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是因為噩夢而驚醒的。
當然,嚴格說起來,讓他大汗淋漓,顫抖不已醒來的,並非是純粹的噩夢——他隻不過是又一次在自己的睡夢中,重複了一遍“無名”少女所遭遇到的一切。
無論多麼想要擺脫精神共振帶來的負麵效應,但是可怕的一切還是把恐懼和絕望深深地植入了他的精神海深處,即便身體已經在鎮定劑的作用下困倦疲憊,精神上他還是無法放鬆。
蘇涼死死地抱住了自己懷裏的製服,其實在醒過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就在不久之前陸太攀還在自己身邊。病房的空氣裏依然殘留著男人冷冽強勢的信息素,對方留在自己懷裏的製服上也有淡淡的體溫。
然而,在發現床上隻有自己一個人的那一瞬間,蘇涼還是如至冰窟,身上並不存在的傷口又一次開始刺痛,身體也像是重新被浸在了培養皿冰冷的營養液中,一點點失去了溫度。
“巳先生——”
蘇涼顫抖不已,惶恐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想要找到陸太攀,可膝蓋卻是一陣無力,他差點兒直接從床上摔倒在地,但是在那之前一雙結實有力的手直接探伸而出,把他納入了溫暖而結實的懷抱。
“我在!
陸太攀撫摸著蘇涼的背脊,一天的功夫而已,他竟然覺得少年似乎又消瘦了許多,隔著病服都能摸到蘇涼皮膚下的骨頭。隱秘的疼痛感再一次在蛇窟之主心底蔓延。
“別怕!
他將蘇涼抱迴了床上。
精神力被釋放了出來,“黑蛇”緩緩纏繞上少年的身體。在正常的情況下這樣的精神力隻會帶來強大的壓迫力和某種窒息感,但是此時此刻地蘇涼卻在感受著alpha細密地糾纏後,反而放鬆了下來。
潮濕,冰冷,存在感強烈的信息素,又如實質一般包裹著自己,蘇涼貪婪地唿吸著帶有陸太攀氣息的空氣,這才覺得自己的心跳慢慢和緩下來。
“巳先生,別離開我!
蘇涼死死地抱住了身前的alpha,他不斷重複著這句話,身體蜷縮了起來。
“我不會!
陸太攀也一遍又一遍的迴應著蘇涼。
不知不覺中,他們的肢體糾纏在了一起。
這是一種十分親密的方式,在蘇涼正常的時候,大概會覺得這種方式有些羞恥,然而在經曆了那件事情之後,蘇涼卻覺得,隻有這樣的擁抱,這樣的肢體接觸,才能讓他冷靜下來。
“看著我,小涼!
蘇涼聽見陸太攀對他說。
他順從地在alpha的命令下呆呆地抬起了頭,眼神有些渙散和空洞。
“一切都會過去的!
陸太攀低語道。
蘇涼的嘴唇翕合了一下,聲音非常幹澀。
“我不知道……”少年人顯得脆弱而迷茫,“我一直都想要忘記那些事情,但是隻要我閉上眼睛,我就覺得我好像又迴到了‘無名’的記憶裏!
從未經曆過這樣慘烈的精神共振,蘇涼顯得十分無措。
“……我不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墒俏铱匮u不了。”
“我知道!
陸太攀的手壓在蘇涼的背脊。
他吻了吻蘇涼的眼角,用舌尖舔掉了少年不受控製留下來的眼淚。
“我可以幫你忘記的。”
陸太攀聲音更低了。
蘇涼搖了搖頭:“我真的忘不掉——”
他的聲音忽然卡在了喉嚨裏。
“這樣呢?”
alpha湊在他耳邊,聲音很啞的低語。
病床上,少年的身體驟然繃緊。
“巳先生?”
蘇涼失聲驚叫了一聲。
為了保證病人的睡眠質量,病房裏的光線非常暗?删褪窃谶@麼暗淡的光線下,蛇窟之主的眼睛卻反射著如同食肉野獸般的微光。他臉上的表情溫柔,然而眼神卻讓蘇涼感到一陣戰栗。
“噓——”
蛇窟之主悄聲低語。
beta醫療官迴到了自己的住處。
他為自己的建議始終感到憂心忡忡。夜深人靜,失眠中的醫療官發出了一聲煩躁的歎息,從床上坐起,然後借著床頭的小夜燈,點開了電子屏。他開始翻看起了之前醫療部的那些研究員們努力翻譯出來的古代萊亞神話。
尤其著重看了一下關於萊亞之花,西瑪與伊古拉的片段。
……
伊古拉的指尖上搖曳著顫抖的月亮。
那月亮就生於萊亞之花的花蕊之間,
其光輝比銀還白,比羊脂還要細膩。
……
瘋狂的怪物啜飲著甘露,那是自花心中不斷滴落的蜜。
那甜蜜讓他欣喜不已,
恰似西瑪在他耳邊落下的喘息。
湧泉滿溢,
新生的神靈伊古拉,那粗壯而巍峨的蛇尾在那粘稠的水中泛起漣漪。
……
與此同時,在病房內。
汗水一滴一滴地自從繃緊的肌肉溝壑間滾落。
陸太攀的脖頸處冒出了青筋,但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小心翼翼與自我控製。
在他懷裏,蘇涼眼睛微微失神,即便已經完全放鬆了下來,但少年依然在alpha懷裏不自覺地輕輕痙攣著。
“好了,睡吧!
陸太攀控製著自己的唿吸,他對蘇涼柔聲說道。
在確定蘇涼已經不再被精神碎片的負麵記憶所影響,蛇窟之主才緩緩放鬆了對少年的桎梏。
聽到了陸太攀的聲音,蘇涼睫毛輕簌了一下。
“你要陪著我……”
他低語道,聲音已經啞得不成樣子。
陸太攀喉頭滾動了一下,身上迸起的青筋因為少年的懇求而愈發明顯。
良久,病房裏響起了陸太攀無奈的歎息:“是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蘇涼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沒有鎮定劑,可他的唿吸明顯要比之前平緩更多,纖弱蒼白的臉上也不再有被恐懼和驚慌的神色。
而陸太攀看著這樣安然睡去的少年,神情卻是無比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