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鍾乳石洞中水聲滴答作響,洞穴黑暗深處的沉悶的撞擊聲惹得人心煩。
“不能再前進了。”
領頭的人低聲說,伸手攔住後麵的人,目光盯著黑暗深處那團血紅色猶如巨大心髒般不斷跳動的影子。
在這片別有洞天的漆黑地下洞穴裏不知為何棲息著這樣的怪物,呈半球形的血色肉團在黑暗的巢穴最深處透著猩色的熒光,富有節律地緩緩收縮鼓動,任何一本古籍上都不會記載這樣的物種,甚至沒有人能確定它是否是一種存活的生物。
這支探險隊從遙遠的海麵而來,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片不該存在於海底的鍾乳石洞穴,這片洞穴的最深處藏匿著秘密,那樣的秘密也許是富可敵國的寶藏,也許令人痛苦恐懼的噩夢。
洞穴的盡頭像誘人的潘多拉魔盒,走到了這裏卻被領頭的隊長說要折返,自然有人大不心甘。
“隊長,我們都走到這裏了,難道還要放棄嗎?”
探索隊伍中約莫十八九歲的年輕隊員率先反駁起來,和隊長相對的眼眸裏露出明顯的不甘和稚氣。
隊長卻看著他的眼睛冷笑一聲,心說果然不該帶這種乳臭未幹的小孩來。年輕人再是優秀,也沉不住氣。
他沒有迴應年輕隊員的話,隻是在短暫對視之後收迴了自己的目光,站在原地一步未移,仍舊阻攔在所有隊員的麵前。
空氣又片刻陷入沉默,巢穴深處沉重的悶響似乎又變大了。
另一名隊員望了年輕隊員一眼,上前歎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隨後又抬手輕抹開麵前的空氣,喚出淡藍熒色的透明光屏,光屏片刻記錄下深處怪物的模樣,隨後消失殆盡。
“離開吧。”
隊長沉聲說,沒再多看年輕隊員一眼,轉身穿過停駐的隊員之間,向著來時的路折返,其他隊員相互對視一眼,跟上了他的腳步。
僅有那名年輕隊員仍舊站在那個被禁止前進的位置,如同著魔一般目光緊盯在那團猩紅的怪物身上,雙眼在黑暗裏映透那樣的猩紅,反射出詭異的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壓低了身體邁開了前進的腳步。
他越過了隊長所畫下的禁線,低氣壓瞬間席卷了整個洞穴,年輕隊員腳步落下的一剎那,原本一直迴響在此緩慢而沉悶的撞擊聲戛然而止。
“怎麼迴事?”隊長因聲停而迴頭,瞥眼望見身後洞穴最深處的那片血團之上的猩紅亮色在飛快暗淡褪去。
年輕隊員等待了片刻,又一步踏入深境,看著那團逐漸褪去的猩紅徹底失去了光色,和四周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年輕的隊員打開了手電筒,白光打映在對麵洞穴的壁麵之上,望見那片猩紅色的血團已經變成了石化般的青灰色。
而這樣的過程裏沒有出現任何其他的異變,沒有從黑暗裏冒出兇殘危險的怪物,也沒有從天而降可怖的懲罰將在此地的來人全都殲滅。
其他的隊員見狀不由竊竊私語起來,而那名年輕隊員站在隊伍的最遠處得意起來,他迴頭說:“我們本來就該繼續前進。”
其他的隊員又一度麵麵相覷,猶豫著此刻到底跟向哪邊。
對於他們來說,再前進上任何一步,都有可能為他們帶來巨大的利益,隻不過同時抱著失去生命的風險。
“懦夫們。”
年輕的隊員見仍沒有人跟上來,不滿地低咒一聲,又轉身一步踏入深禁,他不斷接近那團如同石化一般徹底失去顏色了的未知血團,心裏的不滿和自傲隨著他前進的每一道腳步愈發膨脹。
“真沒意思。”他說,“這不就沒有意義了嗎?我還以為是有什麼樣的怪物藏在這個破洞穴裏。”
