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和遺憾無處不在,即使是傑斯卡所向往的所謂繁華安全的都市,也不過是金絮其外敗柳其中,在很多地方即使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其實內部和底層也早已潰爛。
在那樣的環境裏,很多和他們一樣處於最底層的人們生活也是被痛苦充斥著,甚至並不被當作人看。
不管在何處,不幸都是各有各的痛苦各有各的模樣,活下去可比死亡需要精力和勇氣多了。
夜深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和傑斯卡對坐著靜望眼前的男孩,後者確實是處在情緒有些崩潰的狀態,低聲的哽咽結束之後他不斷咬著自己的嘴唇嗚咽,似乎是想哭泣,但是不知是處於習慣還是其他緣由,他連哭泣似乎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病房中陷入了不再有對話聲響起的沉寂,直到關閉的房門被再度推開。
被推開的病房門後走出了女孩的身影,雨曦幾乎是邁步走進病房的那一刻,就已經察覺到了病房裏有些奇怪的氣氛。
夜深本能的抬頭看向了雨曦,望向她的眼裏帶著幾分如釋負重。
傑斯卡則是在看見雨曦進來的那一刻啜泣聲微微一頓,接著很快的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咬緊自己下唇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原本有些失控的情緒很快被他壓製,他抬起自己的手抹了一把濕潤的眼眶,紅著眼睛別過頭,又一次把目光落到了窗外。
看著兩人的反應,反倒是雨曦最先帶著幾分無奈的搖了搖頭開口:
“怎麼,夜深你是欺負傑斯卡了?”
“我沒有。”
夜深聞言長歎了一口氣,看著雨曦提著手中的餐盒走過來,雨曦把買來的早餐放到了床頭的放置櫃上,又迴頭看向了夜深。
“我就和他聊了幾句話。”夜深望著雨曦那雙透著無奈的綠眼睛如實的開口,後者一聽就笑著輕搖頭:
“你向來很擅長把天聊死。”
她這句話一下就噎住了夜深的後話,想再反駁什麼卻又覺得雨曦的話是事實,於是隻能慢慢垂眼看了一眼地麵,算是默認她的話。
出乎他們意料的,病房裏居然還同時響起了一個“噗嗤”聲,兩人聞聲去看身後坐在病床上背朝他們的傑斯卡,那聲似乎是憋不住笑的噗嗤聲就是他發出來的。
夜深看著這次仍舊有些顫抖,卻完全和上次出於不同緣由的傑斯卡眸光沉了沉,心說有什麼好笑的?
“能夠坐起來還能正常表達自己情緒了,看起來恢複得很不錯。”
雨曦也聽出了傑斯卡在笑什麼,但她沒有明說什麼,反倒是打起了圓場。
“既然這樣,也該適當的吃點東西了,隻靠掛點滴的話消化係統會受不了的。”
傑斯卡磨蹭了一會轉迴頭,轉過頭迴來看著雨曦時的他已經很好的隱藏了自己剛剛的笑意,他乖巧的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向床頭櫃邊的餐盒裏還冒著熱氣水汽朦朧的白粥。
“因為剛剛蘇醒恢複,所以你還不能吃太油膩刺激的東西,我給你買了一點白粥。”
雨曦說著走上前打開了包裝的盒蓋,將餐勺放入其中,推到了傑斯卡的麵前,衝他笑道:
“等到你恢複得差不多了,想吃些什麼我們帶你去吃。”
傑斯卡望著那碗冒著熱氣的幹淨白米粥,腦中不知道是又想起了什麼,眼角似乎又有幾分泛紅,隨後他用力點了點頭,從病床上挪動身體靠近了床頭櫃的桌沿,用那隻沒有牽著很多線隻是掛著留守針頭的手握住了勺。
見傑斯卡願意自己吃東西,雨曦又迴頭,衝坐在沙發上的夜深指了指另一個塑料袋中的食物:
“給你帶的,你八成也沒吃早餐吧?”
