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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羽睜開眼睛後,過了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身在何處、之前都發(fā)生了什麼。她右肩的傷口應(yīng)該是被人上了藥,又包紮過了。除此之外沒有大的傷,隻是極度的疲倦和饑餓,也不知昏睡了多久。


    她還記得昏迷前那全力的一擊,當(dāng)時覺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塊骨頭也跟著那六盞燈一齊嘩啦啦地散架了。那些騎馬的都是什麼人?應(yīng)當(dāng)是他們把自己從湖中撈出來的吧。


    此刻她像是躺在一個大屋一角的地上,身下鋪著厚厚的墊子。屋頂特別平,不過看著很破舊,滿眼是一道道水漬幹了的暗黃色痕跡。左邊的牆上有扇大四方的窗戶,不是紙糊的,而是一整片像冰或者琉璃那種堅硬透明的東西。窗外是陰天。


    其他兩麵圍著簾子,看不到這屋子有多大、還有誰。不過耳朵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和人的低語。似乎有不少人待在附近。身邊的地上有一疊被褥和碎布、兩個水瓶、一個小板凳,還有幾個裝著黑饃饃、玉米和其他物品的籃子。最大的一個籃子裏是空的,像是個嬰兒的搖籃。


    簾子的一邊被人掀開一條縫,有雙眼睛望了進來,又消失了。接著聽到簾子外有人喊:“把飯送過來吧!”


    隨後簾子被扯開,現(xiàn)出一身粗布衣服的中年婦女。魅羽認(rèn)出,便是那日在馬背上馱她的那個結(jié)實的女人。仍似那日所見,穿著褲裝,沒有在外麵套裙子或者長袍。此刻她的懷裏還抱著個嬰兒,裹在繈褓中,看樣子也就一兩個月大。


    “你怎麼樣?”女人問,抱著嬰兒在小凳上坐下。許是凳子太低,怕嬰兒不舒服,便放到一旁的搖籃裏。


    “我叫藍珺,”她又說,一邊從旁邊一個籃子裏掏出件針線活。“你別處來的吧?你救了我們大家的命。”


    “我……”魅羽張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正常來講,她應(yīng)該問,她是在哪裏。可她知道這是地獄,問題是藍珺知道嗎?能當(dāng)著一個人的麵問她——知道你是在地獄裏生活嗎?


    “你們不也救了我的命嗎?”魅羽說著,試著動了下手臂。雖然還有些酸痛,但也並非毫無力氣,便支撐著坐了起來。藍珺見狀,將一旁的被褥推過來,靠在魅羽背上。


    “這才第六層,”藍珺說著,手上針線不停,“還有十幾層要爬呢。有時候想想,早死早超生。也不知自己前世都做了什麼惡。就這輩子來說,反正我身邊認(rèn)識的這些人,都挺好的。”


    魅羽不解地望著她。“還要爬……十幾層,什麼意思?”


    藍珺停下手中的活,打量著她。“你是外道來的?這裏的人都要從第一層開始爬起,死了就去下一層。一直爬完十八層,才能再入輪迴。”


    啊?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對前麵幾層有記憶嗎?”


    藍珺搖搖頭,繼續(xù)縫手中的嬰兒肚兜。“這些都是聽別人說的。事實究竟是不是這樣,誰也不能確定。”


    魅羽低頭想了會兒。“若是這樣的話,豈不是會有很多人選擇自殺?”


    “自殺沒用。說是在哪層自殺了的,再生就得把那層重新爬一遍。”


    真夠狠的,魅羽心道。這個六道當(dāng)初都是什麼人設(shè)計的?這個人或者神,又有什麼權(quán)利替其他所有的生靈來定規(guī)矩?


    “那些巨人又是什麼人?”她問。


    “我們管他們叫夭茲人。是從六道之外、別的什麼世界來的。”


    魅羽聞言,想起自己在前庭地掌舵時,有一刻似乎看到有好多個六道在漆黑的空間裏。


    “這些外麵的人隨意來六道殺人,天庭也不管嗎?”


    “據(jù)說好多年前,地獄就和傳說中的一樣,什麼拔舌頭、上刀山之類的。後來有一部分神佛不滿,說這種單一重複的折磨一點正麵意義也沒有,並不能幫助眾生棄惡揚善,給他們改正錯誤的機會。剛巧那時候,有位佛陀介紹了夭茲人進來。”


    魅羽皺眉。“知道是哪位佛陀嗎?”


