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夔州之時已是七月中旬。周從燕在夔州城邊遠眺自己的目的地,西望神女又一年,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過去一載了。
一進天宮,周從燕首先看到了那一抹顯眼的紅。
“大師公您怎麼迴來了?”周從燕問。她上任的一年中鳳中天幾乎沒迴來過,對於她和整個神女峰更基本是放養(yǎng)狀態(tài),連她和藹可親的二師公也是如此。這倆人的樣子就好像跟神女峰沒關係一樣,什麼波濤洶湧都波瀾不驚地無動於衷。她有點明白宿離為何會放著正經(jīng)教主不做而跑去山溝裏躲著過日子了,被這二位教出來的人能有什麼齊家之心?也真是苦了葉悛這個勞碌命,活在這四個野鶴之間,明明煩到不行卻也非得趕鴨子上架地當家不可。
“在逆元待不下去了,迴來看看你!兵P中天揣著手說,“剛才老夫轉(zhuǎn)了一圈,這座破山頭瞧著煥然一新,你挺能幹!比你爹有本事!
周從燕心中噦氣,這可真是靠他們襯托出來的!澳亲栽诹耍拋碚F我兩句就又能出去耍了吧?”她問。
“噯,你這話說的!”鳳中天嘿嘿直笑,“你怎麼知道我還要出去呀?你二師公的瓜田還等著我去翻土呢!”
周從燕猛吸了一口氣以補足自己翻白眼地乏力:“我來得很是時候?qū)Π?我聽他們說您跟二師公年輕的時候也不管事,好不容易熬到把我爹帶出師就連湯帶飯地把攤子扔給了他,是不是?”在旁人看來都是她這個一事無成的女人沾了老子的光撿了一個大便宜,但事實上卻是神女峰上的人沾了前任倒黴教主的光逮到了一個能幹活的管家。
鳳中天的老臉上滿是樂子,他上來挎著周從燕的胳膊彎說:“話也不能一概而論嘛,神女峰是師父她老人家交付給我和李勉的,我們不可能隨便找個人就把神女峰甩出去。是你天資過人本事超群絕非凡品,所以我們才敢放心地把這個家交給你的嘛!
“大師公,您這馬屁拍得就大可不必了吧?”周從燕欲笑無力。
“你聽著誇張,但老夫說的是實話,就算是我?guī)煾杆先思乙姷侥阋矔軡M意的!兵P中天說。
周從燕越聽越虛晃,她可不好意思跟老教主茅無恃比。時至今日她也不過是個聽故事的人罷了,沒上神女峰之前,她聽的是江湖人口中的故事,那裏麵的巫奚教自然沒有什麼好形象,如今入主望北天宮之後聽的都是巫奚教人口中的神女故事,與江湖中傳說的故事就截然不同了。神女峰之名更像是茅無恃的一種餘韻,此女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迴存!懊┙讨鲿频蒙衔疫@點兒本事?連全圖第一卷都看不完……”周從燕始終覺得自己名不副實的主要原因便是沒有一身拿得出手的本事,雖然她現(xiàn)在隻論內(nèi)力的話也算的上是高於常人,但這畢竟不是靠自己練出來的。
“看不完怎麼了?老夫這麼多年了也沒看完過呀!”鳳中天戳了戳她不知不覺間滿是愁容的俏臉說,“丫頭啊,貪多不得,適合自己的可能隻有那麼一點而已!
“您也沒看完過?”周從燕頭頂上的壓力突然少了很多。
“對啊,那可是師父她老人家一輩子的智慧,哪裏是我能消化得了的?”鳳中天說得實在,絲毫沒有慚愧惋惜之意。
“可您明明是天下第一!”周從燕無法想象寫出《繡經(jīng)全圖》的人究竟會厲害到何等程度。
“天下第一?”鳳中天愧笑了一聲,“剛出山門的時候我確實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
“是因為秋前輩嗎?”周從燕老早之前就聽說過那段傳奇了。
“我與老秋頭一直難分勝負,第一什麼的,全由世人評說了。”鳳中天舒歎。
傳奇故事日後再講,周從燕倒是難得能逮到他請教一下疑難問題。“我有個搞不明白的事,正好您教教我吧!彼f,“移梁合築您練過嗎?”
