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顧餘生看見那一隻神龜化形如山嶽般大小，又似可握於掌心之形，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這隻烏龜的來曆，必然是當年他在洗心村蒼家三姐弟所擁有的其中之一，隻是他逆流時空之時充滿奇幻，隻能當做糊塗。


    神龜化作人麵白須的老者停在迷霧之中，緩緩說道：“老主子難道忘了嗎？我等曾於清水河受您教化，才有了後來的開悟化形，我雖未與老主子簽訂契約，卻存在因果牽連。


    在後來那一段漫長的歲月裏，老奴三和三位小主子走過太乙萬千世界，曆盡歲月洗禮，一直苦苦追尋你的下落，我們見過三千世界的興起和覆滅，也見過太乙的日月輪轉，曆史化作塵埃……


    如今得見老主子，您還是當年的模樣，這和我猜測的一致，您並非過去之人，而是未來之人。”


    顧餘生聞言，沉默不語，並不迴答。


    神龜老人拱手恭敬：“老主子勿憂，我已身隕，一同長大的另外兩位道友同樣遭遇了不測，隻是他們或許有後代尚在人間，而我終未留下任何血脈，您所有的秘密，不會有人知曉，我能來見您，皆因被兩位小主子賦予了守護蒼生的責任，留有執念存於世間，受老主子您氣息感召，方能執念入夢來。”


    顧餘生神色恍然，說道：“原來如此，滄溟之海上的兩隻神龜，一稱拓拔，二為元磁，我能進入他們的精神世界，唯係因果……雖然當初那一場時空之旅我曾點化你，然我終究是後來者，前輩不必如此禮待。”


    “點化啟蒙之恩，乃承天道師傳，不可不守禮，我今以執念入夢，一為了卻歲月執念，二為償還師恩。”


    神龜老人對顧餘生一揖到地，叩跪師恩，顧餘生本欲不受，然對方不起，無奈隻能上前攙扶，讓神龜老人起身迴話。


    顧餘生席坐在一塊石頭上，剛要說些什麼，猛然間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腦海裏浮現出當年在青萍山秦酒教導自己的一幕，如今自己也變成師之模樣，他不由地神色莊重，看神龜老人仿佛也如看當年的小烏龜，無形中的山嶽壓迫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著眼前白發蒼髯的老人，他身已化作山川大地，執念依舊存於天地間，顧餘生眼裏的神龜老人已然不是當年那一隻被平平安安小星兒捧在掌心的小烏龜，他仿佛看見了一位曆經歲月滄桑，被塵沙掩埋的一座風化石雕，內心動容之時也不由地感慨歲月之無情，世間事，一葉動而千林變，他當年和莫晚雲在歲月的長河裏攪動一個村子裏的漣漪，當時隻道是尋常，可經過這幾年的顛沛流離，顧餘生也有些明白了，所謂的命運安排，都是冥冥中注定了的，當年他思念莫晚雲，和他在錯亂的時空裏相見，或許就是一場錯誤，所以他才和莫晚雲在現實的世界裏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情緒如酒在心間醞釀，顧餘生亦內心動容，真摯問道：“我走後，書院的孩子們……都還好嗎？”


    “老主子您教了他們做人的道理，又都傳了他們活下去的本事，他們每一個都活得很好……他們當中也有不少像我這樣的，一直在苦苦尋找您的下落，也許未來某一天，老主子可能還會和他們中的一些人見麵，隻是……”


    神龜老人話說到一半，滄桑的臉龐上皺紋漸深。


    “老主子，時間會讓人成長，變得無限強大，可人心也會隨時間變化，當年的您是為師，如今的您……來自未來……”


    顧餘生明白神龜老人不能直說的言外之意，坦然道：“當年的一切都是陰差陽錯，對我而言，你們又何嚐不是長生世界裏神話一般的人物，我如今的修為是弱了一些，但也不會特意躲避天道，佛家有言，緣分未盡的人，終會見麵，若緣分盡了，就算相見也會如陌路，我見過的世界還很小，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看過，實力也不允許，但我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會一步步變強，你不必為我擔心，而且我也相信，他們始終都是好孩子。”


    顧餘生隻想知道當初洗心村的人是否平安，至於他們後來如何了，他並不想知道，他並不想將自己卷入漫長的時間長河漩渦裏，然而許多事，一旦與身相係，就無法真正做到避開因果，他的腦海裏浮現出蒼家兩個文文靜靜的小孩子和那調皮的小丫頭，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平平和安安，小星兒，他們三姐弟也還好的，對嗎？”


    神龜老人陷入長長的沉默，過了好一陣子，他才開口道：“他們在您走後吃了很多的苦，也是那些孩子中成長最快的幾個人，我們一起渡過了很長很長的歲月，走過無數世界，也招惹過很多強敵，在後來的一場天地大戰中，三位小主人都受了傷，我們原來的世界崩壞了，為了救下蒼生，三位小主人將大世山嶽煉化進我們的身軀之中，我們在太乙滄溟之海中尋找理想鄉，各自走散，我們曆經了漫長的旅行，最終未能尋找到理想鄉，我的小主子……老主人最疼愛的小丫頭，曾以一己之力斬神帝，但也身受重傷墜入滄溟，我身受神帝一擊而隕……隻剩一縷殘念在人間。”


    神龜老人長歎一聲，“被小主子斬殺的那位神帝，亦有一縷殘魂在人間逗留，我雖身隕，但還能感覺到他就在我的軀體之下沉睡著，正奴役小主子庇護的代代蒼生試圖蘇醒，並以無上神通幹預這個世界的秩序，好在我與老主子之間存在斬不斷的因果，料想入夢見老主子他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覺察到。”


    顧餘生心中一凜，差一點從睡夢狀態醒來，眼前的神龜老人驟然變得模糊，但他心性遠勝常人，立即平複內心，稍作思忖，問道：“當前我能做什麼？我真實的修為，你應該能夠感應得到吧，在那些強者眼裏，我和螻蟻沒有太大的區別，你剛才所說的神帝，恐怕比傳說中的神明還要強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