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陳閣老次日就又遞了折子,這迴可不是陳情,而是告老還鄉了。皇帝沒有挽留,準了。接下來,朝中進行了一番人事變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原先陳閣老一派的如今雖有升有降,但是手裏有權多被收了迴去,成為了虛職。朝中勢力被重新分配,趨於平穩。一場朝政風波逐漸消彌於無形。
因為表現出眾,也有人被提拔了上來。翰林院的關錦年和新晉探花上官鴻瑞都因為有功而升了官。另外,還有幾人被調入了內閣,分別掌管陳閣老留下來的空缺。
再說明珠,先去見過了長公主。因她刺殺的驚嚇,這些日子都在府中休養。不過明珠見她氣色極好,絲毫沒有受了驚的樣子。長公主和顏悅色的問了她些話就讓她迴去休息了,隻是看她的眼神有些令她發毛。
碧葉見了她激動得之哭,青雪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眾人也都傷感不已。死裏逃生總是分外令人傷感。
碧葉一邊哭一邊道:“小姐,你不知道,當時奴婢迴去之後沒有看到您,真以為您出事了。後來聽說您是被寧王殿下帶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您不知道,隔壁付女官身邊伺候的小蠻就因為護住心切被歹人殺害了,連全屍都未留下,頭都被踩碎了。她本是家生子,容貌和性情都是我們這裏拔尖的,本來再過些日子就能再升一步了,誰人不道可惜?她老子娘哭得死去活來的,特別是她娘,差點抹了脖子。我們看著,心裏……心裏難過呀。”說著,哭得更厲害了。她這些日子以來又驚又怕,還沒有緩過神來,如今一見明珠安然無恙的迴來了,情緒一時間失控,哭訴了起來。
明珠好言安慰了她幾句,哄她洗了臉,迴房重新上妝去了,忽聽得外麵有說笑聲音,便道:“這裏何時如此熱鬧了?”
青雪道:“如今付女官腿上受了傷,正在房裏將養。府中女官多來探望,一日能來個幾迴,應該是為付女官解悶吧。”她的笑容有些奇特。
明珠明白她的意思,這些人來看她,一次兩次是人情,次數一多,那就有些聽故事看熱鬧的成分在裏麵了。畢竟長公主遇刺一事幾乎轟動了整個京城,她還是經曆過的少數幾個人之一,小姑娘們對此好奇也是有的。
而且不排除別付瑩珠趁機籠絡人心的目的。畢竟這是她曾經見識過的。
明珠站起身道:“如今我迴來了,論理也是該去探望探望的。否則被人知道了總是不好。”
青雪張了張嘴,沒說什麼。
畢竟有些事情是一定要麵對的。
明珠來到付瑩珠房前,有小丫鬟打了簾子,請了她進去。屋內能有七八個人,正圍著在床上半臥的付瑩珠說得熱鬧,笑得花枝亂顫,見明珠進來,忽然就冷了場。
明珠似未察覺一般,笑著問候道:“付姐姐如今可好了?”
就見付瑩珠頭上梳著慵妝髻,身穿蜜合色小襖,□蓋著杏黃綾的被子。臉色略微發黃,看上去似乎瘦了一些,渾身上下除了手腕上帶著的一枚玉鐲子外,再無其他裝飾,反而越加顯得我見猶憐。
付瑩珠見了明珠,驚喜道:“妹妹迴來了就好。我聽說妹妹受了傷,被寧王殿下帶了迴去,也不知傷到了哪裏,如今可是好了?阿彌陀佛,真是菩薩保佑呢。”
坐在她身旁椅子上的女子笑道:“付妹妹這話說得可不像了,寧王府是什麼地方,一切自然都是最好的,高女官的傷當然好得要快些。”
“我也是這樣覺得的。”另一名生著桃花眼的女官眼波流轉間從明珠麵上掃過,讚道:“幾日未見,高妹妹的氣色似乎更好了些。到底是寧王府,就是養人。”
明珠聞言,不由得暗暗蹙眉。
還有人道:“不知道寧王殿下私下裏如何?高女官能不能說一說?”
明珠心中歎氣,麵上淡淡道:“殿下公務繁忙,我竟從未在府中見過,說起來倒是讓姐姐失望了。想來付姐姐需要時間養傷,我還要整理一下行李,先告辭了。”
說著,也不看眾人臉色,轉身就走。
青雪忙跟著出來,迴到房裏,見明珠麵色不太好,便道:“小姐別生氣,其實這些都是付女官的一麵之辭罷了。”
明珠道:“她們都當我是走了好運,誰也不會去想我經曆過什麼樣的血腥場麵。其實付瑩珠說過什麼不重要,關鍵是她們願意相信,寧願覺得她說得是真的,這樣心裏才會覺得好受。”
青雪偷瞄了明珠一眼,道:“小姐,你在寧王府裏過得可好?”
明珠想著這幾日的情形,麵色微微有些泛紅。青雪看在眼裏,心裏也有了數,立刻又道:“奴婢這就托人去告訴林媽媽她們一聲,也免得她們擔心。”
明珠心念一動,道:“我有事想見一見二表姐,你托人告訴五小姐一聲,她自有辦法聯係到二表姐。”
青雪應聲去了。
在住處清淨了幾日後,明珠又迴了文學館。在館中見到了從家來迴來的薛紫芝和楚紅梅,二人都帶了家裏自產的醃菜和土產給她。明珠發現眾人看她的眼神多少都有些奇怪,就連這二人都不例外。私下裏問楚紅梅,楚紅梅道:“別人都說您在王府裏呆了不短的時候,都亂猜呢。”她接著小聲道:“其實都不過是嫉妒罷了。找個由頭,隨便亂嚼舌根子,我最看不上這樣的人了。”
“她們都說的什麼?”
