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
顧餘生將劍豎插在地,摘下腰間酒葫蘆狂飲數口,雖然他丹田內靈力充沛,也有靈石作為補充,但這片黃沙彌漫不見邊,丹田內的靈氣始終處於虧耗狀態,終有一日會被耗盡。
星月之芒照在靈葫蘆上,上麵的靈紋相契扣,一環套一環,葫蘆口處,漫天星輝肉眼可見,被靈葫蘆汲取。
“咦?”
顧餘生神色微動,這些年來,靈葫蘆的異顯已有數次,但每一次都被他以自身的修為和魂煉術煉化,但最近兩年,靈葫蘆呈現吞天地之氣的現象已經越來越頻繁,他的實力已經要壓製不住,此時他身處荒蕪絕地,倒也不怕引來太大的異象,索性解開靈葫蘆上的一部分封印。
當封印解開的剎那,原本從外汲取天地之氣的靈葫蘆,由內而外噴發出金色的流光,每一道流光都呈現出時間的氣息,剎那間將方圓數裏籠罩,流光所過之處,原本荒蕪的古道觀,早已枯死不知多少歲月的古樹枯草,竟都紛紛如奉雨露,從原本的枯根上抽出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茁壯成長,沙漠變成綠茵之地,絕靈之地,因為有草木生機的存在,也逐漸開始充盈起來。
如果說靈葫蘆向來竊天道地氣為容,那此時的它,已經開始反哺現實世界。
顧餘生身在草坪,感受春迴大地的玄妙,生命的輪迴如同新的篇章,那一卷時間玉闋的文字,在這一刻浮現在靈葫蘆顯化的景象裏,顧餘生身在其中,不僅將一身的疲憊驅逐,更是有一股全新的力量在體內萌發,長久以來不敢輕易使用的荒氣,真魔之氣,乾元金雷,太陰之氣等等,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祥和,彼此之間已不再相斥。
無論是儒,道,佛,亦或是魔功,妖族功法,鬼道術等等,都歸於本源,從生命的歸虛到輪迴生長,是一個完整的法則序列。
時間的虛無,不再是飄渺不可琢磨。
顧餘生探出左手,以心中所想,所念,所思凝定,在蒼綠的世界凝出一枚時間玉闋裏的符文。
“這是?時間秘符?”
顧餘生暗吸一口氣,他雖然已經掌控一部分時間之力,但所賴依舊是時光逆旅中從光陰長河裏取得的歲月金紋,這是他以自己的領悟化出來的第一道時間秘紋,從零到一的突破,心裏的激動可想而知。
“我竟然,成功了。”
顧餘生凝視掌心的時間符文,雖然它很弱很弱,但已經是一枚完整的時間之符,為了驗證心中所想,他將時間之符散於掌心,古觀周圍鬱鬱蔥蔥的嫩芽草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它們的生長,是時間的因勢利導,而非現實的時間更替。
顧餘生窺草木而領悟剛才的玄妙之感,直至又凝出第二枚時間的金符在掌心,他才確信自己的確能夠做到玉闋書內記載的時間修煉秘術第一層——大道化生,萬物之始,這是時間的序列初始,這也就意味著,從現在開始,他有能力掌控弱小之如蜉蝣的朝生暮死,草木的一枯一榮了。
靈葫蘆的異象並未散去,顧餘生想了想,取出一枚金色妖丹,這枚金丹是那一隻龐大的土妖蘊成,當初的千石道人還與他起了爭執,隻是沒想到千石道人最後在知道他擁有道宗傳承後,卻是沒有任何猶豫就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了道。
金色妖丹握在掌心,他凝出來的時間之符驟然變得明亮,時間之符呈現層層疊轉之象,宛若蜿蜒向上的梯閣,顧餘生再凝觀這些時間之符的嵌閣,發現時間之紋的確是由天地五行之氣為基,但五行之變,卻並非他想象中的元氣融合,而是受另外一種更為玄妙的法則影響,而這種奇異的法則,雖不可捕捉,卻可以真實的感覺得到。
“該不會是……”
顧餘生心有所動,取出一枚平安錢,平安錢上波動的氣息,再一次與時間之符交相映輝,手中的時間之符化作金影將他籠罩了進去,時間的流逝他的六識感應下,變得有節奏韻律,如同人之修行與唿吸。
很快,顧餘生又想到了什麼,將一卷曾經和莫晚雲一起抄錄的往生經取出來,往生經上的經文有浩然之氣飄靈動,但更多的,是經卷曾經超度了很多枉死的流魂孤魂,當經卷上的流光泛動時,另外一隻手上的時間之紋變成了蓮花旋轉的模樣。
“功德嗎?”
顧餘生將經卷和平安錢收起來,怔然般陷入沉思,時間法則作為三千大道之上的至尊法則,竟然和功德相關,換而言之,能夠掌控時間的人,也必然身正心明才行,如若不然,天地所有的秩序,都會發生混亂,甚至會陷入無盡的黑暗。
片刻後,顧餘生將時間的金紋置於劍匣內,用以蘊養望月劍,他努力地平複內心的悸動,當他還很小的時候,父親顧白曾日夜循循善誘,要他做一個良善之人,這麼多年來,他雖為世人所惡,可許多事他隻憑本心,善與不善,也由不得他去想,更不由世人評判,該殺的人殺了,覺得不該殺的人,他也曾劍下留人,多年來,他始終相信天道無私,不偏不倚,而人之於世,總是禍福無門,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誰曾想,天道之法則,無序其實也是有序。
人在做,天在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還真是有趣。”
顧餘生雖進一步解開了時間法則的奧秘,心境卻沒有太大的變化,時間法則或許很強很強,甚至能夠作為壓箱底的手段來對敵,可有些事,他並不會刻意為之,正所謂,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為攢功德而行善,那他背著劍丈量大前路,就沒有了任何意義,不如直接修個廟宇道觀,以慈悲和普渡眾生之名,積攢功德。
顧餘生果斷地將靈葫蘆蓋上,將所有的異象斂藏,順勢喝了一口酒,抱著靈葫蘆依靠在牆上,順其自然地睡去。
一夜之間,古觀內的雜草叢內,野花盛開,雖然隻有嬌俏的幾朵,卻讓悠悠醒來的顧餘生駐足欣賞,這荒蕪的世界,任何有生命的存在,都能與他共情,而幾朵嬌俏的野花和幾株野草,便足以讓他繼續前行。
朝陽升起時,他又負劍出發,身影在黃沙世界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