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等到他們意識到這高牆撞不開，自然也就離開了。”
陵桑說著，準備拉著天恆離開。
可天恆看向那荒海之中發瘋似的碧海獸們，沉默一陣後，開口道。
“不需要將他們殺了嗎？”
“你們過幾日還要離開，要是到時候他們還沒退去。”
“恐怕會耽誤你們的計劃和行程。”
但麵對天恆的擔心看，陵桑卻隻是淡然一笑。
“這些海獸雖然靈智有限，但最基本的對於安全和危險的意識還是有的。”
“荒海之中強大的海獸數不勝數，你先前又斬殺了這些碧海獸的幼崽。”
“幼崽的血液散開後，會吸引來更加強大的海獸來捕食他們。”
“等到這些碧海獸逐漸冷靜下來，就會想清楚這一點，然後離開。”
“如果他們想不清楚，那等到其他的海獸來狩獵這些碧海獸時，問題自然也就解決了。”
“那其他的海獸，不會停留在這裏嗎？”
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天恆再次開口問道。
陵桑搖了搖頭。
“不會，這附近強大的海獸，幾乎都和我們打過交道。”
“我們未必能夠斬殺他們，但他們也清楚，他們沒辦法拿捏我們。”
“殺了那些碧海獸，狩獵到了獵物，他們自然就會離開。”
聽完解釋，天恆便也沒再說什麼。
兩人迴到剛才的位置，繼續沒有完成的對話。
“你先前所說的那些話，日後莫要在和別人提起。”
天恆愣了一下，接著迴憶起海獸來襲之前發生的談話，立刻便想到了關於靈裔和神柱世界的事情。
他先前說，如果靈裔的方法能夠成功，那至少有靈裔兜底的話，他們這些人失敗了，這個世界也不至於會毀滅。
“為何？”
兩個字剛蹦出口的瞬間，天恆看到了陵桑的目光，那眼神中似乎還帶著一抹堅定。
陵桑沒有在看天恆，而是扭頭看向海岸上那些修士。
“若你隻是一個普通修士，我自然不會去管你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可你不是，而且一旦我離開，你就會掌管所有天均者，就好像那些宗門的宗主、掌門一般。”
“而做掌門，可不單單需要修為強大，同時還要有威望，能服眾，讓門中眾人皆聽令於你。”
“但要論一個掌門最重要的品質是什麼，那我會告訴你，是信念。”
“信念？”
天恆愣了一下，忍不住皺起眉頭，他天生便很反感這一類的詞匯。
什麼信念、信仰、榮耀等等之類的，他一直覺得這類的詞匯總是那般的虛無縹緲，毫無意義。
“有信念就能當掌門了？”
天恆臉上露出一抹輕笑，又恢複到了先前那個略顯不正經的模樣。
陵桑見狀，卻是開口道。
“我知道，你平日裏最瞧不起的便是這些東西，覺得他們假大空，覺得他們隻是在騙人，是毫無意義的存在……”
說到這，陵桑忽然停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抹略顯無奈的笑容。
“不瞞你說，有時候我也這麼覺得。”
聽到這話，天恆愣了一下，似乎頗有些意外。
畢竟他這位師父，平日裏似乎最喜歡的，便是和弟子們說些什麼：
“天均者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世界恢複到原本的模樣。”
“我們是為了一個偉大的目標而存在，我們也必將為這個偉大的目標付出一切。”
“無論這一切會犧牲多少人，最終我們都會獲得勝利。”
想起這些如同畫大餅似的話語，天恆便覺得一陣頭疼。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天恆才會閑著沒事，就拿起酒葫蘆往肚子裏開始灌酒。
畢竟這些假大空的話語，在他看來，和他喝醉後，逢人就說他能飛升成仙一樣虛假。
見天恆沒有說話，陵桑便接著道。
“作為一個掌門，一個領袖，一個帶領所有人前行的導師。”
“如果每天掛在嘴邊的話都是，‘天均者都圍剿那麼多次了，就沒成功過，恐怕這輩子也不是成功了’。”
“又或者‘就算成功了，現在的生活會發生什麼變化嗎？還不是該怎麼做怎麼做？’。”
“如果連這個引領你的人，每天開口嘴裏蹦出來的，都是對他們自身‘使命’充滿質疑的話，你覺得還能讓其他人去相信，我們真的有可能完成這一切嗎？”
聽著這話，天恆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這時，陵桑則是再次開口。
“羊群跟著領頭羊，領頭羊如果走錯了，就說明整個羊群都走錯了。”
“但我這頭領頭羊，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走錯，有沒有帶領羊群走在正確的路上。”
“可我知道，如果我開口就是，‘這條路怎麼肯定是錯的’、“這麼走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之類的話，那我又該怎麼讓羊群裏的其他羊相信，最後我們一定能到終點呢？”
“我隻能不斷的去告訴羊群，我們很快就會到了，別擔心，我已經看到終點了，就在前麵不遠處。”
“隻有這樣不斷的告訴他們一些假大空的東西，他們才不至於徹底喪失所有的希望，這也是領頭羊的作用之一，讓其他的羊相信，相信一個可能永遠不會實現的事情。”
說完，陵桑長歎了口氣，整個人似乎都蒼老了幾歲。
但他的話似乎還沒有說完，他扭頭看向天恆，又接著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假大空的東西，也沒必要去喜歡。”
“雖然我曾經確實相信過這些東西，不過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後，我對這些東西的質疑，早已經超過了你。”
“隻是，我是‘領頭羊’，是‘掌門’，弟子們都在看著我，我隻能給他們一個他們想要的榜樣。”
“而等我走了以後，你就成了這個榜樣。”
“你可以不喜歡這一切，但你必須要去這麼做。”
說完，陵桑又歎了口氣，拍了拍天恆的肩膀，便轉身離開了。
而天恆則站在原地，似乎還在思考著剛才陵桑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