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做什麼？看書啊。”


    莫晚雲(yún)打破兩人的沉寂。


    “最多給你兩炷香的時間，我要拿迴去的。”


    顧餘生聞言，深深的看了看莫晚雲(yún)，莫晚雲(yún)貝齒微咬，催促道：“如果有用，你就先記在心裏。”


    “嗯。”


    顧餘生放下心中雜念，將玉卷中的內(nèi)容一字一句的映入腦海，他隻看一遍，就完全記住，正當他想要看第二遍強化時，卻被莫晚雲(yún)以手遮住顧餘生的眼，另外一隻手浮現(xiàn)紫色的芒光，將玉卷重新封起來。


    “記住了嗎？”


    莫晚雲(yún)先是有些慌張的看了看桃花小峰方向，又慎重的問顧餘生。


    顧餘生點頭。


    正欲追問。


    莫晚雲(yún)道：“我要迴去了，你以後要是忙著修煉，不必每天都來，宗門弟子之間的比試，定在八月十五，青雲(yún)門太小，你要是有機會進入聖地，就要努力的爭取，外麵的世界很大，總不能困在桃花林一輩子的。”


    顧餘生看著莫晚雲(yún)匆匆離去的背影，又想起她拿出來的玉簡，他才不相信這世上有那麼巧合的事，他深吸一口氣，朝莫晚雲(yún)拱手道：“莫姑娘，你的好，我記住了。”


    莫晚雲(yún)沒有迴頭，隻是頓了頓，奔向桃花小峰，倩影遠去。


    顧餘生迴到自己住的地方，他將腦海中從玉卷中看到的內(nèi)容強化記憶一遍，又怕自己記憶出錯，取來紙筆，在燭光映照的桌子旁，準備將內(nèi)容默出來，然而，顧餘生提筆落字，卻發(fā)現(xiàn)手中之筆沉重如山，好似一身所有的靈氣都向手中的筆匯聚而去。


    啪嗒。


    顧餘生手上的筆掉在桌子上。


    那隻是一支尋常的毛筆，並不會吸納什麼靈氣，可顧餘生此時，整個人處於虛浮之狀態(tài)。


    “怎麼會這樣？”


    顧餘生再次提起筆，隻要他大腦中想起那一篇《神遊賦》，就無法提筆寫出來，好似這天地間，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止他這樣做。


    片刻後，顧餘生若有所悟，自語道：聖人得道，緘默不語，原來約束的並非是自己，而是承其智慧道統(tǒng)之人。


    顧餘生輕吐一口氣，他的目光透過窗，看向飄渺黑暗的青萍山，讓自己躁動的心平靜下來。


    魂橋斷裂之事，是他的秘密。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可莫晚雲(yún)卻約他在桃花小峰後山一起讀書，這兩者之間，有著必然的聯(lián)係。


    隻是，竊取聖人之道，窺探聖院書山之秘，始終讓顧餘生心有顧慮，他的確很需要解決自身魂橋斷裂的結(jié)癥，可一想到莫晚雲(yún)甘冒風險將書竊出來給他看，若是聖院的人察覺，豈不是牽連了她？


    如今木已成舟，那一篇神遊賦中暗藏的修複魂橋之秘，已烙印在記憶中。


    顧餘生唯一能選擇的，就是默默的提升自己，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他能夠站出來，而不是讓莫晚雲(yún)為他受半點委屈。


    月光灑進窗。


    顧餘生站在窗邊，手偷偷的握著紅線釵珠，臉上漸漸露出堅毅。


    晨光熹微。


    顧餘生除了觀劍之外，比以往多做一件事，將廂房的千卷藏書一一取出來，細細研讀，他並非是要走儒道這一條路，而是以書養(yǎng)神，達到氣清神明的境界。


    待看書有所疲倦，也會在桃花林間閑遊，或是偶爾登高望遠。


    那一隻與顧餘生簽訂契約的雪猿，也很少在寒洞中粹體修煉了，它會在顧餘生觀書盤坐的時候，默默的守在一側(cè)，偶爾顧餘生也會教雪猿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或是講解一些聖人之言，顧餘生本意並不關(guān)心雪猿能不能聽懂或是理解，而是通過這種方式，強化自己對聖人之道的理解。


