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裏,這串多大!”
“那邊那串也不錯,看著水靈靈的,應該很嫩。”
梁輕的生日,剛到書院,她不打算張揚,五兒說怎麼也得做頓好吃的,問她想吃啥,她就說了槐花包子。
梁州沒有槐樹這東西,五兒沒吃過也沒做過,為了口腹之欲,梁輕打算親自動手。
書院的槐樹都有上百年了,枝繁葉茂,看著好看,真摘起花來,才知道樹有多高,梁輕以前還有點不入流的輕工,自打內力全失之後,那點不入流的輕工更不能看了,這樣高的樹,她竄不到樹尖,五兒自然也是不會輕工的,倆人看著枝頭奶白肥嫩的槐花,頗有點望樹興歎的意思。
五兒心裏念叨著“要是幽冥衛在就好了”。
梁輕說要教書過清淨日子,幽冥衛都撒手不管了,書院自然也沒有幽冥衛隨扈。
“哪朵槐花不香甜吶,摘點能摘的吃吧!”
梁輕嘴裏咕噥著,架不住還想看高枝兒上的仙葩朵朵。
“嗬嗬,這有何難?”頭頂飄來一陣輕笑,五兒隻覺一陣香風拂麵,抬望眼天空一片潔白,漫天花雨紛紛墜落,那些花瓣像是會跳舞的精靈,落在梁輕的發上,肩上,菜籃子裏……
此刻的梁輕被花瓣刮起的一股香風圍繞,她身著一身藕荷色的輕紗衣裙,抬手間衣袖輕紗漫舞,一頭如瀑的青絲在隨風搖曳,五兒讚歎道:“哇,真美!”
伴隨著香風而來的,還有一道白影,如天邊驚鴻飛入凡塵,踏花而來,翩翩落下。
那唿啦啦隨風飄舞的白袍子纖塵不染,那片刻不離身的玉骨扇一步三搖,那隔著一丈遠就能感受到的恣意張揚氣場,“楚公子?”
就這樣被認出來,淩雲還是很得意的,玉骨扇一擺,抬步走到梁輕麵前,五兒眼睛一直追隨著淩雲的腳步,被迷的不輕,梁輕也不得不承認,淩雲這出場方式真的很拉風。
隻是根據這些年跟淩雲打交道的經驗,淩雲所到之處,似乎都會發生點什麼意外的事情?
“怎麼是你?”梁輕目光疏離中帶著審視,語氣不善。
淩雲正享受著五兒小丫頭的注目禮,冷不丁梁輕這麼冷冰冰的一問,如一頭冷水兜頭蓋臉澆上來,剛才的美好氣氛都破壞掉了,淩雲臉上的得意表情還來不及收斂,折扇已經先嘩啦啦的響了起來。
淩雲深吸一口氣,刻意忽略掉梁輕眼裏的不友好,挑了挑眉,笑盈盈地問:“不是我,師妹以為會是誰?或者說師妹想的是誰?”
這話有點咄咄逼人了,梁輕被問愣了,他怎麼意有所指似的?
而且酸溜溜的!
梁輕眼神中帶著疑惑,淩雲卻仿佛沒看到似的,自來熟地拱了拱手:“師妹別來無恙乎?”
“我可好著呢,倒是你,你來這裏做什麼?”梁輕冷笑一聲,聲音更加不悅。
梁輕最討厭淩雲這種陰陽怪氣的調調,之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
又擺出這份懶散輕漫的氣質,騙鬼呢?
看梁輕沉下了臉,淩雲卻仿佛心情大好,好似前一句交鋒的不是他本人似的,以扇掩麵,輕笑一聲:“嗬嗬,師妹有好東西怎麼舍得獨自享用?自然是來嚐嚐師妹的手藝咯。”
這廝也不知道在暗處偷聽多久了,梁輕懶得計較,“你大老遠的來了,就為了吃一頓飯?”
梁輕看他的眼神就差直接說,“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了”。
“師妹你來做什麼,我就來做什麼,這書院又不是你一家開的,你來得就不許我來得?”淩雲好死不死的又接了句噎人的話。
“你?……”
淩雲的臉皮似乎更厚了。
淩雲這反複跳脫的說話態度真是讓人無語,梁輕後悔自己問了這麼個蠢問題,讓他有由頭就著往下說,認真你就輸了,幹脆幹瞪眼不說話。
淩雲看梁輕板著小臉不說話,知道剛才那句又說過了,暴露本性了,低下頭低聲道:“師妹別生氣嘛,師兄給你賠不是了!”