    “好像是釋迦佛祖的一個徒弟,叫……什麼葉。”


    “摩訶迦葉尊者?”


    藍珺聳了聳肩。“總之,這些外來的夭茲人提議,由他們來對地獄的人施加刑罰。廢除簡單被動的受苦,製造環(huán)境讓眾生的精神意誌從中得到鍛煉啊、淨(jìng)化啊、什麼的。”


    魅羽冷笑了一聲。這些夭茲人吃飽了撐的,自己沒事做了嗎?他們肯定也能從中獲得好處。或者暫時沒有好處,但有大陰謀等在後麵。


    當(dāng)然,天庭許他們進來,搞不好也收了他們什麼好處呢。


    ******


    這時有人遞了碗粥進來。魅羽一邊喝粥,一邊打量著搖籃中的嬰兒。大額頭,圓鼓的腮幫,和他母親一樣明亮的眼睛。露在繈褓外麵的手臂和蓮藕一樣,一軲轆一軲轆的。此刻正把右手的大拇指放在口中,津津有味地吮吸著。時不時望一眼自己的母親,又望一眼她這個陌生人。


    “你兒子真可愛,多大了?”


    “快滿月了,”藍珺的聲音有些不自然,“本來還有兩個。”


    本來還有兩個……魅羽想起花園裏那些孩子,心被猛地揪了一下。前些日子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慘的那個。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她的痛苦和很多人的經(jīng)曆比起來微不足道。


    “我是來找閻王殿的,”她岔開話題,“珺姐你知道在哪兒嗎?”


    “閻王殿倒是不難找,但你得等。同我們一樣,閻王殿也是在不斷換層,不過每層隻待一個月。目前應(yīng)該是在第一層上。”


    也就是說還有四五個月,魅羽想,這倒也算好了。總強過一直在別的層上,那她還真不知該怎麼過去。


    這時,一直乖乖躺在搖籃裏的小娃突然哼哼起來。


    “不是餓了就是尿了,”藍珺放下針線活,抱起兒子,果見屁股後濕了一大片。從旁邊的一摞碎布裏拿出一塊,正要換尿布,卻聽外麵有人喊道:“珺姐,珺姐,你快過來一下。”


    藍珺將孩子放迴搖籃,站起身來向外走。魅羽靈機一動,叫住她。“不如我?guī)退麚Q尿布吧。”


    藍珺扭頭看了看。“這,你的傷……”


    “我沒事了,”魅羽昧心地說,“我最喜歡小孩子了。”


    “那就麻煩你了,”藍珺說完,匆忙趕了出去。


    魅羽從坐姿改為跪,伸出雙臂到嬰兒腋下,將他笨拙地從搖籃中提了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摸小嬰兒呢,之前的生活環(huán)境中壓根兒就沒有接觸嬰兒的機會。印象中他們都很鬧、很纏人。


    真軟呀!她的雙手感受著那團熱乎的肉,鼻子裏聞到尿和奶香混合的味道。將嬰兒平放到自己剛才躺過的褥子上,除下髒濕的尿布,扔到一旁。嬰兒因為剛出生不久,兩條腿還是像青蛙一樣蜷著的。


    想了想,又將他翻了個個兒,臉朝下。嬰兒一邊吸著手指,一邊奮力地想抬起頭。但脖頸還沒有足夠的力氣,試了幾次也沒抬起來。


    魅羽不理他,嘴裏隻是念道:“先擦幹淨(jìng),再綁新的。沒擦幹淨(jìng)就綁,會不舒服對不對?”


    同時仔細(xì)觀察嬰兒光光白白的屁股——什麼都沒有。別說三瓣蓮花了,便是一顆小痣都找不著。


    心裏一邊歎息,一邊暗罵自己:想什麼呢?哪兒有這麼巧的事,遇見的第一個小孩就剛好是自己要尋的人?再說了,陌巖就算轉(zhuǎn)世也該去天界,他又沒做什麼壞事兒……


    將幹淨(jìng)尿布歪歪扭扭地綁好後,她把嬰兒重新放迴搖籃。嬰兒那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讓她突然有些慌張,仿佛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一樣。


    還好這時藍珺迴來了。“小川,你該午睡了。”


