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中午時分,有輛破舊卡車從營地東南方向的山間土路駛過,副駕駛上的人半途下車,朝著約定的見麵地點徒步前進。
在哨兵確認安全之後,這名中年大叔向導被帶進來,與德米特裏、沃森和幾個小組組長討論行動細節。他有著一個複雜到令人難以記清楚的名字,再加上沃森自己並不擅長車臣語,幹脆就把主要溝通工作讓出去。
大半個下午溜走,一個更加完善的行動計劃逐漸成型。
而沃森很輕易便爭取到了潛入小組的位置,並擔任小組指揮。
這是所有人達成的第一個一致意見。
整個行動遲早會被敵軍發現,斯萊德是最有可能保證潛入小組安全的人選,更何況還有行動總指揮帕廖沙的授意。
戰鬥內容出現變更,沃森便把ksvk反器材狙擊步槍留給狙擊小組,隻留下rpk輕機槍作為主武器。這次沒有隊友充當彈藥手,45發裝備用彈匣的數量增加到14個——光是彈藥背包裏就裝進去8個。為保證火力持續性,沃森攜帶的rpk彈匣全是雙聯裝,突出一個快速過熱警告。
確定好方案以後,淩晨兩點,另一個向導駕駛那輛破舊卡車,載著滿滿一車廂牲畜草料原路返迴。大半個行動小隊的人早已藏進路邊樹林,車一停便快速圍攏上來,該警戒的警戒,該幫忙的幫忙,七手八腳將沃森和4個潛入小組士兵套上車內的破舊雨衣,然後塞進羊屎味草料堆裏。
幾大紮草料摁下去,表麵完全看不出來藏有人。
沃森很快便感覺到卡車重新開動。
他自己當然無所謂,其他士兵肯定遭罪了,羊糞氣味實在是很濃烈。
七拐八拐大約十幾分鍾,卡車開始減速,緩緩剎停。外頭傳來幾道車臣語男聲,其中一人聽起來還有些醉醺醺,談話最終在幾句說笑中走向結束,隨著引擎轉速提高的動靜傳進耳朵,沃森知道最困難的一關算是過了。
即便如此,沿途零星幾聲狗吠還是讓他忍不住提高戒備。
卡車已經進入拉斯坎尤特小鎮,但並沒怎麼轉彎,沿著一條路向前開,按計劃前往鎮子西北部的農莊。潛入小組最終被安排進一棟雜物倉庫裏,周圍不是羊就是雞,臭味更加複雜。
陪隊友們吃著飯,兩輛重機槍皮卡車恰好從旁邊開過去,和這個雜物倉庫就隔了一堵籬笆牆。兩個向導時不時過來一趟,問問有何需求,他們會說點俄語,基本溝通還算流暢,但這兩個貨車司機知道的內容終歸有限,能把潛入小組帶進來並成功藏匿,他們最大的作用實際上已經發揮完畢。
農莊主人是其中一個向導的親戚,除了這層關係,更多屬於收錢幹的這個活。事實上,考慮到俄軍一貫的打仗風格,配合貨車司機藏匿潛入小組的農莊主人一家已經打包行李,隨時準備拖家帶口逃難。
願意給士兵們提供點食物都很不錯了。
大概等到天明,農莊裏隻會剩下沃森這幾個人。
還有那些家禽。
以及一輛半報廢的破舊小貨車。
這玩意無法承受顛簸路麵的長距離奔行,隻能應付鎮子裏那些道路。
沃森開始盤算情報收集計劃。
這個農莊位置稍有些偏僻,而且地形空曠,白天出門很容易被看見。好在農莊距離河段並不算遠,隻要穿過北邊一條街,就能抵達河流附近的小樹林,然後一頭紮進河裏。
他必須這麼做。
拉斯坎尤特小鎮沒什麼娛樂項目,格裏戈耶夫一旦做完生意很可能就會離開,頂多再住一晚。所以必須抓準機會,最好是格裏戈列夫和阿赫梅德待一塊談事情的時候動手,才能把這兩人分散逃跑的概率降到最低。
就現在的條件來看,要弄清楚阿赫梅德在小鎮中的方位、具體的會麵地點和時間、守衛力量的具體配置這些情報實在很困難。不過俄國人倒是已經很習慣這種狀況,此前指揮官帕廖沙明確過一點,情報不夠火力來湊,隻要確認雙方會麵地點即可。
最快30分鍾,達吉斯坦境內野戰機場攻擊機便能出現在頭頂,轟炸拉斯坎尤特小鎮其他區域,大幅削弱敵方力量。
顯著提高小隊行動成功率。
這個方案從一開始擺上臺麵,到現在也沒有變過。
90年代末可沒有那麼多精確製導炸彈,就算有,也很少會在軍費常年緊巴巴的俄國人手裏。所以為了保證空中支援效果,戰機肯定會攜帶足夠當量的航彈,哪怕稍微丟偏一些也足夠殺傷目標。
至於是否會誤傷平民,這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一切以完成任務目標為最高優先。不丟炸彈自己的隊友就會沒命,任務完不成,迴頭還可能被軍法處置。雙方早在第一次車臣戰爭期間就已用盡了一切手段,誤傷平民真算不上什麼重大問題。
