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刻三點十分,芬特爾裏獨自一人坐在魔法學院周邊街區的一家小巷咖啡館裏。
他麵前的熱黑咖啡杯還在冒騰著熱氣,但他的目光卻並不落在身前的咖啡上,而是看著身側落地窗外小巷之中的街景。
這家小巷咖啡館開在遠離市區街道的僻靜角落,聽不到汽車的鳴笛和街區店門裏傳出的樂聲,人潮來往的場景在這裏也不會出現。這裏隻能偶爾看到年幼的孩子成群結隊的笑跳著奔跑而過,又或是隔著一層說不上厚的玻璃聽到窗外騎過的自行車上發出的鈴響,住在這條巷子裏的多是老人小孩,算是這片城區之中有些年頭的老式局民區。
開在這樣小巷裏的咖啡店,本身是個安和清靜適合人獨自來此思考的地方。
不過芬特爾裏並不是那種喜歡獨自一人找地靜坐思考人生的人,他來到這間小巷裏隻是為了等待一個人。
他手交叉撐於桌麵上托著自己的下顎,目光好幾次從身側的落地窗外和自己的咖啡上來迴折返。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他在等待的人卻一直沒有出現,直到他實在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有些無聊的用金屬小勺輕敲咖啡杯的邊緣時,忽然感覺到自己背後傳來被什麼人猛拍了一把的觸感。
他本能迴頭,對上自己身後一張笑瞇瞇的臉,紮著栗發高馬尾的女孩衝他揮了揮手,接著笑著說:
“想不到你還有提前到達約定地點的時候啊,芬特爾裏·吉爾伯。”
“這話由你這種每次都會遲到的人來說真的有資格嗎,夏螢茜?”
芬特爾裏皺眉正了正身子,看著夏螢茜叉腰站在自己身後嘴裏吹著口香糖的泡泡,她穿著有些花哨的皮甲外套,但即使是在這樣的季節裏還是袒露著自己白淨的腰肚,她身上那股帶著不良少女的氣息無論如何都是藏不住的,常讓芬特爾裏一看就頭疼。
“你先去對麵坐!
芬特爾裏說著衝桌子對麵的座椅揮了揮手,他不喜歡夏螢茜那麼靠站他身後,總會讓他覺得背脊發涼。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毕奈炣缯f著走到他對麵坐下,伸手毫不見外的一把摸向了桌子邊緣的皮製菜單本,“都來得這麼早了,居然都不給我點杯東西?你還真沒有紳士風度,真不知道以前你那些女朋友是怎麼看上你的。”
她翻著桌上的菜單嗤笑一聲,抬眼看著芬特爾裏:“怎麼,今天來這麼早是不是因為最近沒有女伴?我們處在黃金單身時間的芬特爾裏先生?”
“怎麼?難道你想做我新一任女朋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嘴碎,這點我都比不過你,既然來了就說正事!
芬特爾裏雖然嘴貧,但他也有不喜歡交談的對象,那就是比他嘴更貧的人。
夏螢茜聽到了芬特爾裏的話,卻隻是瞥了他一眼,接著關合上手裏的菜單,探出半個身子招手招唿櫃臺的服務員點餐,直到她把自己的要吃的甜品和咖啡挨個報了一遍名字之後,又揮手指了指芬特爾裏,說他來結賬。
芬特爾裏坐在原地嘴角抽搐,他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又好像是自己自食惡果。
等到夏螢茜高調愉快的點餐結束,她才迴頭從自己背著的挎包裏抽出一疊紙質資料往桌上一甩,翹起二郎腿單手撐臉,另一手在那疊文件袋裏的資料上畫著圈。
“態度還真不好,我們這種同立場的人不應該好好打好關係然後抱團取暖嗎?”她說,“你看司徒夜深和上官雨曦這點做得就很好。”
“你還想和他們兩個比?”
芬特爾裏有些無語的搖頭,伸手打開了那個文件袋抽出其中的紙張,草草掃了幾眼上麵的文字就皺起了眉頭。
“組織的意思居然是我們暫時不用摻和風王的事嗎?我還以為我去普爾其斯的任務是他們動了手腳安排的。”
芬特爾裏攥著手中的紙張沉默著掃望了片刻,又將其塞了迴去。
“如果他們希望我們介入的話我八成也會牽扯進去的嘛!毕奈炣缏柫寺柤,“畢竟我們可是組織裏的搭檔關係,很顯然要你去那裏隻是庫格國高層的意思。”
她說著眨著那雙淡棕色的眼睛:“當然,這是之前的文件,之後他們會不會改變注意還是另外一迴事。”
“難道你來就是和我說過期的消息的嗎?”
