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夜深心裏做的打算是,如果到了正式開會的點雨曦還未到來此處,他就會獨自一人躲進禮堂內部沒什麼人會去的員工通道呆著。
畢竟他的目的隻不過是等待麥格的消息,沒有必要這個樣子走上畢業生的講臺成為更加刺眼的異類自取難堪。
想起雨曦他就略微一晃神,在這樣的晚會裏她會不會也和別人一樣穿著盛裝的禮服而來?
下午與雨曦一同在魔法學院醫務室安置了傑斯卡之後她便匆匆告別,笑著對他說自己是要和夏螢茜一起去做些畢業晚會的準備,她說既然這樣的畢業晚會是要和過去告別,那不妨可以把它過得精彩一點,算是為過去畫上一個美好的句號。
這麼想來去做晚會的準備,或許就有去準備一身漂亮的禮服這一項吧?他來到這裏之前也並非是沒有整換一身衣服的想法,可是最後想了想覺得也許裝扮成那樣並不適合自己,所以還是沒有那樣去做。
他沒什麼機會見到雨曦穿禮服的樣子,但是他能夠想象她一定很美,她那樣的女孩本就光彩奪目,會是受到男孩們的追捧的對象,也許在今晚,又或者是在過去無數個他不曾參加過的宴會裏,都有著對她心存愛慕的女孩穿著紳士整齊的正裝邀請她跳舞,他們共舞在舞池之中,會是最亮眼的主角。
不過那樣的主角不是他,也不會是他。
司徒夜深自己心裏清楚,他隻是一個活在自己的囚籠陰影之中性格古怪的人,他適合當漂亮女孩的保鏢,適合當清理渣宰的清道夫,也適合當黑暗中看見了光也不敢飛撲過去的飛蛾,但他唯獨不適合成為主角。
什麼主角都是,有時候他反倒希望把自己的人生都活成配角。
今天來參加了宴會的他也是如此,他仍舊會是這些無比喧嚷的人群之中的配角,坐在角落的陰影裏看著人們載歌載舞成為背景的一幕。
唯獨可能與過去的那些宴會之中不同的是,他不再是連宴會的會場背景都無法融入的配角,今天的他可以坐在角落裏,看著那些光鮮亮麗的主角們在自己的舞臺上大展光彩,還有機會看見自己最熟悉的女孩穿著漂亮的裙裝與其他男孩共舞。
腦中出現這樣令他自己都有些匪夷所思的念頭之時,司徒夜深有些詫異的自嘲一笑,為什麼自己會聯想到這樣的事情?
他本來以為自己不會產生這樣的情緒的,可是在他想象出雨曦穿著和其他人一樣的禮服盛裝出場的時候,心中居然會出現出有些懊惱無力的情緒,他此刻有些希望自己和那些年輕的男孩女孩們一樣穿著幹淨的禮服正裝,不管那樣有多麼不合適他自己,都可以讓他不那麼顯得格格不入,不至於覺得自己連站在熟悉的人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倘若連雨曦都和大家一樣穿得光鮮亮麗,而唯獨自己如此普通平庸的那一幕出現在自己眼前,他大抵會產生原本陪伴在自己身邊唯一的人都將自己拋棄了這種可悲又可笑的錯覺吧?
想到這裏他輕搖了搖頭,聽著耳邊縈繞的樂聲把自己這樣可笑的念頭抿去。
原來他也有這樣自私而又幼稚的心思,說到底這些事情也是他自找的,就算那樣的場景真的出現在他眼前又如何?
雨曦本就該那麼光彩奪目,她比他更適合融入人群,長久以來反倒是他拖住了她的腳步,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選擇離他而去,哪怕那樣的事不是發生在隱喻的錯覺而是真正的現實,他會選擇的都是祝福。
在他走神思緒紛雜之間,會場裏一直在迴響的樂聲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悄然停止,他抬頭,從會場的角落裏遠遠看見有人慢慢走上了禮堂中心的會場中央。
畢業晚會就要開始了。
夜深看著這樣的場景在心裏輕念著,目光又粗略的四下掃落了一眼,心說自己可以先走了。
這樣的念頭一出,他站起身來,隨意的拍整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在正好挑選好了前往通道的方向,轉身準備邁步走人的時候,卻忽而在身後聽到了什麼熟悉的聲音。
“司徒夜深,你也來晚宴了?”