    時間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溜走。


    顧餘生和莫晚雲(yún)在桃花小峰看過一整山的桃花花開花謝。


    夕陽下時，顧餘生偶爾也會以桃枝揮上幾劍，莫晚雲(yún)總會先看一陣，隨後也用桃枝和顧餘生試探幾招，兩人有時打鬧，有時也會格外的認真。


    勝負之數(shù)，顧餘生不在意，莫晚雲(yún)也不在意。


    隻是，兩人都會在丟掉桃花枝後，討論起一招一式的妙用或是感悟。


    至於莫晚雲(yún)竊書之事，兩人都當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但每天，顧餘生都會用一些野果做成蜜釀或是糕點，讓莫晚雲(yún)吃上那麼一口兩口。


    顧餘生自然是沒有時間去采摘野果的。


    都是雪猿的功勞。


    顧餘生為了讓雪猿多多采摘野果，允許雪猿每天都到小院來，聽他讀書。


    久而久之，莫晚雲(yún)也知道顧餘生有一隻雪猿靈寵。


    在一個夏日暴雨嘯山林的傍晚，莫晚雲(yún)將一張神猿圖送給顧餘生，顧餘生將神猿圖掛在小院的門扉上，雪猿每天都會來呆坐在那一副圖前，在星光燦爛的夜晚，抱坐在小院的井邊望月。


    顧餘生自然是沒工夫去管雪猿做什麼。


    神遊賦中記載的以氣為清，負魂而越魂橋，太過於玄妙，顧餘生每日都以神觀魂橋，在大腦中凝出一絲絲清氣，但始終托不起沉重的神魂，更別說躍過魂橋了。


    時至八月。


    青雲(yún)門的山門在一個迷霧籠罩的清晨打開。


    沉寂了兩年的青雲(yún)門， 也終於重新熱鬧起來。


    距離上一屆青雲(yún)門比試，已經(jīng)過去二十多年，在這二十多年間，青雲(yún)門的實力迅速衰落，需要一場宗門比試來確認年輕一代的成長之路是否值得稱讚，同時，也要向青萍州的七秀坊，四劍門等地位差不多的宗派亮一亮年輕弟子的實力。


    青雲(yún)門各靜謐的地方，隨處可見六峰的弟子在努力修行，或是兩兩關(guān)係較好的同門之間在切磋，互相提升。


    很多原本下山曆練的弟子，也在得到宗門的允許後，先後迴到山門。


    即便是孤身住在桃花林的顧餘生，也感覺到青雲(yún)門從未有過這般熱鬧。


    然而，在這熱鬧的背後，卻大多是關(guān)於對他的指摘，那一把插在鎮(zhèn)妖碑前的守護之劍，唾棄它的人更多了。


    甚至有山外斬妖歸來的弟子，聽說顧餘生在桃花林中，意圖強闖進來，要把顧餘生這樣的恥辱弟子丟下山去喂妖。


    桃花林的結(jié)界，將這些義憤填膺的弟子阻擋在外，他們無法進入桃花林，但他們每日都會以符紙化書，送到顧餘生所在的小院中，對顧餘生發(fā)起挑戰(zhàn)，或是要求顧餘生滾出青雲(yún)門！


    更有甚者，更是數(shù)名乃至數(shù)十名弟子一起去找青雲(yún)門掌門，質(zhì)問收留顧餘生在青雲(yún)門的緣由。


    青雲(yún)門弟子之間的比試還沒開始，青雲(yún)門的長老，或是從山外歸來的弟子，就形成了對立陣營，每日爭吵不休，邀鬥之事，每天都在上演。


    夕陽映照在桃花小峰的後山。


    顧餘生一個人坐在一塊石頭上，眺望那一塊鎮(zhèn)妖碑怔怔出神。


    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顧餘生迴頭，臉露笑容。


    “莫……”


    他的才開口，看見來人後，整個人不由地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站起來，拱手作揖。


    “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