芬特爾裏臉上少有的沒有帶著平日裏常會掛著的笑意,他對著夏螢茜的時候實在是很難掛起平日裏那番帶著幾分玩味的笑意來,因為他清楚在夏螢茜之前那些玩笑沒有任何意義。
夏螢茜伸出食指在他麵前搖了搖。
“不不不,還有查問你的任務情況。”
她說著目光掃向了芬特爾裏的衣兜:“你從司徒夜深的電腦裏截查到什麼消息了嗎?”
“什麼都查不到!
芬特爾裏如實迴答,晶藍的眸子裏閃過冷光,卻笑了起來:“你們是不是太小看他了?要是能這麼容易就截取到他的消息,墨楚的行蹤估計也早就有下落了!
“說來我也很好奇,你們追查墨楚又是為了什麼?”
夏螢茜聽到芬特爾裏這句話,忽然放下了撐著自己半邊臉頰的手,然後俯身向前靠近了桌麵另一端的芬特爾裏,嘴角上揚掛起了一個乍看十分燦爛的笑容,可是芬特爾裏看得見她眼裏的寒光。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棋子不要猜測執棋人的心思?”
她輕聲那麼說著,話語落到芬特爾裏的耳裏,後者望著她沒再出聲發問。
兩者之間短暫的陷入了死寂沉默,直到送餐的服務員端著夏螢茜點下的餐品來到他們的桌前,夏螢茜吃上了送上的新鮮甜品時,她才舔了舔嘴唇抬頭看著芬特爾裏又開口:
“約你出來主要也就是向你通知一下特殊任務的報告,畢竟你那邊情況特殊,還有一件事,組織上頭要我們對薇爾蘿他們保持戒心,畢竟光靠我們混進庫格國總部管理係統裏的那點人,能左右的事情太少了!
“是說考試裏心靈幻境的事嗎?”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沒想到高層居然還用這種方法陰我們,差點我就說出不該說的話了。”
夏螢茜大口咀嚼著自己塞進嘴裏的大塊蛋糕,似乎是以此想要宣示自己的不滿。芬特爾裏卻沒對此做評價,畢竟他不受心靈幻境影響這種事情身邊的人除了司徒夜深幾乎都不知道,他就這麼偽裝自己會受到影響才是給自己留的底牌。
他看著夏螢茜帶著幾分忿忿不平的吃著甜品安靜片刻,忽而又發出一聲低聲的感歎。
“反複橫跳的這種生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夏螢茜塞著蛋糕的手一頓,抬起頭看他:“大抵是不會到頭的吧?”
“我們都一樣,從某個瞬間開始命運都已經被決定了,就好像你母親當年為了讓你能夠好好生活下去投靠組織的那一刻開始,你的生命也許就這麼被綁定了。你沒有選擇的權力,我們也沒有,說實話很多人也都這麼活著,你以為真正能選擇自己的命運的人很多嗎?”
芬特爾裏搖頭,沒有繼續夏螢茜的話茬,反倒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幹的問題:
“那你今天為什麼會選擇在咖啡館見麵?這不像會是你喜歡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聽到這個問題的夏螢茜眸光卻一閃,似乎是產生了兩人見麵以來最大的情緒波動,但她沒有立刻答話,而是將手中的金屬叉叉進蛋糕裏輕捅了幾下。
“因為咖啡館這種地方會是雨曦喜歡的地方。這裏也是她帶我來過的地方。”
夏螢茜輕聲說:“看不出來我想模仿她嗎?我很羨慕她,偶爾我看著她會那麼想,如果真的有什麼人能夠選擇或者改變自己的命運,那麼她應該是其中之一吧?”
她說著一頓,看著芬特爾裏動容的目光又說:
“這點司徒夜深也是一樣的,和他們待在一起這麼久,你應該也很清楚吧?你肯定也有過某個時候,特別羨慕司徒夜深吧?”
芬特爾裏沒有迴答夏螢茜那篤定的反問,而是從眼前的女孩身上收迴了目光又一次端起麵前的咖啡望向窗外。
小巷通道裏老舊的磚瓦牆皮斑駁脫離,即使是在白日這條小巷的道路大部分的地方也被高樓投下的影子遮攔在陰影裏,陽光灑下的光影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轉動,但那些常年照不到陽光的角落永遠都布落著陰暗的影子,被籠罩在陰影中的牆麵往往會比有光照照亮過的地方更加潮濕腐爛。
羨慕這種事情他又何嚐不是呢?
芬特爾裏在心裏低語,垂眼看向陽光灑落的縫隙移動向咖啡店邊緣的牆角,直到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匿在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