嘴上說著賠不是,臉上卻是一點歉意都沒有,還有點小得意?
這個看著人模人樣的,說起話來就耍無賴的氣質,真是對不起那一襲白衣。
那紅袍子?也不行,給他穿啥都是白瞎了。
“嗤~”梁輕反倒笑了,跟這種人置氣實在是不值,是她太急躁了,既然這個“意外”來者不善,還得徐徐圖之。
梁輕調整好心態,臉上也堆起笑容:“相請不如偶遇,既然師兄遠道而來,不如就嚐嚐師妹的手藝吧。”
“這就對了嘛”淩雲接過梁輕的菜籃子,端到麵前聞了一聞,“這花可真香,竟然能吃?今天有口福了,借師妹的光。”
吃完了梁輕做的槐花包子,又喝完了茶,梁輕一路以禮相待,淩雲卻要留在書院不走了。
“我是來當夫子的!”
“嗬嗬,你?”梁輕看看淩雲,表情有點不禮貌,在她的認知裏,淩雲?
淩雲算是個什麼人呢?
神棍!
造反派頭子!
殺手!
做神棍是靠招搖撞騙,造反十年不成,唯一小有成就的是殺手事業,也是偷雞摸狗,暗中行事,上不得臺麵。
梁輕輕飄飄的問了一句道:“哦!難不成你要來這裏招募殺手?”
“師妹說笑了!”不過這樣說話的梁輕才是熟悉的,剛才不笑不說話,皮笑肉不笑的那個才不是她。
——沒辦法,被懟慣了,稍微受點禮遇就渾身不舒服吶。
淩雲也覺得自己有點賤皮子,不過他也並不介意,“我是來教五行八卦、陣法機關的,以後還請院長多多照拂楚某。”
“有這種課?”術院的課都是按以前規製的,隻是這次梁輕帶來了《算經》,其他課程設置並沒有改變,梁輕初來乍到,剛認識幾個同僚,也還沒有注意到別人的教學內容。
“師妹竟然不知啊?這術院,傳承百年,最初就是以陣法機關起家的,那位……呃,那個~姓沐的,他教的就是這個課業。”說到“姓沐的”,淩雲頓了頓,最後把個“沐”字說的咬牙切齒。
陣法機關起家?
沐仲卿?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梁輕恍然大悟,怪不得荊山大墓機關重重,或許出自那位之手?
梁輕被這個信息吸引,沒注意到淩雲語氣中的異樣,淩雲的表情一閃而過,“刷”地折扇一擺,換了副麵孔,洋洋自得道:“你師兄我,精通五行八卦機關陣法,可真是九州翹楚,道行高深無人能敵。”
梁輕疑惑道:“不至於吧?就算是教五行八卦陣法機關,難道天一老道不比你更合適?”
淩雲掩麵而樂,笑的一頭墨發亂顫:“嗬嗬,就算是天一老道比我有道行,師妹你確定天一師叔他那個毛都不長一棵的腦袋,能在中都書院做夫子?”
“呃……”
這個時代的頭發還是挺重要的,雖然淩雲說的誇張了,但是天一老道那個有點禿然的頭頂,可能的確不適合大庭廣眾傳經布道?怪不得他總在山上呢。
聽著語氣淩雲是認識天一老道的,也不知道監證大人聽到晚輩這樣評價他,會不會火冒三丈,然後再去找淩雲算賬?
這位天曌帝也真是有意思,創了個天機教不算,又扶植了一個欽天監,竟然還讓皇夫教授與之相關的課程。她這不是弄了一窩子神棍了?
楚翎和沐仲卿,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感覺這個課程就是在開發沐仲卿的特長啊。
如果所猜不錯,楚翎的死極有可能和這位皇夫有關,這個沐仲卿,他怎麼就那麼冷清冷心,捂不熟呢?
換了湛藍的細布袍子,收起了張揚的折扇,行止坐臥規規矩矩,這樣的淩雲頗有幾分夫子模樣,梁輕去聽了幾節課,竟然對機關陣法有了那麼一點興趣。
本著近水樓臺先得月,不學白不學的心裏,梁輕還跟淩雲學了不少東西。
淩雲自然也願意學數學,於是這倆人短暫的真成了師兄妹,學習搭子。
淩雲皮相好,自帶吸粉屬性,吸引了一眾女弟子對他趨之若鶩,他的課生動有趣,內容五花八門,學生中風評甚佳,中都書院盛傳兩位最受歡迎的年輕夫子,青蕪和楚淩成了夫子中的金童玉女,這讓梁輕覺得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