他聞聲迴頭,望見霧島櫻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她身上也穿著一身漂亮的深藍色禮服,望向自己的目光裏帶著幾分意外和驚訝,除此之外還藏著幾分不知何來的喜悅。
本來霧島櫻以為司徒夜深不會來參加這場宴會的,不管它是不是畢業晚宴對司徒夜深來說似乎都不重要,畢竟那麼幾年她都沒在任何宴會上看到過他的身影,她還以為他不喜歡這樣的地方。
霧島櫻其實在很久之前就是曾關注過司徒夜深的,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特殊和優秀,更是因為她曾經在過去受過夜深無心之舉的幫助,不過對方似乎對此並沒有太多的記憶。
從那時開始她其實就偶爾留意過他,對他懷抱著一份微妙的敬畏,但對於霧島櫻而言,隻是越觀察他越看不透對方,久而久之她慢慢也放下了這份關注,直到考場之中他出手救起自己的那一次她才又恍然迴神,重新開始產生了想要了解這個人的興趣。
不過夜深卻沒有多去猜想霧島櫻懷揣的複雜心思,隻是輕應了一聲“嗯”,隨後又垂眼掃視了一眼她的禮服,停頓片刻想了想禮貌的說了一句:“你今天很漂亮!
聽到司徒夜深這樣的言論,霧島櫻難免有些驚訝,沒想到他還會出口做這樣的稱讚,本能的點頭說了句謝謝,隨後又後知後覺到了什麼微微低下了頭,不知是否是因為暖氣太足的緣故,夜深發現她的臉上似乎有些微紅,見她一副躊躇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的模樣,他猶豫片刻打算率先開口道別,畢竟他原本的計劃是不打算在這裏久留的。
而就在他剛要開口的那一剎,禮堂大廳裏原本已經消失的樂聲卻忽而又響了,會堂裏的光線也隨之忽而閃變,掛在高壁之上的金色吊燈一盞接著一盞的熄滅,安裝在最邊圍的轉動燈光則隨之打亮,層層疊疊的光圈打聚到了中心舞臺之上,四周一下忽而顯得有些昏暗,但是那些逸散的金色光芒仍舊充斥在禮堂的每一處,四處附上了一層朦朧的美感。
夜深看著遠處的中心舞臺輕歎了一口氣,剎那間覺得自己躲到走廊通道的計劃有些泡湯,此時通道開敞的小門就舞臺邊緣的兩扇,他現在要是前去就是撞向了晚宴裏最惹眼的地方。
麥聲餘音傳起,主持人站在舞臺的中央說著公式化的主持詞,那是些氣傲自滿的人愛聽的漂亮話,站在夜深身側的霧島櫻轉頭,一時也沒了說出剛剛自己醞釀之後話語的心思,她看著夜深目光落在遠處的舞臺之上,卻也察覺到了他的那幾分心不在焉。
她落在他身上的眸光微閃,看著他的側臉在會廳裏淡金色光影的勾勒之下輪廓清晰可見,托稱著他精致的五官帶著餘暉,他那雙深邃的黑色眼睛被一層冷淡情緒的薄霧所籠罩,可在深處似乎又藏匿壓抑著特別的情緒與光亮。
眼前的男孩確實長得令人稱讚驚歎,但是比起那張人人都會為之誇讚的臉,霧島櫻更喜歡他那樣的眼神,這是她頭一次那麼近距離地觀察他的模樣,剎那間她忽而覺得司徒夜深哪怕就這樣,也遠比在場某些驚心打扮的好些人更加光彩奪目,男孩的收斂和沉寂在她眼裏都像是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