與陸玄樓對視片刻,問道:“此時此刻,倘若我三教祖庭先一步問劍雲荒妖族,大魏王朝能否按兵不動?”
陸玄樓默默搖頭。
“倘若早上幾年,別說按兵不動,即便是衝鋒陷陣,朕也無二話。現在嘛,朕隻想拿下整座九州天下,然後調轉劍尖,看看雲荒妖族數千年的底蘊到底有多深厚?”
陸玄樓慷慨說道:“都說雲荒妖族底蘊深厚如山如海,那朕就偏偏要移山填海。”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與我等過不去了,那就打!”
佛門明尊暴怒而起,“我就不信,三教祖庭數千年底蘊,還敵不過你一個初出茅廬、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陸玄樓撇嘴說道:“勝負在戰場上,不在嘴上,所以你說話不必大聲,真有能耐,隻管在戰場上宰了朕就是。”
“稍安勿躁!”
天下文宗按住眼看就要暴起出手的佛門明尊,望向陸玄樓,沉吟說道:“時至今日,老夫依舊想不通,昭武皇帝怎麼就敢篤定大魏王朝會勝過三教祖庭,甚至是雲荒妖族呢?”
陸玄樓笑著搖頭,“大魏王朝與三教祖庭問劍,勝負作何數,朕心裏也沒數,隻是未戰先怯,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勝了,獨占一座九州天下,敗了,耐骨天下青山中。不管勝敗,朕都能接受,且是坦然受之。”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身在其位,當謀其政。”
天下文宗搖頭說道:“昭武皇帝可以痛快問劍,痛快一死,但那一座大魏王朝又將如何?東荒、南域,土地千萬裏,百姓修士不計數,隻因昭武皇帝的一時風流,就要批甲執戈,死於沙場?”
陸玄樓驀然說道:“為王前軀,是大魏鐵騎軍卒的榮耀!”
天下文宗反問一句,“那陛下又該位大魏軍卒做些什麼呢?”
“朕要做的,就是始終高高在上!”
陸玄樓揮手打斷天下文宗,輕笑說道:“問劍一事,已成定局,前輩就不必言語了!”
“今日來此,還有一事。”
陸玄樓目光越過三教魁首,遊蕩流連一陣,笑問道:“在座的諸位,可有人願意與我大魏王朝一同問劍三教祖庭?”
“讓我等去大魏王朝做你的飛鷹走犬?癡人說夢!”
眾所周知,大魏王朝對大魏山下修士的管束實在嚴格,那座大魏王朝,真正自由的,大抵隻有這位年輕帝王。
陸玄樓並不氣惱,而是笑道:“入我大魏王朝,名列王侯,坐鎮一方,權柄在握,其中殊榮,難道不比一座山上宗門掌教?”
有宗門修士高聲說道:“吾寧死,也絕不做魏臣!”
陸玄樓輕笑說道:“有風骨,朕喜歡!將來戰場相遇,朕一定不吝嗇劍氣,賜你一劍。”
那位宗門修士腦袋一縮,不怎麼敢說話了。
“與大魏王朝共生死,還是與三教祖庭同富貴,諸位得選一樣!”
陸玄樓見狀笑了起來,“朕會在清白山逗留一段時間,約莫是兩月。在此期間,中州、北域、西漠,三域修士盡管南下、西行,我大魏王朝打開門戶,歡迎至極。此後,無論諸位是身在大魏鐵騎軍陣前方,還是在別的什麼地方,都是我大魏敵手。”
說道這裏,陸玄樓起身道別,“今日,大梁落下第一片雪花的時候,便是我大魏王朝問劍三教祖庭的日子。”
“諸位,山高水長,我們戰場上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