    抱起嬰兒,又衝魅羽說:“大妹子,你也休息吧。”說完,走了出去。


    ******


    藍珺的丈夫張羿,是第五十一分隊的負(fù)責(zé)人。整個組織的名字叫泥天軍。“泥天”,諧音“逆天”,意指不甘於命運、奮起抗?fàn)帯?br />

    這些人大部分是第六層地獄的平民。有些是因為生活艱苦,活不下去了。有的是親人被害,前來報仇的。還有的是像張羿藍珺夫婦這樣,因憐憫苦難的大眾才加入的。


    當(dāng)然,有抗?fàn)幘陀写鷥r。泥天軍雖然分隊編號已排到七十多了,但目前還剩下的分隊隻有二十多個。有的降了敵,有的無疾而終地散掉了,大多數(shù)則是被敵人剿滅的。


    五十一分隊目前聚居在一座巨大的三層樓裏。二樓和三樓原本是兩個大廳堂,目前是所有人的睡房。每人或者每對夫婦有張小床,相互之間用簾子隔開。一樓則是一間間的屋子,用作廚房、盥洗室、會議室、儲物間,等。


    魅羽所在的這個角落原本是給小川喂奶換尿布用的,所以沒有床。她清醒後的當(dāng)天晚上,藍珺指揮人搬了張床進來。


    第二天白天她去附近逛了下。這是個山穀,他們目前居住的三層樓是很多個大型房舍之一。其他的房舍基本都廢棄了,裏麵無法住人,因為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巨型物件和擺設(shè)。比如長長彎彎的管道、蒸饅頭用的大鍋放大了幾十倍、火爐、煙囪、羅盤齒輪等機械。


    有幾間小屋子倒是被利用了起來。魅羽伸頭往裏瞅了瞅,都是男人,幹的是些木匠、鐵匠之類的活兒,像是製造普通弓弩和那種厲害弓弩的地方。


    隊裏的大部分人白天要去附近的農(nóng)田幹活。張羿夫婦倆也都很忙。張羿要麼不知外出去了何處,要麼一天到晚關(guān)著門在和人開會。藍珺則總領(lǐng)婦女們的後勤事務(wù)。除了定時迴來給小川喂奶,其餘時候常常見不到人影。


    小川原本是由幾個自己也有孩子的婦女幫著帶的。魅羽來了後,反正閑著沒事,便慢慢地接過了帶小川的任務(wù)。當(dāng)然,這也是因為,用藍珺的話來說,“小川特別喜歡這個小姨。”原先被其他婦女帶的時候,想媽媽了或者餓了還會哭兩聲。自從由魅羽接手後,便很少聽到他的哭聲了。


    都說小孩難帶,怎麼個難法了?魅羽合計,難不成這窮人的孩子當(dāng)家早,地獄的兒童發(fā)育快嗎?


    ******


    通常在上午,魅羽會拿條大方巾把小川綁在背上,到附近去轉(zhuǎn)悠。每次經(jīng)過那些奇怪的巨型房舍門口,她就會想,若是陌巖此刻也在這裏,他一定會努力搞清楚這些屋舍和器械原先都是做啥用的。他對這些東西向來很感興趣,比如之前在前庭地的飛船上。


    有時候走著走著,頭頂上空會有巨型飛船經(jīng)過。不同於她在基地花園裏見過的小船,路過這裏的要長很多、大很多。兩側(cè)通常有一些圓筒,尾部帶著黑色蜂窩狀的東西。船飛得很慢,噪音也不大,是種低沉的嗡鳴聲。然而每次經(jīng)過魅羽的頭頂,都讓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那些飛船看不到我們嗎?”她有次這麼問藍珺。


    “看不到,”藍珺說著,眼睛裏閃過崇敬和感激的光輝。“是地藏王菩薩給地獄道施的術(shù),為了保護我們這些可憐的眾生。凡是從高空中往下看,都看不到人類的痕跡。得貼近地麵搜索才行。”


    地藏王?魅羽想了想,就是那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菩薩?怪不得之前從天洞來地獄的時候,在飛船上見到的地貌和人間差不多。估計自己看到的大多是幻象吧?