其實第一次車臣戰爭打成這個慘樣,車臣本地居民們也清楚俄國人什麼路數,首都格羅茲尼及其附近區域更是如此。
心存僥幸的人很難活下來。
隻要發現附近有俄國士兵在激戰,不用你自己趕,大部分居民肯定懂得趕緊跑,至於一些跑不掉或者不想跑的......考慮到身份和人設,沃森沒有對這個方案提出反對意見,他總不能自曝黑光軀體可以吞噬敵人提取記憶。
十幾分鍾後,沃森決定行動。
農莊主人作為本地居民,雖然不清楚軍閥阿赫梅德手下的兵力布置,但什麼地方敵人比較多還是有印象的。確認過方位和路線之後,沃森表示要獨自偵查,讓幾個一臉懵逼的隊友原地待命,自己借著夜色的掩護溜出農莊,朝著河岸快速奔行。
觸須伸出來固定裝備,避免發生晃動聲響,他學著拉拉拉三姐妹那樣降低身體密度,減輕重量,再配合緩衝能力,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掠過農莊前方的小片平地。
一鑽進樹林,懸浮鬥篷便在主人命令下離開身體,恢複原狀。
沃森解下身上的槍械和彈藥包,一股腦塞進鬥蓬懷裏,後者立刻纏成了一個長條形包裹。哪怕是蘇製武器,長時間浸水都很容易出問題,尤其是子彈——這玩意可沒有槍本身那麼堅固,底火一旦受潮直接完蛋。
懸浮鬥篷防水的重要性這時候就凸顯出來了。
快步向前衝,沃森一腳踏碎冰麵,拖著包裹浸入河中。水流方向和自己的目標點相反,所以沃森隻能繼續保持輕體重,並依靠力量對抗水流,逆流向前遊動。
這身衣服脫掉了不方便攜帶,沃森就沒打算變成水中形態,隻可惜當初沒考慮到水下行動,棉質內衣吸滿了水沉重無比,好在自己還能承受,大不了手腳並用在河底爬一爬。
相比起岸上,未結冰的水反而更溫暖一些。
這讓沃森感覺很好。
月光被冰層過濾,顯得零零碎碎,忽明忽暗,其中遊動的魚兒鱗片泛出淡淡銀光,隨即隱沒在更陰暗的區域。沃森從未見過這番景象,但他沒有時間耽擱,懸浮鬥篷幹活可是要按時間收取報酬的。
遊了差不多10分鍾,沃森才向上輕輕破開冰層,確認自己所處的位置,看到河上那座木橋,他知道路程已經過半。
用通訊器和隊友報聲平安,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聲響,沃森扒著冰麵,看見岸邊有個晃動的身影。嗅覺敏銳地捕捉到了氣味,配合眼睛仔細分辨了一下,他確認這是個醉酒的人。
對方一身迷彩軍服,背上還有支ak自動步槍,很明顯是軍閥阿赫梅德的手下。
沃森重新潛入水裏,朝對方靠近。
然後磅地一拳,衝破冰麵扯著這個嘔吐的醉鬼跌進水裏。
橋上聊天的士兵們聽見動靜,低頭一看冰麵上的裂窟窿口子,立刻意識到自己這個喝醉的同伴落進了河裏。他們趕忙打開手電筒,跑到岸邊唿喊同伴的名字,不過也沒人敢踩到冰麵上去。
看樣子戰友情也不算很強烈。
沿河走了幾十米,依然搜尋無果,幾個士兵很快便離開。按照沃森剛剛提取的記憶片段,他們可能會帶著更多的人返迴事發地點,嚐試捕撈這個醉鬼的屍體,這件事情隻會走向一個結果,那就是鎮子裏又多出一個醉酒落河的倒黴蛋。
這種案例還真不少。
醉鬼臨死前的意識比較混亂,沃森一邊消化記憶,一邊繼續往前遊。
這河水衝刷大半天,原本在卡車裏沾上的羊糞氣味也早就不見了,整套衣服從裏到外衝洗一遍,說實話還挺舒服的。幾條魚被氣味吸引,好奇地湊到沃森身邊,成為黑光軀體補充能量的小零食。
十幾分鍾後,沃森爬上岸潛伏到樹林子裏,懸浮鬥篷迫不及待地展開,將那些槍支彈藥丟到地上。
“怎麼?你是想要我親一口?”
懸浮鬥篷晃晃身子。
“車臣沒有什麼名勝古跡,就算有也逃不過戰爭。”沃森翻了個白眼,將兩支手槍塞進槍套裏:“你要是想的話,或許我們以後有時間可以去莫斯科轉轉,那裏文物挺多的,而且還可以低價購買,隻要錢到位,俄國人什麼都賣。”
懸浮鬥篷拍了他一下。
“......你真是越來越像沃森小姐了。”
讓鬥蓬重新變迴袖套,沃森把rpk輕機槍和彈藥背包藏好,確保身上不剩下什麼容易製造動靜的零件,隨後將目光轉向前方那棟三層民居改裝的東部哨站。