見楚紅梅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明珠轉頭問薛紫芝,“你隻管原原本本的告訴我就是了。”
薛紫芝是個老實的,原原本本的道:“就說您曾經定過婚,後來又被人退了迴去,因為對方懷疑您和劉小侯爺有些不清不楚的,如今又和王爺……”
楚紅梅暗地裏拉了她一把,心道你也太老實了,還真是有什麼說什麼,也不怕人家聽了著惱。
明珠氣得渾身直抖,這些人還真是喜歡信口開河,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這些我們都是不信的,您也別氣壞了身子。這些女官早就看不慣咱們做事做得好了,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更是不會放過的。”楚紅梅道。
她的話很快就應驗了,就在這日的午後,明珠被人叫去了長公主處。一個二等女官手執書本,冷冷的看著明珠,道:“高女官可知道因何事要喚你來嗎?”
明珠道:“不知。還望女官賜教。”
那女官冷笑了一聲,將手裏的書“啪”的一聲扔到了明珠腳下,道:“你自己看看吧。”
明珠蹲身拾起書本,隻見上麵一頁被折起來的書頁上麵寫道:“……莫若當今長公主,秉風雷之性,行禍亂朝綱之實,妄圖以女子之身執掌大權,違背女則、女戒之言……”她嚇了一大跳,這明明是她編纂的那本書,講述的是某一朝代的攝政公主。當然,她從未寫過這樣內容……霎時間,她明白了,自己這迴是被人陷害了。
“你可知罪?妄議當今公主,該當何罪?”
明珠跪下道:“我從未寫過如此大逆不道的文字,還請長公主明鑒。而且這些編好的書籍都會由矯書女官矯正,若是我寫的,為何當時沒有被發現,此時才被發現了呢?”
“這也是巧了,矯書女官因事迴了家,故此沒有及時審閱你的書,讓你輕鬆自在的幾日的功夫。”那女官的眼神裏充滿了輕蔑與厭惡,對於和她作對的人,她就要不遺餘力的去打擊,這就是她能爬到今日地位的原因。這件事不論是誰陷害的,她都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坐享其成。
長公主開口道:“你可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畢竟那上麵的字跡像是你的,也不像有更改過的痕跡。”
那名女官忙接著道:“不光如此,這些編好的書籍都是由人嚴格保管的,絕不會出現任何丟失和塗改的現象。況且,你也無法證明這是假的。”
“你能夠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嗎?”長公主問道。
明珠緩緩搖頭:“無法。”
長公主看了她一會,淡淡道:“既然你無法證明,那就先關起來再說吧。”說著,似厭倦了一般,一揮手,招了人進來,也不去看她一眼。
明珠也不用人拽,自己走了出去。
青雪忙要跟上去,一個婆子攔住她,道:“去去,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青雪哀求道:“您就讓我說一句話就行。”言語間,一個荷包就被塞到了那婆子的手裏。
婆子捏了捏,這才鬆了口,道:“算了,那你快一點。”
青雪疾步走到明珠身邊,小聲道:“如今要不要向老爺求救?”
明珠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倒是覺得公主此舉另有深意。你當公主派了這麼多人來伺候這些女官是為了什麼?明麵上是寬厚籠絡,其實不過是為了方便監視罷了。我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甚至一聲咳嗽都會被傳到公主的耳朵裏,什麼下流的小算計小手段都逃不過她的眼。你先迴去,什麼都不要做,靜觀其變就是了。”
她需要忍耐,也必須忍耐。
不遠處的假山後麵,對外宣稱腿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付瑩珠正躲在那裏。采青諂媚的道:“恭喜小姐,終於壓了她一等。如今她失了公主的信任,今後小姐就是公主麵前最受寵的人了。”
付瑩珠斜睨了她一眼,嚇得她再不敢吱聲,隻聽付瑩珠道:“眼皮子淺的東西,在公主麵前最受寵有什麼意思?能做王府的女主人那才長久呢。”
半晌,采青小心翼翼的道:“駙馬那邊又送了信來,說是想見小姐。小姐還要去嗎?”
付瑩珠身體一頓,道:“已經拒絕過兩次了,這一次我會去的。如果不給他點甜頭,他是不會甘心的。正好,想要達到我的目的,也確實需要他一臂之力。”
果然不出所料,明珠被關不出三日,就有兩名女官因為觸怒了長公主而被攆出了公主府,灰溜溜的被送迴了家。可以預見的是,京城沒有哪戶好人家敢娶這兩名被公主府驅逐出去的女官了。
明珠聽到消息之後,並未覺得驚訝。這早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她被關了幾日,每一日都是好吃好喝的對待,並未受任何委屈。第四日上,就被放了出來,並且澄清是矯書女官故意陷害明珠的,對方也已經被亂棍打死了。
明珠私下裏猜測,這個所謂的矯書女官可能身份不明,離府的時間也正好在長公主身世案案發的前幾日,也許是誰派來的細作也不一定,否則也不會被長公主處置得如此重。
不論如何,一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
到了年末,文學院無事可做,明珠斷斷續續的開始命人收拾東西,或趕製些荷包扇墜之類的,準備迴家過節的時候賞人用。
這一日,正無事可做的時候,付瑩珠忽然過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