    總之,每日上午的出行,魅羽最終會帶小川來到一個隱蔽的小山坡。在草地上鋪一張大油布,自己先坐下,再把小川放到一旁躺著。油布是出門必備的東西,因為這一代的雨可不同於人間,會腐蝕肌膚。而天永遠是陰的,也看不出何時便會突然降雨。


    同時因為缺少日曬,莊稼地的收成普遍很低。莊稼上要鋪一層透明的油布來擋雨,灌溉和飲用的水則是從很深的地下河裏運上來的,費時費力。總之,這裏的人生存得極為不易。


    在油布上坐好後,魅羽便從懷裏掏出那本靈寶心法,開始研究。起先她隻是自己默讀,後來見小川把嘴裏的拇指抽出來,嘟著小嘴衝她喊:“嗚——嗚——”


    “這、這什麼意思?”她不解地望著他,“嗚嗚,代表什麼?”


    “嗚!——嗚!——”聲音更大了。


    魅羽嫌他吵,就開始大聲地念了起來。結(jié)果她一念,他就安靜了,又重把拇指塞進嘴裏。


    “哦,看來你挺喜歡讀書的嘛。”她伸手過去捏了一下他的臉蛋。“好好讀書,將來考個狀元。”


    說到這裏,想起了小川將來可能有的前途,暗歎了口氣。在地獄裏怎麼讀書?就算讀得好,又能做什麼?終極成就是給閻王做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麵嗎?


    ******


    到了下午,照慣例小川要睡午覺。結(jié)果魅羽發(fā)現(xiàn)其他的孩子太吵了,跑來跑去又喊又叫,似乎精力無處發(fā)泄。他們的母親有時會嗬斥一兩句,可也沒多大用。想起上午給小川讀書的事,靈機一動,便決定把小孩們都召集起來,教他們讀書識字。


    “讀書?”一個媽媽問道,“讀書有什麼用?能活下去就不錯了。等他們再大大,就該下地幹活了。”


    魅羽迴想著陌巖是這麼跟他們幾個徒弟說的:“書到今生讀已遲,這句話的意思很多人並不理解。我們在輪迴的時候,萬般帶不走,唯有業(yè)隨身。前世的錢財、記憶和知識,都帶不到下世,而我們做過的善業(yè)惡業(yè),會一世世積累下去。


    “然而很多人並不了解的是,智慧也是可以積累的。為何有些人天生愚鈍,有的一點就透;有的被稱作文曲星下凡,還有的擅長樂器……智慧、修為,這些都是可以隔世積累的。也正因此,才有了成佛悟道的可能。”


    “哦,”媽媽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就是說,讀書是為了下輩子好,是吧?那趕緊學(xué)吧。”


    於是魅羽待小川睡著後,便把六七個小孩集中在過道裏,席地而坐,開始了她的為師生涯。沒過幾天,她就為自己的這個決定悔得腸子都青了。


    “我剛才說的什麼都聽見了嗎?”她張牙舞爪地說,“不,肯定沒聽見!耳朵就是通風(fēng)大漏鬥,心裏想著的都是捉蛐蛐兒、挖泥鰍了,是不是……跟你們說,老師我可沒多大耐心。今天誰再把士兵寫成土兵,把自己寫成自已,晚上飯都沒得吃,聽見了嗎?”


    一邊吼,一邊心裏想,她的聲音比這些小屁孩吵鬧的聲音要大多了。小川估計一早被她吵醒了。


    打發(fā)走了小屁孩們,她迴角落裏找小川。對方在搖籃裏睜著大眼睛,悠閑地吸著手指,聽她尖著嗓子抱怨:“得是失心瘋或者自虐狂,才會想到選擇老師這個職業(yè),對不對?馴獸,都比這容易。挖煤,都比這輕鬆。挑大糞,都比這心情愉快。”


    小川把拇指從嘴裏取出來,衝她叫:“嗚——嗚——”


    “你整天嗚嗚嗚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同意我說的,對不對?”