鳳中天甚覺驚奇:“你不是第一卷都沒看完嗎?怎麼會知道這個?”
“我是沒看完,但佟哥他看到了這個地方覺得有意思,跟我說過。”周從燕坦言,“我現(xiàn)在的內(nèi)力就是從他那裏移來的。”
“噢……”鳳中天探了探她的脈門,咋舌道:“方才對麵老夫隻感覺你與從前不大一樣了,卻不曾想是這個緣由!
“您不會怪我把全圖給他看吧?”周從燕看著他,表情討乖。
鳳中天笑出了聲:“寶劍自當配英雄,就算是奇書也要遇到它的奇人才能有價值。”
不怪罪就好,周從燕鬆了口氣,雖然李勉跟她說《繡經(jīng)全圖》是她的東西,怎麼處置全憑她自己的打算,但她多少還是會有一點點顧忌的。
“依我看,是那小子把他的真氣給了你幫你給氣海築基成形了吧?這種事也就他那樣二元並行的人做得到!兵P中天說。
“您知道他的事?”周從燕的意外是習慣而然,但細想之下也明白,鳳中天跟秋清明和林年愛那麼熟,總會聽到點什麼的。
爺孫倆坐在大門檻上,天宮之前來往的人無法避開他們,想過來向他倆問個好,卻都被鳳中天一擺手遣走。
“自打頭一迴在棲鳳崖遇見他跟他交手之時老夫就察覺到了!兵P中天遠望高天,“二元並行可是連師父她老人家都沒做到的事啊……”
這樣的話周從燕聽到過不止一次,她也一直驕傲於楊臻的壯舉,但現(xiàn)在她更想幫楊臻想明白另一件事。“所以移梁合築也無法真正做到二元並立對嗎?”
“是啊。”鳳中天說,“我是沒練過那玩意兒的,李勉倒是仔細鑽研過,他的結論也隻是不能而已。”
周從燕問:“若是加上衝經(jīng)呢?”
鳳中天麵色奇異,這倒是不曾想過的法門!澳阌X得楊家那小子能二元並行是因為有衝經(jīng)?”
“隻是猜想而已,連林神醫(yī)都說不準的。”周從燕答。
“是與不是的,再找?guī)讉人試試不就行了?”鳳中天笑道。當然,他雖這麼說,但心裏也清楚此事隻是說起來過個嘴癮罷了,先不說同時領悟兩種真氣有多難,單是要參透衝經(jīng)便不是尋常人能做得到的。
“您不好奇嗎?”周從燕覺得但凡是習武之人都會有這樣的念頭。
“二元並行其實沒有多大的意義,一元登峰就已是難上加難的事,何況是難度加倍?”鳳中天看得極開,“這世上像我?guī)煾改菢右辉翗O進無可進的人能有幾個?移梁合築對於多數(shù)人而言不過是一種投機取巧之法罷了!
周從燕的預想與鳳中天所說的並不相同:“雙管齊下,不應該更有收獲嗎?”
鳳中天怪笑了幾聲說:“一種真氣都練不明白的人,再多貪一道又能有什麼出息?二元並行可不是簡單的加法。”
相信鳳中天的話對於周從燕來說並不難,畢竟以鳳中天的經(jīng)驗,這種猜測遠比其他的臆想更可信!翱伞敝軓难嗾f,“人們大概不會相信這種事吧?”
“確實如此,南牆嘛,總得撞上之後才知道有多結實。”鳳中天說。
“可如果有人一定要索求移梁合築與衝經(jīng)共成二元並行呢?”周從燕問。
“那就試試唄!兵P中天說,“成則前無古人,敗則走火入魔,還能如何。”
周從燕歎氣,成敗與否都會殃及他人。成功了那些枉死便是必須的犧牲,失敗了被波及到的旁人又該怎麼辦呢?像蘇緯那樣的倒黴蛋,要是前些日子的晦氣再來一遭,恐怕她也得幹什麼兇惡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