年輕隊員越發的猖狂起來,他一邊提高音量大喊,一邊一步步走向那段黑暗的深淵。
隊長站在隊伍的另一端倒吸了一口涼氣,似乎恍惚間從年輕人身上看到了什麼熟悉的影子,寒意從脊骨尾一路爬上,那個背影像個貪婪而無知的惡鬼,與過往時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模糊畫麵相重疊。
而年輕隊員仍不知所謂地前進著,渾然不覺洞穴之中本就帶著陰濕的空氣溫度似乎又一度下降了,有嗚咽的風聲在洞穴深處幽然迴響,所有的人都望著那逐漸靠近最深處的年輕隊員,站在原地屏息凝神。
近了,再有幾步,他就能走到那個怪物的麵前。
在所有隊員都懷揣著強烈的緊張與好奇注視著年輕隊員的身影時,隊長卻下意識地開始退後,巨大的恐懼感攀湧上心頭,他似乎預見到有什麼災難將要降臨。
洞穴中的空氣溫度已經逐漸變得刺骨,空氣似乎也在悄然變得稀薄,洞穴深處的原本就有的風唿聲漸漸變得更為清晰。
而年輕的隊員對這些事毫不在意,因為他已經停步立足於怪物麵前,手電筒慘白的燈光打印在壁麵之上,青灰色的肉質表麵布滿了細密的紋路,像是沒有色澤的血管。
既然都已經走到了這裏,他也沒有再多做猶豫,於是向著那麵詭異的壁麵伸出了手,輕觸上那道壁麵的表麵。
時間似乎剎那開始隨之凝固,片刻間好像四下都變得寂然無聲了。
然而即使是他的手掌已經觸及了那未知怪物的表麵,所有人肆憚的災難也沒有發生,巢穴之中仍舊寂然無聲,好像這樣便已經是探索的終點。
年輕隊員突然笑了,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窺探到了秘密的真相,覺得自己已經征服了巨大的怪物,一切似乎也不過如此,他覺得自己成功了。
但是下一秒,洞穴之中突然迴響起石質崩裂的巨響,接著那堵牆壁的中央赫然出現了一條溢散血色的長縫。隨後那兩層石化的牆麵猶如眼皮一般上下翻開,露出了中間與生物眼睛般相似的構造。
那隻猩紅的眼球上下打轉,眼瞳周圍牽刮出無數血絲來,最終,那隻猩紅的眼瞳驟然聚焦停頓在了年輕隊員的身上。
年輕隊員臉上的剎那笑容僵硬,緩緩轉變成驚恐的神色,想要逃離卻發現身體已經動彈不得。
洞穴裏不知從何處響起了古老的吟唱聲,夾裹在風聲裏空靈而又威嚴,但它昭示的宿命卻是痛苦和死亡。
“完了。”
站在離洞穴深處出口不遠的隊長突然輕聲呢喃,他迴想起來了,很多年前,也有人做過這樣觸犯禁忌的事。
那時他不過也和年輕隊員一般的年紀,那個愚蠢的隊長因為自己的貪婪驚醒了沉睡的魔鬼,斷送了所有隊員的性命。
他是那時唯一的幸存者,但似乎也到此為止了。
時隔多年,他終究還是會死在這個地方。
古老的吟唱聲還未停止,但洞穴深處鋪天蓋地的空氣刃在一瞬間從那隻猩紅眼瞳處所飛旋而來,被尖銳的風刃扭曲的空氣在視野中片閃,四下濕熱的鮮血飛濺迸發。
驚慌四散想要逃離這裏的隊員們一個個轉身,卻未能邁開步子就被空氣刃切開身體,年輕隊員迴頭看著血飛濺到石壁之上身後的道路之上血肉成堆。
慘厲的人類哭嚎交織在一起在洞穴之中迴蕩,人類軀體的殘骸四散到四下的石壁之上,鮮血侵染了出口的每一寸土地,腥味在空氣裏緩緩彌漫。
而隊長與他在最後被那那隻猩紅色的眼瞳一寸一寸的刮絞身體,兩人站在原地無法動彈,隻是感受著劇痛的侵蝕和身體的剝離,他們都同那隻眼瞳對上目光,可是猩紅的眸裏折印不出他們的影子,隻有無盡的血色。
驚擾魔鬼沉睡的罪人目睹了地獄的光景,卻再也沒能從黃泉之路折返。
當一切歸於平靜之後,恍然又有低吟和風唿聲在洞穴深淵中幽幽迴響,卻封閉在那片幽暗的深海裏,傳達不到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