    魅羽望著他,想著自己還有幾個月就要離開,估計永遠也搞不懂小川到底想跟她說啥了。心裏有些悵然。


    ******


    晚上,通常在晚飯後,藍珺便把小川抱走了。不過有那麼幾個晚上,魅羽會主動提出來,讓小川留在她那裏睡。


    這時藍珺的臉就會微微泛紅,衝她說:“還真把你當(dāng)保姆用了。”


    “沒事,這孩子乖著呢。”魅羽心想,說不定藍珺以後還能給小川再生個弟弟妹妹。


    床是挨著牆放的。小川睡裏麵,不用擔(dān)心會掉到地下。由於這一間大屋裏住了好多人,夜裏安靜下來後,什麼聲音都有。打唿嚕的、磨牙的、說夢話的、睡不著翻來覆去的……魅羽是練過武又有修為的人,經(jīng)常給搞得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然而小川在身邊的那些夜裏,她反而睡得很踏實。偶爾在半夜醒來,會看到他睜著明亮的大眼睛望著屋頂,或者側(cè)身盯著她看。這時她便會憶起藍珺先前和她說過的話。


    真的對前世的事沒有印象嗎?又或者在幼年時還有記憶,隻不過長大了反而忘了呢?無論如何,這麼點兒的小孩是不會記住此刻發(fā)生的事了。等小川長大後,早就忘了還有過她這麼一個“小姨”。


    “小川,你爸媽都是好人,”她悄聲對他說,“自然會保護好你的。不過等你大了,記得要找機會讀書哦。”


    “嗚——”


    “小姨不能永遠留在這兒,小姨得去找一個人。那人也是個小孩兒,可能和你差不多大吧。先說下,小姨對他肯定要比對你好的。”


    說罷,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平視著屋頂,似乎看到了海一樣的六道眾生。


    “因為他是個霸道的小孩。他要是知道小姨對別的小孩同樣好,會發(fā)飆的。”


    ******


    就這麼大約過了一個來月。這天中午,魅羽背著小川從外麵迴來,發(fā)現(xiàn)角落小屋裏等著她的不隻是藍珺,還有統(tǒng)共沒見過幾次麵的張羿。


    張羿身材高壯,原本也應(yīng)該是個比較美的男子。可估計是太過操勞的緣故,三十好幾便白了一半頭發(fā),麵上也盡是滄桑。


    “我倆得出趟遠門,”藍珺接過小川,神色黯淡地對魅羽說,“大統(tǒng)領(lǐng)過世了。”


    哦?魅羽吸了口氣。她曾多次聽藍珺提起過泥天軍的這個創(chuàng)始人,是個特別有膽識、有才華、又心憂天下的老人。她夫婦倆就是因為受了此人的感染,才一心加入泥天軍的。尤其是張羿,簡直是把老人當(dāng)父親看的。現(xiàn)在老人過世,他們夫婦自然要去送一程。


    而小川還在吃奶的階段,所以也得跟著去。


    “我也跟你們?nèi)グ桑摈扔鹫f,“反正閑著也沒事。”


    “那就多麻煩你了,”藍珺的臉色舒展了一些。帶著個小孩去靈堂,畢竟諸多不便。


    魅羽見張羿依然皺著眉,一臉憂慮,忍不住問他:“張大哥,還出了什麼事嗎?”


    張羿歎了口氣。“大統(tǒng)領(lǐng)走得急,也沒指定誰來繼任。本來有兩個分隊領(lǐng)袖,都算得上眾望所歸的人選。偏偏出了個叫琴鶴的年輕人,近幾年立了點兒功,又認(rèn)了大統(tǒng)領(lǐng)做幹爹。現(xiàn)在他要高調(diào)接任大統(tǒng)領(lǐng)的位子,不少人都支持他。”


    魅羽的眼睛瞇了起來。“這人有什麼問題嗎?”


    張羿沒說話,藍珺替他說了:“心術(shù)不正!你到時一見他就知道了,滿嘴天花亂墜的。偏偏有些人還就吃他這一套。把整個泥天軍交給他帶,就完蛋了。”


    “那要怎麼樣阻止他?”魅羽嚴(yán)肅地問。


    “現(xiàn)在繼任的事都還沒定,”張羿說,“這次去,送完大統(tǒng)領(lǐng)後,要開個集會。各分隊首領(lǐng)向來是民眾投票選出來的,所以照慣例,這次大家也決定投票。隻是,我前幾天去問了那兩位老大哥的意思,他倆都不想公開和琴鶴作對。”


    “那你去競選啊,”魅羽說。


    藍珺笑了。“他?老實幹活就行,那張笨嘴可鬥不過琴鶴這種人。”


    魅羽也笑了。“不怕,我來寫稿就是了。不是吹牛,修為比我高的人到處都是。但說起伶牙俐齒,此生,還沒怎麼碰上過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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