夜深點頭,也站起身來伸手去取放在桌臺上的餐盒,雨曦太了解他了,知道他的作息習慣,似乎從很早開始她就是為他操心的那一個。
夜深剛剛端起自己那碗米粥還沒喝上兩口,迴眸瞥眼就看見了傑斯卡勾身靠在病床邊,用有些顫抖的左手有些困難的舀起了白粥,接著他又把嘴湊到勺邊,半天才喝上一口,看起來屬實是有些艱難。
病床的床頭櫃在右側,而傑斯卡的右手上插滿了好幾根管子,不能隨意移動,他要自己喝粥隻能側著身子用左手慢慢舀,很不方便。
夜深猶豫了一剎,又放下了自己的碗,接著將傑斯卡麵前的粥端了起來,伸手接過了傑斯卡手中的勺。
傑斯卡抬頭不解的望了夜深一眼,那雙有些偏橙的眸子忽閃了一下,看著對方的眼神可憐巴巴。
好像是在問“你自己有吃的也要搶我的飯嗎”?
“我喂你。”
夜深無視了傑斯卡把自己當作搶飯惡人的目光,他可是因為看不下去傑斯卡的模樣才決定喂他的,看著一個十歲的孩子艱難的動手吃飯,而他自己在旁邊心安理得的吃得很香這種事情他不太做得出來。
於是在傑斯卡有幾分驚愕的目光下熱粥就已經送到了傑斯卡的嘴邊,他下意識張嘴去接,卻又因為舌尖的刺激感一激靈,表情扭曲了一剎,但是又硬是把那口粥噎了下去。
“燙....”
傑斯卡吞咽下那口熱粥的下一刻就吐了吐舌頭喘了口氣,不由讓站在他身側的夜深眉頭微微一皺,他略帶懷疑的目光落到了自己手中的粥裏,自己剛剛也喝了,按理來說沒有這麼燙啊?
但是夜深一時沒有迴神想到,自己的感官可能和普通人不太一樣。
站在一旁的雨曦似乎是看著眼前這一幕多少有些看不下去,於是歎了一口氣靠到夜深身邊接過了那碗白粥。
“我來吧,夜深你去吃自己的早餐就好。”
既然雨曦這麼開口,夜深也沒多說什麼,把手中的碗和勺都遞過去後,轉身又端起了自己的那盒米粥。
雨曦很有照顧人的經驗,她來喂傑斯卡要比自己強多了。
“慢點喝,你剛蘇醒不能急食。”
雨曦一邊喂著傑斯卡一邊那麼說著,淡淡的語氣裏似乎天生就帶著幾分有親和力的味道,傑斯卡在她的照顧下一口又一口的慢慢喝著幹淨的白粥,全然沒有初見時有些叛逆的模樣,像是一隻瘦小乖巧的兔子。
病房裏又沒了對話的聲響,夜深和傑斯卡都安靜的吃著自己那份早餐,分量不算很多的米粥很快就見了底。
喝完碗底裏最後一口米粥的時候,傑斯卡望著空碗的眼神還有幾分戀戀不舍,雨曦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不由在收走了碗勺之際笑著衝他搖了搖頭。
“剛恢複不能吃太多,所以我沒有多買。白米粥味道或許也沒有多好,過兩天我們帶你去吃別的東西。”
“....白米粥也很好吃。”
傑斯卡聽到雨曦的話有些窘迫的收迴了目光,心覺自己的那份沒吃夠的心思似乎是表現得太明顯了。
“我有一段時間沒有吃到這麼新鮮的熱食了....謝謝你們。”
他說著這話時低下了自己的頭,雙手交織在一起玩弄著自己的手指。
前段時間普爾其斯州不知為何又有一支極端民兵在那裏鬧事,很多普通百姓堆聚的小集市都沒有人再敢集聚,傑斯卡沒法在別的地方找到新鮮的食物,隻是偶爾吃點之前剩下的殘羹,或者去不敢再開門的舊商鋪裏撿一點還沒完全壞掉的罐頭填填肚子,就沒怎麼吃飽過。
聽到傑斯卡的道謝夜深和雨曦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怎麼迴複眼前這孩子的話,在他們眼裏一碗白米粥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用謝。”最後是雨曦開口這麼說,“你養好身體就好。”
“我會把我能想起來的事情都告訴你們的。”
傑斯卡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目光裏寫著誠意,他看了雨曦一眼,又想去看站在一邊的夜深,但是卻又在目光和夜深對視上的那一剎那下意識有些躲閃。
夜深沒放過傑斯卡目光躲閃這樣的細節,但他輕垂眼簾沒對此多言,隻是說:
“我們需要情報的時候會問你的,在此之前你可以好好迴想一下。”
傑斯卡用力點頭,正準備再說些什麼,卻又一次看到病房的門被從內推開。
隨後,熟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嗯,今天病房裏這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